第六十四章:堵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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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過去!”

    清冷的嗓音回蕩在城郊空曠的官道上,平地掀起一股冷意,仿佛連空氣都隨之窒了窒。戰景瑞等人還沒來得及針對這句話做出反應,千玥身後的一千兵馬卻是驀然動了!

    “噅噅噅——”

    軍馬長嘶,馬蹄踏踏,馬上之人眉目如鐵,二話不說便縱馬俯衝過來,竟是嚴格執行命令,說踏過去,就真的準備活活從他們身上踏過去了!

    “天啊……”

    戰景瑞身後一護衛一聲尖叫,眼看著馬蹄撲麵,哪還顧得上什麽主子奴才?連滾帶爬就朝路邊跑。

    其他人也是瞬間麵如土色,冷汗刷的一下便流了滿臉,反應快的緊跟著往路邊跑,反應慢的卻是被這衝鋒煞氣驀然喝住,手腳陣陣發軟,竟是動都沒法動!

    戰景瑞也是無法動彈中的一個,眼睜睜的看著軍馬衝過來,本是極快的速度,卻因為精神高度緊張,恍惚成了慢動作,連飛濺而起的塵土都看的一清二楚。冷汗爭先恐後的湧出,浸透了他的衣背,直麵死亡的恐懼讓他心中冰冷,隻看到千玥縱馬提韁,馬蹄人立,狠狠便是一踹!

    成年雄馬的猛勢踢踹,那力道恐不下百斤,又豈是戰景瑞這種紈絝子弟可以抵擋?他慘叫一聲,整個人猛地踹飛出去,胸腔處火燒火燙,一口淤血當即噴灑而出。

    更慘的是,他摔落的地方正好是一個下坡處,整個人不受控製的往下翻滾,咕嚕嚕如皮球一般,滿頭滿臉的土灰。“啪!”的一聲,臉朝下摔進了一個汙水坑裏,足足幾十秒沒緩過勁。等他憋得臉色發紫抬起頭來時,卻隻見馬蹄飛塵,千玥竟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帶兵入城了!

    戰景瑞滿身汙泥的趴在水坑裏,一邊咳嗽,一邊望著絕塵而去的少女,腦中竟不由自主的浮現起從前她說過的話——

    “像你這樣惡心的臭蟲,連讓人多看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

    “聽好了!是你配不上我楚千玥,你在我眼裏,就跟路邊一條瘋狗沒什麽區別……”

    “不信,你就試試看!”

    ……

    戰景瑞不信,他試了,然後她果然做到了,毫不猶豫,說動手就動手!半點不曾顧念舊情。果然就像她說一樣,他在她眼裏就是路邊一條瘋狗,連多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

    戰景瑞眼睛一紅,眼底隱隱生出恨意,狠狠攥著拳頭,過了半晌,卻又頹然鬆懈,臉上竟露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苦笑……

    楚千玥,你果然夠狠!

    ……

    帝京主幹道之一的青龍大道,俗稱“貴人道”,所居住的無不是大富大貴之人。門內迎來送往,門外人流穿梭,一年到頭都極為熱鬧。

    而在青龍大道最顯眼的地方,有一處豪門大院,高梁玉瓦,錦闕樓台,朱漆麵門,白玉雄獅,無一處不奢華顯貴。路過此地的行人更無不麵露敬畏,以仰視的目光,看向高懸牌匾上鎏金璀璨的兩個大字——蔣府!

    “嘚嘚嘚……”沉悶而急促的馬蹄聲驚動了街道上熱鬧的人流,紛紛停步詫異轉頭看去,卻隻見街道盡頭煙塵彌漫,整齊的黑色人影正在朝這邊快速而來。

    “那是什麽?”有人疑惑。

    “好像是軍隊……”另一人不太確定的道。

    “怎麽可能,這又沒打仗,哪來的軍隊?”又一個人說,顯然不太相信。

    但他的話還沒落音,身旁突然一聲驚叫:“我的天,那是鐵騎兵!煞王府的鐵騎兵……”

    一句話還沒說完,那人撒腿就跑,驚恐的仿佛大白天撞見了鬼。

    煞王府!

