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河神怒,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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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玥冷嗤了聲,沒時間耽擱,且戰且退,為天戰王的撤離斷後。

    初始的驚訝後,武將們也紛紛反應過來,怒吼一聲拔劍出鞘,與士兵一起殺向刺客。蔣流緊跟在戰景文身後,撤退的速度比天戰王還快,楚邦國手握一把長劍,年紀雖大卻是雄風不減,動作依然敏捷,與蒙田一起,生生殺出一條血路,看到天戰王後,迅速匯聚到他身邊。

    “陛下,卑職失責,您沒事吧?”蒙田大跨步走過去,看了一眼滿身殺氣的千玥,眼底閃過一抹驚懼。

    這個戰王妃,好驚人的殺氣!

    不是修羅場上出來的人,絕對擁有不了這種程度的氣勢。

    楚邦國也看到了,深深看了千玥一眼,轉頭對天戰王道:“陛下,這裏不安全,老臣護送您回行宮。”

    天戰王點點頭,心裏卻是惦記著兒子,連忙對千玥道:“千玥,你快去幫無極,寡人在行宮等你們。”

    千玥神情冰冷,什麽話也沒說話,抬步便朝河壩上衝去。

    楚邦國、蒙田等人連忙護送天戰王往行宮撤退,遠遠隻見少女紅衣如火,義無反顧的衝進了人流中,而遠處,源源不斷的灰衣刺客如浪潮般一波接著一波,長劍冷刀,匕首如芒,生生一道血路,屍骸零碎。

    河水拍岸,震耳欲聾。

    廝殺正烈,血腥滔天。

    “楚老將軍後繼有人,戰王妃真乃奇女子也……”蒙田一邊往後撤一邊感歎道,卻沒注意到一旁楚邦國苦澀的眼神。

    奇女子啊……可惜卻與楚家離了心。

    天戰王已撤,千玥沒有後顧之憂,出手的速度越發淩厲起來,匕首過處,宛如死神鐮刀,毫無憐惜的收割生命,身後血屍一片,她卻看都不看一眼,徑直往河壩深處衝去。

    一股陰寒之極的氣息籠罩在她身上,襯出眉目鋒利,冷如寒刀,極致的殺伐,快如閃電。仿佛來自九幽地獄裏的冰冷與肅殺,遠遠望去,隻叫人後背發涼。

    正在辛苦拚殺的士兵看傻了眼,心中震驚,滿懷敬畏,這種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冷厲殺戮,簡直就像掌控生命的死神,一路過處,誰人敢阻?

    但最震驚的人還不是他們,而是那些源源不斷的灰衣刺客。

    同為殺手,同類之間的氣息感應永遠是最敏銳的,幾乎在千玥殺氣爆發的同時,所有刺客都感覺到了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氣勢,後怕、冷汗、驚恐,一閃而過,所有與士兵糾纏的刺客仿佛達成了默契,猛地扭身,齊齊攻向千玥,想先把最有威脅的對手除掉。

    千玥眼底冷笑一閃,跟她比殺人?簡直笑話!

    不退不讓,永往直前。

    嗖,一把冷劍從身側刺來,直撲千玥的胸口,眼看就要刺中,那握劍的刺客眼中不由升起狂喜之色,還沒來得及咧開嘴,眼前突然一花,明明就在前方的千玥突然間不見了!

    刺客大吃一驚,條件反射的左右張望,還未反應過來,一把冷匕從下而上,猛地一掃!

    “嗤”,撕開他的喉嚨。

    血液飛濺,刺客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仿佛從地底冒出來的千玥,鋒利的眼,潔白的麵,鮮血飛濺在她的麵頰上,紅唇微揚,妖異如同地獄修羅。

    “不值一提的速度。”她動了動口型,輕蔑而無聲的吐出一句,匕首回收,刺客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血噴灑在半空,重重倒在地上,飛快蔓上死灰之色的暴突眼瞳裏,倒映出少女頭也不回的身影。

    紅衣妖嬈,如血染,似火燒。

    綻放在死亡之路上的曼珠沙華,看一眼,便冷毒到靈魂深處。

    “咯……咯……”瀕死的刺客喉嚨裏發出不成調的聲響,死亡來臨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這是王,殺戮中的王!