    這三個字仿佛帶著魔力,頓時間讓所有人臉色一變,足足僵硬了兩秒才回神,驚叫破空響起,所有人反應一致,跑得掉的就跑,跑不掉的連忙躲到路道之外,一時間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原本略顯擁擠的街道上,竟奇跡般清出了一片陽光大道,寬敞得不得了。

    鐵騎兵的行軍速度很快,眨眼便來到了大道中途,上千人馬,個個神情鐵血。而那率領之人,竟是一個白裙黑發的年輕少女!

    少女縱馬而來,清冷麵容生人勿近,狠狠一勒韁繩,身下駿馬嘶鳴著人立而起,正停在蔣府門前,素手一揮,冷聲道:“圍起來,一隻螞蟻都不準跑出去!”

    鐵騎兵隨令而動,頃刻間包圍蔣府,銀色長槍對準院牆,把守的水泄不通。

    看到這種架勢,人群中不知是誰“啊”的一聲,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眼神驚懼,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其他人更是一臉驚疑,心神惶惶,越發不敢弄出聲響了。

    一片詭異的安靜中,那少女翻身下馬,站在蔣家大門前,冷冷一個字,“撞!”

    “轟——”

    一聲巨響,鐵騎兵有備而來,連攻城用的撞木都帶上了,狠狠一撞,朱紅大門轟然坍塌,那巨大的聲響霎時間驚動了整個府邸。隻聽府門內一聲暴喝,無數灰衣護院當即衝出,表情凶狠,手中赫然握著兵器。

    “何方宵小,竟敢在我蔣府胡為!”

    鐵騎兵豈會害怕他們,當即一聲怒喝,數百長槍整齊前刺,竟帶起了隱隱的風雷之聲!經過沙場洗煉的鐵血殺氣猶如一道看不見的龍卷,連遠處飛鳥都被嚇得倉惶逃離。

    “天啊……”

    “這是什麽,軍隊?”

    衝出來的護院被這陣仗嚇得險些跳起來,凶狠表情一變,呆立在原地。蔣家也有軍隊,但京都城中卻是不允駐紮,他們怎麽也沒料到會在城內自家門口遇到軍隊,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

    “放下武器!”一鐵騎兵厲聲喝道,鐵血眉眼,自有一股虎狼氣勢。

    一眾護院臉色一白,思維還沒反應,身體卻下意識做出了動作,手一軟,利刀長劍哐當落地。

    那軍人也不含糊,見他們放下了武器,立刻收槍回元,冷冷矗立,石雕般整齊一致,原本外放的氣勢也隨之收回,一動不動。

    護院們見狀頓時鬆了口氣,這才感覺後背濕漉漉的一片,雞皮疙瘩一路蔓延到頭皮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軍隊是誰帶來的,居然敢堵上他們蔣府大門?

    “蔣家人可都在府裏?”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響起。

    護院們轉過頭,這才發現不遠處站著一個年輕少女。容貌雖然普通了些,一雙眼睛卻長得極美,如鳳翎般微微上挑,眼型狹長,頗為鋒銳,瞳眸更幽冷深邃,隻一眼,便仿佛窺透了人心。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所站的位置,是整支軍隊的正中心!那是一軍主將的位置!

    這……這怎麽可能!

    一個女人怎麽可能是軍隊主將?難道這些軍人都是她帶來的?那她又是誰?帶兵上門究竟想做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在眾人腦中浮現,呆愣了一陣子,一個膽子大點的護院才顫聲問道:“你是什麽人?居然……居然敢到這裏來找麻煩,你知道這是……這是什麽地方嗎?”

    這本是一句質問,但他顫抖的聲音卻毫無氣勢可言,一邊結結巴巴的說著話,一邊膽顫心驚的警惕著,生怕引來鐵騎兵的不滿。

    幸運的是,那些煞神仿佛沒聽到他的話,連一個眼尾都吝嗇給他。

    這不由讓那護院鬆了口氣,終於不再發抖了。

    年輕少女自然是千玥,聽到護院的問話,她連眼睫都沒動,冷冷道:“現在是我問你,回答我的話。”

    護院肩膀一顫,隻覺得仿佛有一股沉重的氣勢壓在身上,呼吸瞬間急促,冷汗淋漓。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怒喝:“這是在幹什麽?哪來的混賬敢在我家門口撒野!”