    他死在王者手中,值得驕傲。

    沒有劍光,沒有冷色,匕首出鞘,寒光細微且小,卻是犀利到極點,能一招解決的,絕不多用半招。

    河風肆虐,水浪滔天,她推進的速度快得讓人瞠目。

    一抬頭,戰無極把大半飛鷹軍都派出保護天戰王,身邊隻留下墨玄墨塵十幾名飛鷹軍,然而圍聚在他身邊的刺客卻是最密集的,千刀萬劍,不死不休!

    果然是衝著他來的。

    千玥舉目一掃,戰場已經被推進到河壩中途,兩道漸窄,戰無極等人正好堵在一個微妙的水道口上方,呈半圓形站立,那裏是整條河壩上最好的防守位置。

    上方處,刀光劍影,鮮血如花。

    下方處,河水翻滾,濤濤咆哮。

    戰無極的攻擊與千玥的犀利截然不同,大開大合下隱藏著絕對狠戾,一出劍必見血,一回手必取命,所用招式不像她那麽簡練,也不同於其他武者的繁瑣。

    利落,凶狠,殘暴,如廝殺中咆哮的野獸!

    墨玄墨塵在他身側,亦是劍光顫動,似兩條銀龍當空盤旋,將周圍偷襲而來的冷劍一一擋住,與戰無極的凶厲進攻互為補助,天衣無縫。

    圍攻在他們身邊的殺手也格外凶猛,幾乎是不要命的往前撲,倒下一個補上兩個,蝗蟲般沒完沒了。

    其他人還能支撐,墨玄卻是劇毒未解,連番動用內力,導致原本被王府大夫壓下的毒再次反撲而來,他的臉色瞬息血紅,手中勁力一泄,一把明晃晃的冷劍已經對準他的脖頸刺來。

    墨玄暗叫不好,身體卻是空乏無力,眼睜睜的看著長劍刺來,竟是無從躲避,他心中一寒,冷汗瞬息浸透了後背,直麵死亡的壓力不是什麽人都能承受的。

    王妃的毒,果然不是吃素的……

    墨玄苦笑一聲,強行便要使力,哪怕死在千玥的毒下,也不能倒在刺客劍底。

    “鐺!”一聲脆到讓人耳膜發疼的碰撞音,刺向他的長劍猛地一偏,被一把金色飛刀狠狠撞開,墨玄猛地瞪大眼睛,原本血紅的臉色竟然稍稍恢複了些,脫口便是驚喜大喊,“王妃!”

    千玥尚在數米開外,手中匕首一絞,從一刺客胸膛中絞出,另一隻手詭異一震,狠狠一扯,偷襲墨玄的刺客連哼都沒哼一聲,腦袋和身體頓時分了家,被飛刀上的銀絲割斷,掉進河水中不見了蹤影。

    千玥一抽手收回金刀,閃電般往前一撲,匕首冷揚,又在一刺客脖頸上綻開紅花,隨手一甩,一顆鮮紅藥丸骨碌碌滾到墨玄腳邊。

    這是……王妃上次拿給王爺的解藥?

    墨玄眼神劇顫,眼底閃過羞愧、感動、驚喜等等一連串的情緒,幾乎紅了眼眶。

    千玥看似冷漠,骨子裏卻是極為激烈的人,對信任純度要求極高,墨玄本來以為一次質疑,這輩子都不能再得到她的原諒,沒想到生死關頭,千玥居然會救他,更是將解藥給他……

    王妃……王妃啊……

    墨玄雙眼發紅,看著背對他擋在前方的千玥,什麽話沒說,撿起藥丸便塞進嘴裏,囫圇吞棗似的咽下去,也不管喉嚨裏火辣辣的噎窒感,嘶啞著嗓子便喊:“王妃,這邊!”

    說著往後退,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千玥。

    他所站的位置地勢更窄,刺客的進攻受地形限製,麵臨的壓力自然也更小一些。

    千玥麵容冷寒,什麽話也沒說,一步便站到墨玄的位置,與戰無極側對。有了她的攻擊力補充,其他人頓時輕鬆了不少,戰無極頭也不回,反手將一刺客打下河壩:“受傷了嗎?”