    這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口吻甚是狂傲,千玥轉過頭,卻見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都騎在高頭駿馬上,由一個武將模樣的人牽著走來。估計是遠遠看到了這方場景,那男子眉眼一橫,高聲怒道:“你們是哪來的狗腿子,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還不給小爺滾!”

    千玥收回眼神,仿佛沒聽見。

    鐵騎兵們更是表情如鐵,隻當他在放屁。

    那牽著馬的武將見狀,微皺了皺眉,正要開口。那年輕男子卻是勃然大怒,指著眾人便罵道:“混賬,小爺可是蔣府的大少爺,你們居然敢無視我!再不給我滾,小爺要你們好看!”

    說著腦袋一扛,那表情仿佛在說自己是天王老子。

    千玥眉目不動,唇邊卻勾出了一抹諷笑。

    圍觀的百姓卻是驚了,見鐵騎兵隻針對蔣府,沒對他們怎麽樣,膽子也稍微大了些,低低議論起來。

    “這個蔣家大少爺可不是好脾氣的人啊……”

    “但撞上了鐵騎兵,可就不是脾氣好不好的事了,弄不好得見血啊……”

    “唉,這到底是怎麽了,難道要打仗了嗎?”

    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著,心中陣陣不安,千玥這方卻是安靜無比,氣氛一時詭譎。

    那所謂的蔣家大少爺卻已經氣得頭頂冒煙,他什麽時候被人這麽無視過?不顧那武將的阻攔,一邊指著千玥破口大罵,一邊作勢便要用馬鞭朝她打來,“賤人,小爺跟你說話你沒長耳朵嗎?以為自己是哪根蔥,居然敢到小爺家門口來撒野?信不信小爺今天廢了你也沒人敢說……啊!”

    一句話還沒罵完,一把長槍突然間橫空掃來,直接破開武將的阻擋,一槍狠狠打中腹部!

    男子慘叫一聲,整個人頓時從馬背上翻了下去,噗通摔在地上,麵孔煞白,口腔裏全是腥氣,捂著肚子縮成了一團,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圍觀的百姓一陣慌亂,忍不住又往後退了退,這就要動上手了嗎?

    “少爺!”

    “哥哥!”

    那牽著馬的武將與另一匹馬上的女子見狀驚呼,連忙撲了上去,手忙腳亂的攙扶起男子。檢查了一下傷勢,武將的眼神猛地一驚,瞳孔放大——這人好精準的力道!

    不過一槍橫掃,便把人的五髒六腑全部震傷,傷勢說嚴重卻又不致命,說不嚴重,沒個大半年時間休想下床,不是傷敵經驗異常豐富之人,絕對掌握不了如此精準。

    這人是什麽來頭,居然敢在蔣府門前動手?!

    “我家少爺不過逞一時口快,閣下卻出手傷人,未免太過分了吧。”武將壓下心裏的怒火與驚愕,一邊抬頭一邊怒道,手往腰上摸。

    那一槍打得男子掉下馬背的人,自然是鐵騎兵中的一員,聞言聲音冷冷:“再有下一次,殺!”

    話落,轉身歸隊,看都沒看武將一眼。

    武將氣結,剛要攔住他要個說法,卻突然看清了他身上的盔甲,臉色突然一變,剛伸出去的手登時僵硬在半空,這是煞王府的軍隊?怎麽可能……

    而他身邊的女子卻還沒反應過來,氣急敗壞的開口道:“你們……唔!”

    話剛開口,武將眼疾手快,猛地捂住她的嘴,什麽話也沒敢說,把地上男子往馬背上一放,強扯著那女子便進了府,全程甚至沒敢多看鐵騎兵一眼。

    不管煞王府的軍隊為什麽突然包圍蔣府,這事兒都不是他能管的,盡早撤退,免得遭了魚池之殃。

    武將是個非常識趣的人,千玥也沒有阻攔,揚聲喝道:“蔣大將軍,有客上門,你怎麽也不出來迎接一下?未免也太沒有禮數了!”

    她的聲音清亮而冷,雖沒有內力輔助,卻也足夠府內人聽見。

    百姓們更驚訝了,悄聲議論著。

    “這姑娘是誰啊,口氣真不小,居然敢教訓大將軍……”

    “噓,小點聲,這姑娘估計來頭大著呢!連鐵騎兵都聽她指揮……”

    “難道是蔣家的人得罪了這姑娘,被找上門算賬了?”也不知是人群中哪位仁兄說著,居然真相了……

    “戰王妃蒞臨,一來就給本將這麽大的禮,如此威風,本將豈敢不出來迎接?恐怕還得三跪九叩才行了!”一聲冷哼,蔣流沉怒的聲音在府內響起,人未現身,那聲音卻如悶雷般響徹耳際,震得好些百姓耳鳴眼花,險些摔倒。

    下馬威?

    千玥冷冷一笑,任憑耳邊震聲如雷,一身殺氣瞬息爆發,宛如鐵灰色的凝水,密布了四周空氣!

    幾名靠得近的護院臉色一僵,還沒搞懂怎麽回事,豆大的冷汗已不由自主的滲出。煞白的麵孔,仿佛被人生生凍在寒冰之中,肌肉瞬間僵冷,完全不受控製。

    而那些原本立如標槍,紋絲不動的鐵騎兵,臉色也是瞬間一變,倏然轉過頭來,眼中竟破天荒升起了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恐!隻感覺這股殺氣陰寒猶如閻羅,厚重的連他們都難以承受,呼吸無法控製的急促。就連空氣中刺人耳膜的音波也似被這氣息壓製,突然變得虛弱了。

    好可怕的殺氣!沒有在屍山血海中打過滾的人絕對無法擁有……王妃過去到底經曆些什麽,居然養出了這樣一身可怕的氣勢!

    這就是……她的實力?

    本還對千玥暗暗不滿,覺得她配不上自家王爺的鐵騎兵,看她的眼神頓時變了。尊重,驚歎,甚至有幾分難以掩飾的敬畏與恐懼……高昂的頭顱低垂下來。

    這個世界,強者為尊!

    千玥沒有內力,也不懂什麽武功。

    在她看來,蔣流的聲音之所以會刺痛耳膜,不過是放大音波造成的尖銳傷害,和現代高音震碎玻璃杯的原理是一樣的。既然是音波,那它必然會受到空氣的影響。

    聲音的傳播為什麽會越來越小,就是因為空氣的阻力,在傳播途中無形間吸收或消耗了音波的能量。人的氣勢也是一種能影響空氣的物質,隻要足夠強大,自然可以加大空氣密度,削弱音波。

    “好,好一個戰王妃!果然手段不俗!”

    怒氣騰騰的一句話,仿佛是察覺到下馬威不成,蔣流腳下生風,瞬間便從府內掠出。看到被生生撞開的府門,那眼裏的怒火幾乎要實質化的噴出來了!

    在他身後,還跟著密密麻麻的一群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各個眼神噴火,怒氣磅礴。也不知是因為千玥強行撞門,還是因為那個什麽被打傷的少爺。

    蔣流早就聽到了軍隊的腳步,對包圍蔣府的鐵騎兵也不驚訝,但怒火卻是忍都忍不住。

    他蔣家怎麽也是名門望族,在大庭廣眾下被軍隊包圍,連大門都給人砸了,這口氣不討回來,蔣家還有何連臉麵在這京中立足?

    想到這,蔣流便狠狠吸了口氣,冷聲道:“戰王妃遠道而來,二話不說便砸我大門、圍我府邸、傷我後輩、甚至以軍隊相威脅,如此囂張行跡,難道連個理由都沒有嗎?!”

    “奉旨而來!”千玥冷聲說道,絲毫不為蔣流的咄咄逼人而動容。明明是個女子,但那負手而立的從容身姿,卻無端端讓人聯想起睥睨二字。

    百姓們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屏住呼吸,神情緊張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們終於知道這女子是誰了,戰王妃,不就是前段時間鬧得滿城風雨的楚家二小姐嗎?

    戰無極凶名遠揚,民間一直稱為煞王,對他本身的封號反而不太熟,所以才沒能及時反應。但到底是名聲赫赫的人物,稍微冷靜一想,千玥的身份自然就曝光了。既然是煞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她能指揮鐵騎兵,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

    眾人更好奇的是,她所說的“奉旨而來”,到底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煞王說動了陛下,要把蔣家抄家滅族了?

    蔣流微微皺起眉頭,瞥了一眼嚴陣以待的鐵騎兵,臉色變得難看。奉旨而來?可能嗎?如今朝中太子與戰王並立,太子一日不倒,陛下怎麽可能下這種聖旨?