    “沒有,你呢?”

    “沒事。”

    一問一答,連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擔憂的心卻是定了。

    頭頂白雲飄卷,陽光明媚,大好的天氣裏,河壩上血腥彌漫。

    灰衣刺客仿佛殺不完的蝗蟲,拚命往這邊擠壓,原本熱鬧的大街早已經空蕩一片,散落著橫七豎八的屍體,還有不知什麽人逃走時掉下的鞋子。

    一片狼藉。

    天戰王和其他臣子的撤離,帶走了大部分的士兵,留下的人也逐漸承受不住越來越多的刺客,接二連三的倒下,戰無極等人雖然攻勢凶猛,但猛虎架不住狼多,一時間竟形成了消耗戰。

    “不對勁!這些人是想拖住我們。”千玥匕首翻飛,聲音冷冷。

    沒人回答,其他人也看出了這一點。這些刺客不要命的往前撲,完全不顧及他們的殺傷力,這種悍不畏死的作風不是殺手,而是死士!

    以數不清的性命為代價,把他們拖在河壩上。

    為什麽?這根本沒道理。

    河壩雖然艱險,但這裏到底是天戰國的地盤,天戰王一回到行宮,很快就會點齊兵馬前來接應,拖得越久,隻會對刺客不利,他們到底為什麽要拖住他們?

    廝殺之中,千玥抽空看了戰無極一眼,極有默契的,他也回頭看來。

    一個眼神,已是達成了同樣看法。

    “闖!”

    “闖!”

    闖出去,不能被敵人牽著鼻子走,既然他們想拖住,那就更得加快離開河壩,不管這其中有什麽蹊蹺。

    千玥和戰無極的攻勢越發凶厲起來,墨塵與剩餘的飛鷹軍緊隨,墨塵抹了把唇上汙血,嘶吼著跟上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急促無比的馬蹄聲突然從街道口傳來,白秋歇斯底裏的怒吼撕裂滿空血腥,傳入幾人的耳膜,“王爺,王妃,快跑!河壩上有……”

    “轟隆隆——”

    激烈的河濤聲咆哮拍岸,將最關鍵的幾個字遮蓋了去,刺客們也聽到了這聲音,鋼鐵般冷硬的臉色突然間變得瘋狂起來,攻勢驟然加大,猛撲向眾人。

    一時間,千玥等人忙於應對,剛要強闖的步伐再次被拖住。

    白秋瘋了似的拚命催馬,隔著這麽遠的距離,千玥幾乎能看到他臉色血紅,一向講究風度的文人才子,此刻的神情卻仿佛瘋子一般猙獰扭曲。

    到底是什麽事,居然把他嚇成了這個樣子?

    疑惑在心底閃動,卻是沒時間思考,千玥額頭上的青筋微微跳了起來,一種強到極致的危險直覺閃電般刺入她的腦海!

    “嗖!”就在同一時間,空氣中突然傳來被撕裂的聲音,千玥猛地抬頭,卻隻見一道亮光當空劃過,勢如破竹般的氣勢,卻不是衝著他們而來,箭頭往下一撇,刺進了河壩下方一處隱秘夾角。

    那是一隻燃燒著的火箭。

    千玥的心頓時提了起來,腦海中警報大作,還沒來得及有何想法,卻是聞到了一股極其熟悉,但這個時候卻讓她臉色劇變的味道。

    “嗤嗤嗤……”仿佛有什麽東西在飛快的燃燒,氣味擴散,是硫磺和硝炭的氣味。

    火藥?

    河壩下被人埋了火藥!

    千玥一瞬間心神劇顫,來不及去想這個年代怎麽會有火藥,條件反射的抓住戰無極的手臂,拔腿就往河壩邊緣跑,怒吼道:“跳河,快!”

    所有人都被她這一聲厲吼嚇了一跳,下意識一抬頭,卻見千玥拉著戰無極就跑,那張一閃而過的側麵,竟隱隱有幾分猙獰的扭曲。

    千玥是什麽性格的人,冷靜,冷漠,冷淡,平日連波動的表情都很少,何時露出這樣可怕的表情?