    牛皮也不怕吹破天了!

    蔣流眼中譏誚,把手一伸,冷笑道:“既然是奉旨而來,奉何旨意,聖卷何在?拿來與本將看看!”

    “陛下口諭,王後為證,你若不信大可進宮去問。不過現在,我卻是要問問大將軍你——行刺王妃,罪當如何?”

    千玥冷笑說道,如此強勢口吻,讓蔣流心中頓生不詳的預感。還不等他說話,一個鐵騎兵突然走上前來,從懷中掏出一物,擲在他腳邊。

    “蔣流,你涉嫌謀殺本宮,此箭便是物證!蔣王後不等本宮查實,試圖強行毀滅證據,便是佐證!現在,本宮有理由懷疑你暗藏疑犯在府,除非交出人犯,否則你蔣家中人——休想踏出這門一步!”話到最後,千玥驀然一聲厲喝,仿佛一道驚雷“轟”的炸響,氣勢衝天!

    百姓們登時大嘩,吸氣聲一片,目光驚疑的看著蔣府中人。

    謀殺王妃?私藏疑犯?還被人抓到了證據?這……這可不是說著好玩的!

    王妃是皇家之媳,代表的是皇室顏麵,被人暗殺,往大裏說可稱是謀逆不臣,往小裏說,也起碼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無論是大是小都罪無可恕,滿門抄斬都擔得起!

    蔣流臉上的肌肉狠狠一跳,眉毛都差點氣飛了,好個歹毒的女人,一開口就往蔣家頭上栽贓這種大逆不道的罪名,她這是想一擊蔣家於死地嗎?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戰王妃,別以為你是王妃就可以信口雌黃,我蔣家雖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家族,但也絕不會白白受人冤枉!區區一根不知從何而來的箭矢,就想把這滔天罪名往我蔣家頭上栽,哪有那麽容易!”

    說著,他一拂長袖,端得是正義凜然,麵上的狂怒冤屈十足十的真。

    “我冤枉你?”

    千玥冷冷一笑,張狂冷傲,“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冤枉?若不是這支箭,本宮還懶得踏上你蔣家的地盤,有空在這亂發脾氣,還不如好好看看那箭上刻得是什麽,免得讓人以為蔣大將軍人老了,連腦子都不中用了!”

    連消帶打的一番話,說得是囂張狂傲,眾目睽睽之下,連半分顏麵都沒留。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戰無極沒把蔣家當一回事,千玥又能重視到哪去?給他們留麵子,他們有這資格嗎?更何況蔣楚兩家對立已久,太子與戰無極更勢如水火,反正都是敵人,千玥豈會那麽好心?

    蔣家一群人聽得這話,險些沒氣出一口老血來,這女人的嘴巴也太毒了,大庭廣眾也敢這樣說話,完全沒把他們蔣家放在眼裏啊。

    饒是蔣流沉得住氣,聞言臉色也不由扭曲了幾分,恨恨磨牙道:“好!那本將倒要看看,這箭上到底是隻什麽鬼!”

    一個“鬼”字,擺明了就是認定千玥搞了鬼,他根本就不信。一揮手,一個下人忙撿起地上的箭矢,轉身交給他。

    蔣流鐵青著臉接過來,剛看了一眼,那麵容神色竟微微一變,眼睛也瞪大了些,仿佛難以置信的樣子。這更勾起了百姓們的好奇,紛紛伸長脖子,努力想看清那支箭上究竟有什麽問題。

    隻不過,那族徽是刻在箭矢內側極其隱秘的地方,貼近了看都不一定能察覺,非得用手摸索才能感覺到,又豈是他們伸長了脖子便能看清的?

    蔣流怔怔的盯著手裏的箭,臉色難看。千玥這方卻走出了一個鐵騎兵,聲音冷冷。

    “半個小時前,王妃於宮中遇刺,刺客所用的箭矢上刻著蔣家獨有的族徽,此為其一。王妃扣下箭矢後,本想交予陛下徹查,卻不料蔣王後從中阻攔,更不顧真相未明,企圖強行毀滅證據,此為其二。隨後,王妃在陛下麵前提出親自調查,蔣王後又從中作梗,企圖幹擾陛下的判斷,此為其三。此三點,足以證明蔣家與王妃遇刺一事……”

    “慢著,這算哪門子的證據,我蔣家不服!”蔣流不等那鐵騎兵把話說完,當即怒聲道,他豈能讓這種重罪落實在蔣家頭上?

    這種罪名,落實了可是能滿門抄斬的啊!

    千玥冷冷挑眉,“你有何不服?”

    “這支箭上的族徽的的確確為我蔣家所有,本將無可辯駁。但我蔣家的族徽如何,並不是個秘密,知道的人多不甚數。你怎麽能肯定這支箭就一定是我蔣家所造,而不是其他別有用心之人故意造來栽贓陷害?”

    蔣流緊皺濃眉,目光犀利,一番話倒也說得在情在理,目光緊緊盯著千玥,分明就是懷疑她就是那個栽贓陷害的“別有用心之人”。

    千玥明知道他盯著自己,卻仍是嘴角微勾,冷笑一閃而逝。

    栽贓?當然要栽贓,否則怎麽把蔣家與太子逼到極限,讓他們迫不及待的動手?

    蔣流看到她唇邊冷笑,老眼瞬間睜大,還沒來得及開口,千玥卻似笑非笑的問:“你的意思是說,這支箭上的族徽是他人偽造,蔣家是無辜的?”

    “沒錯!”蔣流一口咬定,目光越發死死盯著她。他剛剛絕對沒看錯,千玥臉上那種冷笑,分明就是嘲諷!

    難道說這支箭根本就是……

    千玥笑了,卻是笑得冷意無比,聲音驀然拔高:“這有何難?若本宮記得沒錯,兵部鍛造司的成大人,便最擅長分辨印記,不管偽造的有多精妙,他都能一眼看出真假。既然蔣老爺子心有不服,又認定是有人陷害,那不妨派人把他請來,好好辨一辯這箭上族徽到底是真是假!”

    這話乍聽起來有些荒謬,族徽又不是古董,如何鑒定真假?

    但其實,這卻是可以的。

    古代不同於現代的機械生產,所造出來的東西都是一模一樣。古代的武器都是在國家開辦的兵作坊裏,由人工鍛造而成。由於每個人的性格、喜好、手藝高低都不一樣,不同的人製造出的武器,也或多或少有些不同於別人的地方,這種個人特色,並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偽造的。

    更何況,箭矢的體型小,不可能一次隻造一根,必定是成批打造,上頭的花紋也是同一批刻上去的。因此,隻要把千玥手裏的箭和蔣府兵庫中的其他箭矢做一次對比,精通這方麵的人很容易就能看出問題,也就可以斷定真假了。

    這些軍事知識,百姓們不懂,但話總聽得明白,心中暗暗點頭,齊齊看向蔣家人。

    戰王妃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蔣家還能說什麽?莫非真要把那個什麽成大人找來鑒定?萬一定出這箭真的是蔣家所有,豈不就坐實了蔣家謀害王妃的罪名?

    聽完千玥的話,蔣流心裏一驚。

    鍛造司的成大人他是知道的,一雙老眼犀利無比,最擅分辨各種箭矢、盔甲、武器上的花紋圖案,是原版還是偽造,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他心驚的不是這個,而是千玥的態度!

    蔣家有沒有派人暗殺過千玥,蔣流心裏有數,根本就是汙蔑!而從千玥的態度來看,極有可能是這個女人賊喊捉賊。因此在他看來,那支箭上的族徽也是栽贓嫁禍的一部分,自然也是偽造的。但他想不通的是,千玥怎麽能這麽自信,主動提出請來成大人鑒定真假?

    她難道不擔心被人看出破綻,打了自己的臉嗎?

    不!不對!

    蔣流神情一凜,突然明白了,整個人卻險些從地上跳起來!

    她這麽自信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心中篤定,成大人絕對看不出這支箭上的偽造痕跡。甚至隻能看出她想讓他看出的東西,比如說——這支箭出自蔣家!

    難怪她自信,難怪她敢主動提出來,她根本是要借著他的手來害蔣家啊……

    好險,好險,他差點就中了她的圈套,若真的找來成大人,一旦證實這支箭出自蔣家,那蔣家謀害王妃的嫌疑就是跳進海晏河都洗不清了!