    連她都是這個樣子,那……

    一秒不到,墨玄墨塵同時臉色大變,大吼:“跳河!快跳河!”一邊說一邊拔腿跟著跑。

    飛鷹軍們雖然搞不懂怎麽回事,但嚴格執行命令已經成了一種本能,一聽兩人的吼聲,當機立斷便朝河壩沿邊跑去,那些刺客更是反應極快,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不要命的攔阻。

    快!快!快!

    千玥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眼睛血紅,匕首在掌中舞動旋飛,渾身殺氣再無收斂,連周身的空氣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起來。

    匕鋒過處,犀利而決絕。

    血花衝天,殺戮驚人。

    根本顧不上刺客的攻擊,也管不了自身所受的傷,她的眼睛隻盯著近在咫尺的河岸。

    快一點,再快一點。

    生死時速,搶得一秒便多一分生機。

    戰無極也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拉著自己要跳河,但他卻比墨玄墨塵更了解千玥是什麽樣的人,更絕對相信她不可能小題大做,見她殺得完全不顧自身,登時一咬牙放棄攻擊,長劍過處,為殺紅了眼的千玥保駕護航,反手握緊她,速度驚人的往前跑。

    一米,兩米,五米,七米……

    近在咫尺!

    引線燃到了盡頭,空氣仿佛一滯,千鈞一發的時刻,千玥猛地一聲厲喝,拉著戰無極縱身跳下河壩,不遠處墨玄墨塵緊隨其後,卻有好幾名飛鷹軍被拖住了腳步,仍然留在河壩上。

    空氣在壓縮,仿佛氣球被擠壓到極限,每個人都感覺到了這股駭人的壓迫力,臉部肌肉扭曲。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想象,來不及說話。

    這一秒仿佛被拉長到了極限,卻又仿佛快到了極點,人身懸空,身下長河翻湧,怒浪滔天,所有人的思維都在這一刻停滯,無法想象從高達近十米的河壩上直直摔進洶湧的怒河中,會是怎樣一片淒慘景象。

    “轟隆隆隆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仿佛來自九天雷動,磅礴怒焰從河麵上拔地而起,似一道巨型火劍直捅天際,天地變色。

    所有身在此間的人,都看到了這一生中最壯闊,最淒厲,也是最讓人肝膽俱裂的恐怖景象!

    整條河壩一點點從下往上拱起,仿佛巨龍覺醒,咆哮著要掙脫束縛,猛然一瞬間,怒焰上衝,滿目火紅,整條河壩從中被撕裂、炸斷、騰飛!那些還沒來得及跳下河的人,頃刻間便被強大的爆炸力直接炸成碎沫,淅瀝瀝一陣血肉雨。

    耳畔全是隆隆作響的爆炸聲。

    數不清的巨石如流星般衝上天空,又如暴雨般傾盆落下,海晏大河發出前所未有的咆哮怒吼,一道道巨型水柱衝天而起,僥幸逃過爆炸的人,一碰上這水柱便被衝上天空,連哼都沒哼一聲,直接內髒破碎,殘屍不全!

    宛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整個三海城都在這道驚人的爆炸聲中顫抖,膽寒,地麵巍巍發顫,房屋搖晃,碎石血肉漫天,百姓們跑出門,望著河麵方向幾乎燒紅半邊雲天的火光,雙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

    “河神發怒了,河神發怒了……”

    “蒼天啊……”

    一些年紀大的老人跌跌撞撞的跑上街道,對著火光衝天的地方便跪拜下去,拚命的磕頭,祈求河神平息憤怒,越來越多的人被感染,也跟著跪拜下來。

    誰料到這種跪拜並沒有得到“河神”的饒恕,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陣血雨,大大小小的碎石當空砸落,強大的衝擊力直接砸碎了屋頂,砸死了百姓,驚恐泛濫,無數人慘叫著落荒而逃。

    整個三海城恐慌一片,儼然末日來臨。

    行宮之中,天戰王等人也被這駭人的聲勢驚動,一看是河壩的方向,登時肝膽俱裂,戰王和戰王妃還沒回來,他們還在河壩上!