    蔣流一張老臉頓時間漲紅發紫,那是渾身血氣湧上頭顱的表現。明知道是千玥在搞鬼,明知道她是要對蔣家不利,他卻偏偏找不到破綻來戳穿她,甚至每走一步路都得謹慎再謹慎,提防這個狐狸樣的女人又給他下了什麽陷阱……

    這樣的憋屈和鬱結,蔣流這輩子還沒遇到過,豈能不氣得七竅生煙?

    “怎麽啞巴了?剛才不是還口口聲聲的咬定有人汙蔑你嗎?”千玥仿佛還嫌他氣得不夠狠,冷冷嘲諷道。

    蔣流聞言,那臉上的紫紅之色更濃了幾分,足足半晌才道:“就算是我蔣家的箭,那也證明不了什麽,誰會把一支普通的箭當成寶貝似的藏著,總有遺失的時候吧?”

    這話一出,等於是默認了千玥所言,默認了這支箭是他蔣府裏出來的!

    千玥唇邊頓時閃過一絲譏誚冷笑……

    其實她之所以那麽篤定,根本不是蔣流想象到那麽複雜,俗話說“兵不厭詐”,她不過是在“詐”他而已,但諷刺的是,蔣流這個老軍人還真的被她“詐”到了!

    她的篤定自信,不過是摸準了蔣流的性格。像他這種久居高位,又喜歡陰謀弄權的人,性格往往謹慎多疑,因為他經常算計別人,所以他也會非常防備別人的算計,遇到什麽事兒都喜歡想得很複雜,仿佛全天下都巴不得害他似的。

    千玥故意提起成大人,又是一副勝券在握的張狂表情,蔣流自然會心生懷疑,會思考她為什麽這麽大膽,然後一路往陰謀論去,反而掉進了他自己的思維陷阱,不惜承認箭矢出自蔣家,也不願冒這個險。

    這就是傳說的自己坑自己!

    聽到蔣流的話,百姓們頓時一陣嘩然,麵麵相覷,這麽說,蔣大將軍是承認暗殺王妃的刺客與蔣府有關了?卻沒聽出蔣流的話裏有話。

    千玥心裏明白,蔣流這話看似認罪,其實是以退為進,在用另一種辦法洗脫嫌疑。

    他沒有在箭的真假上多做爭論,卻轉口說箭矢容易遺失,言下之意就是暗指有人心懷不軌,從蔣府裏偷了箭再去暗殺千玥,倒也說得通。隻是這樣一來,蔣府就不再是疑犯,反而變成了另一個受害者,更會顯得千玥不辨是非,錯把好人當壞人。

    千玥心中一瞬冷笑。

    這老家夥不愧是在朝堂上浸淫已久的人物,偷梁換柱避重就輕的手段,玩得是爐火純青,換成其他心性不夠的人,恐怕一不小心就被他糊弄過去了。

    她挑眉道:“如果與蔣家無關,蔣王後又何須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攔,甚至不惜強搶證據,企圖掩蓋真相?俗話說做賊才心虛,蔣大將軍總不會是想說,蔣王後是一時糊塗了吧?”

    “王後雖出身蔣家,但嫁入皇室便是皇室之人,她的心思,本將如何知道?戰王妃怕是問錯人了!”蔣流鐵青著臉道,一句話就把責任全推到了蔣王後頭上。心中更是冷笑,蔣王後畢竟是一國之母,任憑你楚千玥多囂張,沒有確鑿的證據,難道還能衝上鳳殿興師問罪?

    王後和王妃,雖然隻相差一個字,這其中的區別卻可用天塹來形容,她楚千玥,還沒有資格質問國母!

    “這麽說,蔣將軍是打算抵死不認罪了?”千玥眯起眼睛,眼底戾光一閃。

    “本就無罪,又何來認罪?”蔣流冷冷說道,那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很好,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你已承認箭矢出自蔣家,是有人栽贓嫁禍還是你蔣家賊喊捉賊,說到底也不過你片麵之詞,本宮還是那句話,要麽你就拿出能證明蔣家無辜的確鑿證據,要麽現在就讓鐵騎兵進去一搜,否則,你蔣家中人——休想踏出這門一步!”