    天戰王更是眼前一黑,腦中嗡嗡響聲一片,整張臉驀然白了,想也不想便要往河邊衝去,“無極!千玥!”

    “陛下,不能去啊!”

    “陛下,您冷靜點,戰王和王妃不會有事的……”

    其他臣子也被嚇得不輕,一見天戰王這舉動,更是嚇得心髒都快跳出來了,連忙七手八腳的攔住他。

    天戰王怒急攻心,狠狠一巴掌便扇在一臣子臉上,怒吼道:“那是我的兒子!我親兒子,我他媽還怎麽冷靜,拖下去,給我亂棍打死!”

    急怒之中,竟是連君王的自稱都顧不上,爆了粗口。

    “陛下,饒命啊……”那文臣嚇得涕淚橫流,手腳並用去抓天戰王的衣角,卻被氣急敗壞的天戰王一腳踹在胸口,當即鬼哭狼嚎的被士兵拖了下去。

    天戰王看都沒看一眼,眼睛都快急得噴火了,“快,快派人去河邊看看,發生了什麽事?無極和千玥是否平安無事,你們他媽的倒是快啊!”

    “卑職這就帶人過去!”忠心耿耿的蒙田二話沒說,點了人便匆匆往河邊去了。

    “老臣也去,也是我的孫女和孫女婿。”楚邦國臉色蒼白,緊跟著蒙田而去。

    天戰王看著河邊天際,到現在都沒有消散的火光,嘴唇劇烈顫抖了幾下,腦子裏一片眩暈。他猛地咬住舌尖,滿口腥氣,原本中庸溫和的眼神突然變得暴戾,一眼看去,竟與戰無極一模一樣。

    無極,兒子。

    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所留下的唯一的兒子。

    你絕對不能有事,絕對,絕對!

    ……

    時間回退到那一秒。

    刺眼的火光如巨龍般騰衝入天,極度靠近的距離,震耳欲聾的聲響,千玥隻覺得頭腦發黑,血從耳膜裏湧了出來,爆炸所帶來的空氣高壓讓她額頭青筋突突暴跳,幾乎要炸裂開來。

    無數生死艱險磨礪出的堅定意誌力發揮了作用,她沒有在這種高壓中昏迷過去,而是條件反射的狠狠咬住舌頭,幾乎要咬斷半邊舌尖。

    尖銳的疼痛讓她暈眩的頭腦瞬間清醒過來,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新一輪的爆炸已經開始。

    連環性子母炸藥,引爆一個爆破一群,殺傷範圍極廣,沒有人能躲得過去,他們會被這股壓力撕碎。

    這是現代才有的高級炸彈。

    浪花衝天,鼻尖全是火藥辛辣的味道,空氣極度的壓縮,巨大的壓迫力撕扯她的手腳,也許下一秒,她就會被這股壓力撕扯成無數碎塊。

    玩了一輩子的熱武器,沒想到來了這裏,還是栽在老搭檔手中。

    千玥模模糊糊的想,越來越多的血流從鼻孔耳膜中湧出,身體毛細血管承受不住這種壓力,紛紛爆裂開來,她甚至聽到了渾身細胞爭先恐後死去的聲音。就在這一刻,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狠狠一扯,耳邊傳來男人暴怒的怒吼,猛地一使勁,將她護入懷中。

    壓力頓時減輕,千玥卻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著頭頂將她完全包裹的身影,還未來得及有任何想法,身後爆炸驚天,強勁到能把人活活撞碎的衝擊力瞬息而來,狠狠撞在戰無極的背上。

    “噗……”憋不出的一口血。

    兩人完全交疊在一起的身體被這衝擊力遠遠的拋飛出去,千玥隻聽到戰無極的喉嚨裏發出野獸般壓抑的悶吼,扣在她腰間手臂一瞬間繃緊,勒得她無法呼吸,身體卻如火燒般滾燙起來,胸膛繃硬如鐵。