    千玥冷聲厲喝,將整個府邸包圍的鐵騎兵當即以槍震地,“咚!”的一聲悶響,連空氣都似凝固。

    蔣流氣得渾身發抖,一張臉紫紅紫紅,當真快要吐血了。

    別看千玥這話合情合理,其實給出的兩個選擇,對於蔣家都是死路。

    能證明蔣家無辜的確鑿證據?千玥都把事情搬到明麵上了,帶著軍隊堵上門,他能找什麽證據來證明無辜?別說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以千玥的牙尖嘴利和鐵了心腸要對付蔣家,再多的證據到她麵前,也是脫褲子放屁,瞎折騰!

    至於讓鐵騎兵進府中搜查,那就更不可能了。太子和戰王勢如水火,蔣家又是太子的母家,如果讓戰王的軍隊大搖大擺的進入蔣府搜查,那蔣家和太子的臉麵還要不要了?這事傳出去,會對太子的聲望造成多大的打擊,蔣流用腳趾頭都能猜到!

    可若是兩者都不答應,以千玥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讓步的。被人堵到家門口還不能反擊,蔣家的臉麵也是給人踩到腳底下,憋屈到極點了!

    事情就此陷入了僵局,雙方都不讓步,氣氛一時冷到了極點。

    而這個時間,被馬踢傷的戰景瑞已經回到了城內,還沒來得及找大夫看看傷,就接到了千玥帶人堵上蔣府大門的事,一時間嚇得直從地上跳了起來。蔣家對太子有多重要,他當然知道,急中生智,難得聰明了一回,派人去找五城兵馬司,想以城中鬧事的名義驅散千玥,以解開蔣家的困局。

    但他卻忘了,五城兵馬司的李煜,本就是楚家老爺子的門生,怎麽可能出兵替蔣家解圍?他派出去的人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帶回李煜的一句話:“戰王妃奉旨查案,微臣無權阻止,還請見諒。”

    見諒?

    見你個大頭鬼的諒!

    戰景瑞當場就給氣得頭腦發暈,差點沒從床上掉下去,粗喘了好一會,才有氣無力的吩咐人進宮,把消息傳遞給蔣王後和太子,指望他們另外想辦法。否則蔣家丟了臉,他這個依附太子的人也會跟著麵上無光。

    其實哪用得著他來報信,蔣王後一早便知道了這件事,一時間氣得眼珠子都紅了,二話沒說便聯合一眾禦史求見,結果卻被天戰王一句“朝事繁忙,稍後再議”擋了回來,連禦書房的門都沒進。

    蔣家被困,天戰王避而不見,蔣王後與朝臣無計可施,而本該起到砥柱作用的太子卻不見人影,急的這些人上躥下跳,卻也沒什麽辦法。

    “太子估計快憋不住了。”戰王府中,白秋放下一粒棋子,笑眯眯的說道。

    “肯定。”墨玄也跟著落棋,卻是麵無表情,“不過,為時已晚。”

    蔣家被圍,現在破局,也挽救不了被人踩到腳底下的現實,這張臉,蔣家和太子是丟定了!

    白秋想象了一下蔣流現在氣得冒煙的模樣,頓時不厚道的笑了,搖搖頭,故作惋惜:“唉,可惜這事兒我們王府不好直接出麵,否則還真想見識一下大將軍憋屈的樣子……”

    墨玄白了他一眼,“惡趣味!”

    白秋聳聳肩,正想大言不慚一番,卻不料從回府便一直站在窗邊若有所思的戰無極走了過來,劍眉緊擰,表情嚴肅,眉宇間略帶一絲煩躁困惑。

    “白秋,本王有事問你。”

    白秋也沒在意,還以為他想說現在的局麵,順手端起茶杯,“王爺想問什麽?”

    “一個男人咬一個女人,是什麽意思?”

    “噗——”

    白秋嘴裏的茶,噴了。

    ------題外話------

    這章卡得無比*……明明情節就在我腦子裏,寫出來卻總覺得哪裏不對。足足三天,每天從中午一點寫到半夜兩點,換了四種不同的切入方式和描寫手法,寫了刪刪了寫,崩潰抓狂到想砸電腦!

    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什麽?卡文!

    比這痛苦的事是什麽?卡文的同時存稿用完了!

    /(tot)/~淚奔,從明天開始要裸奔了,卡文期還沒過,寫得各種痛苦,求撫摸求安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