    千玥半邊臉壓在他的胸口上,清晰的聽見頭頂急促沉重的喘息,仿佛要把肺都撐破。

    戰無極沒有說話,也沒辦法說話,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卻是那麽堅硬用力,仿佛被撕碎也不會放開。千玥心神微顫,還沒來得及閃過念頭,呼嘯的風聲過後,眼前一黑一涼,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他們被拋進了河水裏。

    水花四濺,暗潮洶湧,一絲血色飛快的散開,眨眼便消失無痕。

    渾濁的水底什麽也看不清,冰冷的世界,唯有緊緊環住腰身的手臂灼熱無比,透出生命的氣息。

    千玥沒有掙紮,任由戰無極抱緊自己,被水流一瞬間衝出千裏。在這種時候,她掙紮也沒用,還不如多保存一份體力,或許就有多一分的生存希望。

    “這麽厲害的東西都弄不死戰無極,讓他們逃下河了。”河岸邊一處高樓房間裏,雲騰眯眼看著火焰騰騰,撲麵而來的爆炸氣浪相隔數百米,依然讓他承受不住的往後退。想到剛剛直麵這種力量的戰無極和千玥,他臉上又露出幸災樂禍的冷笑。

    “都說戰無極狡詐精明,我看也不過如此,居然會為了保護一個女人,獨自背對這種力量,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嗎?殿下。”

    房間臨窗口,一襲白衣的楚青霜長身玉立,冷冷看著遠處地覆天翻的河壩,呼嘯的河風吹拂起他如雪發絲,飄逸清冷。

    腦海裏,卻是剛剛爆炸來臨的一瞬間——戰無極身在半空,猛地將千玥拉進懷裏,自己卻被緊隨而來的爆炸衝擊撞得吐血,抱著她一起掉進河水中,不見蹤影。

    以命相護,要同生共死嗎?

    楚青霜的眉眼突然暗了下來,扣在房間窗欞上的手指一緊,無聲無息的留下幾個凹陷指印。

    雲騰猶自不覺,還沉浸在計劃成功的喜悅中。

    “戰無極一身內力,就算被炸得重傷又掉下河,也不一定能要他的命。不過那個女人可就倒黴了,自身毫無內力可言,就算有戰無極幫她擋去了絕大多數的衝擊力,也恐怕早已經被震成了內傷,又掉進滿是暗礁的海晏河中,根本是死定了。可憐戰無極,不惜自身也是白費……”

    “閉嘴!”清冷至極的喝聲。

    雲騰笑容一僵,這才想起楚青霜不喜吵鬧的性格,眼中得意頓時化成了微微惶恐,“屬下知錯。”

    楚青霜回過頭,眸色寒涼如冰,“我們的目的隻是戰無極,既然知道他有可能沒死,接下來該怎麽做,還需要本殿再說一次嗎?”

    雲騰頭頂微微冒出冷汗,當即跪下,“屬下這就去辦!”

    說著立刻往屋外走。

    出門那一刻,雲騰忍不住回頭,卻見楚青霜煢煢孤立在窗前,窗外火光沸騰,紅雲漫天,他的身形卻冷如清雪,仿佛永遠也染不上溫暖的色彩。

    雲騰愣了愣,眼中喜色斂去,無聲無息的離開高樓。他們的計劃,這才剛剛開始。

    重新安靜下來的房間裏,楚青霜眉目冰冷,望著河浪翻湧的水麵,之前落下去的兩個人,早不知被洶湧的河浪衝到了什麽地方。

    他兩次提醒過千玥,不能留在戰無極身邊,否則,她會死。

    但她卻不信,我行我素,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裏。

    如今預言成真,她重傷墮河,生機渺茫,可曾有過後悔?

    如果她不是戰無極身邊的人,以她的能力,楚青霜是欣賞的,留她一命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過,隻可惜……

    淡到幾乎聽不出來的緩緩一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從楚青霜始終冷若寒潭的眼底滑過,轉瞬消失。

    他轉身,將遠處火光浪濤,盡拋與身後。

    她是戰無極身邊的人,那麽,就是他的敵人。

    戰無極對大楚的威脅性太強,以他的野心,假以時日勢必登高臨絕頂,威脅中原列國,首當其衝的就是大楚。

    楚青霜不會允許這種人存在,親自前來參加這所謂的祭典,不過是為了鏟除戰無極。

    對付敵人,不用心軟,不需留情,不管是誰。

    至於那點微妙複雜的情緒,於他而言,不過雲煙過眼,可以忽略。

    ——

    海晏河中,暗潮洶湧。

    無數的地底河道交錯縱橫,複雜無比,暗礁漩渦,殺機重重。

    戰無極抱著千玥被衝擊力猛地拋進水裏,意誌強悍如他,頭腦也有一瞬間的暈黑,水流衝刷凶悍強勁,宛如無數把刀鋒切割在身上,痛入骨髓,人力與自然力量的對比,渺小到忽略不計。

    戰無極曾視察過海晏全河,自知單憑個人力量很難與整條河流水抗衡,索性就放開了身,順水而下,也能甩開河壩附近的刺客。

    猝然入水,他下意識側過身,盡可能護住懷裏的千玥,河水“轟”的一聲撞過來,卷著他的身體猛地撞上一處暗礁,人還沒感覺到痛,又被一波河浪卷進了更凶更急的暗流中,不受控製的往前飛速而去。

    在這種激烈的水流衝刷中,一般人根本保持不了清醒,但戰無極和千玥都知道,如果在這裏昏迷過去,等待他們的隻有死亡。

    水底渾濁一片,什麽也看不清,兩個人也說不出話來,各自咬緊牙關,不準自己昏迷。

    戰無極護著千玥,在激烈的水流中盡可能的避開一處處暗礁漩渦,實在躲避不過,也會格外注意不讓千玥撞上去,浮浮沉沉,卻始終不見出口。

    落水的突然,爆炸的衝擊,讓千玥根本來不及事先屏氣,一口滿是河沙的水嗆進喉嚨裏,呼吸瞬間遏製,肺裏火燒火燎,無一處不劇痛的身體反而刺激了頭腦清明。她知道單憑自己不可能抵擋水壓,幹脆把一切托付給戰無極,手臂環繞,交叉護住男人的背部。

    沒有交流,沒有動靜,水底的世界是洪荒般的死寂,連呼吸心跳都聽不到。

    但她知道他在身邊,他也知道她在懷裏,這就足夠了。

    水流咆哮著一泄千裏,浪花滔天,河麵上不見人聲,河麵下生死相搏,激烈與死寂,模糊了時間。

    千玥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水中衝刷了多久,隻時不時感覺戰無極的身體震顫,一絲絲殷紅的血流在兩人周身的水中翻滾,一眨眼就被衝散了,她漸漸憋不住氣,越來越多的鮮血從鼻尖齒縫裏流出來,很快消失在河水中,戰無極沒有發現。

    千玥心裏很清楚,這是內髒破裂,已經承受不住水壓衝刷,開始內出血的征兆,再這樣下去……

    橫在她腰間的手臂突然間收緊,渾濁的水流讓她看不見戰無極的臉,卻能感覺到他不斷加力的手臂,仿佛在無聲的警告她——不準死,不準死,絕對不準死!

    ——你若敢死,追到地獄也不放過你!

    千玥愣了愣,已經酸軟的手臂突然加力,緊緊抱住男人的背,死都不放手。

    光暈隱隱約約的一線,突然間裂開在渾濁的水底,戰無極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上衝,又一道暗流卷住兩人的腿,狠狠一甩,他的背部直直撞上一處凸起的暗礁。

    有多疼,感覺不到,戰無極卻是抓住了這個機會,借助撞擊的反彈力,抱著千玥利劍般往上斜刺,撲向那道微光。

    “嘩啦啦——”

    巨大的水聲,濤濤洶湧的河麵上突然爆起陣陣水花,兩個人頭從其中冒了出來,驚動河岸兩旁勞作的百姓,還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就已經不見了。

    “河裏好像有人……”

    “哪裏有,你眼睛花了吧?”

    “不會是看到河妖了吧,哈哈哈……”

    模糊不清的笑聲被河風吹散,戰無極卻根本沒去聽,剛冒出頭就被水衝得打了好幾個轉,他猛地一伸手,抓住河岸邊一顆低垂的樹,強大的撕扯力險些斷掉他的胳膊,死死咬住牙,眼底紅光暴戾,一聲怒吼,生生將兩人從泥沼般的水流衝速中拔了出來,栽進了岸邊灌木中,狼狽的滾了好幾下才停住,整個躺在地上。

    “呼……呼呼……”急促的喘息,幾乎用盡全身力量,從沒覺得空氣是這麽美好的東西。正午的陽光從樹梢縫隙間照下來,斑駁明亮,幾乎刺痛人眼,卻又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睛。

    千玥伏在戰無極胸前,被這光芒刺得眼前發花,呼吸卻不似戰無極的沉重倉促,時斷時續,每呼吸一口都能感覺肺部裏火燒一樣疼痛。

    她甩了甩腦袋,清醒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身體突然被人翻轉下去,唇上一痛,屬於男人陽剛炙辣侵略十足的氣息已經強闖而入!

    這幾乎不是一個吻,這是激烈的情感宣泄,這是劫後餘生的情難自控,這是活著的證明。

    撕咬啃食,如野獸般狂野,凶殘,炙熱。

    空氣瞬間火熱起來,仿佛能燙到靈魂深處的溫度,將兩個人的心融化成一體。

    千玥被吻得暈頭轉向,幾乎無法動彈,男人堅硬的手臂緊緊扣住她的腰身,另一隻手探過她濕漉漉的長發,緊扣住後腦勺,拒絕任何躲閃與退避,幾近急迫的吞噬啃咬,將她的氣息強吞入腹。

    千玥也沒想躲,仰頭承受他幾近殘暴的索取,身體很痛,心卻滾燙得難以承受,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漸漸融化,無聲的龜裂,慢慢破碎。

    溫暖的泉水從心底湧了出來,包裹住她的身體,那種無處不在的疼痛仿佛消失了,她的眼眶微澀,不知從何而來的衝動驅使著她,一把抱住男人的腦袋,激烈的回應。

    戰無極渾身一僵,原本火辣的動作突然間停頓下來,萬萬沒料到她居然會回應。

    他和千玥之間,一直是他在主動,千玥的態度卻是若即若離,偶爾過線,拒絕更是強硬無比。

    戰無極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和她之間的距離,仿佛很近,又仿佛很遠,好似有一堵看不見的牆,始終包圍著她的心,拒絕所有親密。

    戰無極怒過,氣過,惱過,卻也拿她沒辦法。那是她的心牆,她不放開,他拚盡全力也進不去。

    但現在,他分明感覺到了,那堵牆消失了,千玥從未如此靠近過他,緊貼的仿佛與他同生。極致的狂喜衝上他的心扉,暗紅的眼眸一瞬間赤紅,扣住懷裏的人兒,狠命親吻下去。

    你是我的。

    我也是你的。

    從身體,到心靈,再到我們的靈魂,疼痛與火熱同生,酥麻與瘋狂一體。

    這個吻,維持的時間很長很長,長到千玥終於受不住的咳嗽起來,細細的血沫從她嘴角流出,原本緋紅嬌豔的麵頰頃刻間慘白。  banfu-(.*)sheng. com 煞王絕寵狂妃

    戰無極眼神一變,猛地將她半抱起來,就要去檢查她的身體,“哪裏受傷了,讓我看看。”

    千玥咳嗽著攔住他企圖掀衣檢查的手,好氣又好笑,心中卻是滿滿的暖意,下意識隱瞞了傷勢,“我沒受傷,隻是在水裏撞了幾下,有點淤血,你呢?沒事嗎?”

    “沒事。”戰無極被她攔住了動作,眉頭一皺,拉起她的手就要把脈,突然想起自己不懂醫理,哪診得出脈象?不由心中暗惱。

    “轉過去,衣服脫了我看看。”千玥豈會相信他的話,水下那段時間,戰無極一直把她護在懷裏,有什麽暗礁漩渦都是他用身體去擋,怎麽可能沒受傷,還有之前的爆炸衝擊……

    她臉色微變,語氣突然急迫起來,“快點,讓我看看!”

    ------題外話------

    艾瑪,這一章寫得太爽了!你們覺得呢←_←(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