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重重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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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才十幾歲,自幼長在鄉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被嚇得哇得一聲,眼淚頓時盈滿眼眶。
男子一把捂住她的嘴,語氣凶狠,“敢亂叫,我殺了你,快說,那裙子是哪來的?”
少女渾身發抖,嗚咽了兩句。
男人慢慢把手挪開,彎刀依然抵在她脖子上,聽少女一邊抽泣一邊道:“別殺我,我說,我說,裙子是……是我奶奶做的。”
“你奶奶是誰,住在那?”另一個男人逼問道。
少女不敢回答,她以為這些人是強盜,問出她家裏的情況就會上門打劫。
男人可沒這麽多耐心,抬手就是一耳光,“不想死就快說!”
少女嚇得淚流滿麵,本能的指了指家的方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直接抹了脖子,推進灌木之中。
半分鍾後,一隻信鴿展翅從樹林中飛出,朝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
千玥和戰無極,一個是現代享譽的傭兵女皇,一個是古代的實權王爺,兩個人都不缺錢,也不會舍不得一件好衣服,更沒想過習慣簡樸的老婦會偷偷把衣服留下來,不僅暴露了他們的行蹤,也為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
問完事情後,兩個人都沒耽擱,直接起身告辭。
心思淳樸的老村長挽留道:“這裏距離三海城挺遠的,不如留下來住一晚再走吧?”
千玥搖頭,他們沒這個空閑時間,如果不是為了問路,他們也不會找上這個村子。
再繼續多待,萬一被發現,隻怕會給這裏的人帶來不必要的危險。
老村長親自把他們送到村口,臨走之前,戰無極沉聲道:“如果有人問起,不管來者是誰,都不要說見過我們,也不要管為什麽,一律回答不知道就是,聽清楚了嗎?”
老村長一愣,直覺的這個年輕男人的語氣中有種不容反抗的威嚴,下意識便點了頭。
這座村莊距離三海城,約莫有幾十公裏的路程,理論上來說,不管是戰景文還是楚青霜,都沒本事把手伸這麽長,戰無極這樣說,也是為了防止萬一。
老村長答應後,他也沒囉嗦,直接與千玥離開了村子,直到再也看不見村莊的影子,千玥才仰頭道:“你想怎麽做?”
三海城是必須要回去的,天戰王,還有飛鷹軍都在那,跟隨他們一起跳下河壩的墨玄墨塵若是沒死,也必定會返回,戰無極不可能丟下不管,所以她沒問去哪,隻問他打算怎麽做。
戰無極眉宇冷沉,最簡單的百姓布衣穿在他身上,也顯得利落硬朗,氣勢逼人。
“我們先……”他的話才剛出口,身後的半空中,突然“砰砰”兩聲,炸開了黃色的信號彈,一股硝煙味頓時彌漫開來,伴隨著的,還有火與血的氣息,遙遙傳遞到他們鼻尖。
“那個方向是……”千玥瞬間縮緊了瞳眸,那是他們剛剛過來的方向,那是村子的方向。
“回去。”戰無極一瞬間臉色鐵青,掉頭就往來路衝去。
千玥咬了咬牙,拔腿跟上。
不可能啊,他們才離開不到半個小時,那些人哪來這麽快的速度?
來不及多想,兩人連交流一句的時間都沒有,戰無極直接用上了輕功,飛星逐月,搶在千玥之前。
原本走了快半個小時的路程,在這種速度下,不過幾分鍾便到了。
千玥傷勢未愈,快速奔跑下隻覺得胸腔裏陣陣絞痛,她卻顧不了那麽多,隨著距離的靠近,耳邊漸漸聽到了慘叫與求饒,有熱浪撲麵而來。
她一咬牙,再度加速,卻不料前方的戰無極突然間停下來,她收勢不及,險些撞上他的後背,還沒來得及開口,刺目的紅光倒入眼眸,幾乎刺傷了人眼。
火,衝天的火!
原本寧靜的鄉村,整個包裹在熊熊火光中,濃煙滾滾騰起,煙熏的焦味伴隨著油火的氣息撲麵而來,血腥濃鬱,幾可遮天。
有人在其中奔跑慘叫,後麵卻緊緊追著黑色的身影,長劍破空斬下,大片的血花隨之潑開。
質問逼迫的聲音斷續傳來,森冷無比。
“說,人在哪裏……”
“不想……老實交代……”
“不知道?那就去……他奶奶的天戰……”
聽到這樣的逼問聲,戰無極的眼睛瞬間紅了,一聲怒吼,猛地抽出腰間軟劍,人已經衝進了村子。
千玥也是吸了一口涼氣,指甲頓時掐進了掌心。
她想過行蹤暴露後可能會給村子帶來危險,但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種場景。
屠村,居然是屠村啊!
僅僅為了逼問戰無極的下落,居然屠村!
她瞬間衝下了山坡,人還未至,遠遠便看見燒了一半的村口柵欄下躺著兩個人,看衣著儼然隻是普通百姓,卻是一劍抹喉,煞白的麵容上凝固著死前驚恐萬分的表情。
極度的憤衝上心頭,千玥眼底發紅,猛地一抬頭,正好看見一個渾身黑衣蒙麵的人手提長鋒,追著一個小姑娘從拐角處跑出來。
小姑娘滿臉淚痕,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肩膀上滿是血跡,顯然已經受了傷,殺手卻毫不留情,提起長劍便要斬下。
千玥當即飛撲而去,速度迅猛,人尚在數米之外,卻是猛地一甩手,飛刀破空而出。
那殺手耳廓一動,猛地抬劍一擋,“當”的一聲,與飛刀撞個正著,還沒來得及高興,卻隻聽身前惡風撲麵,寒光冷厲的匕首當空斜落,頃刻間刺進了他的脖頸。
速度之快,力量之狠,狹長的匕刃幾乎貫穿了他整個脖頸,從左側刺入,右側貫出。
“去死!”耳側一道冷寒到極度的聲音,狠狠一腳,將他整個踢出數米,直直撞塌了一座正在燃燒的木門。
千玥落在地上,隻覺得胸腔裏火燒火燎,幾乎要吐出一口血來。
她什麽話也沒說,收起匕首撕掉衣袖,彎腰包紮小姑娘血流不止的肩膀,小姑娘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哇的一聲大哭,緊緊摟住千玥的脖子,“姐姐,我好怕……這些人是強盜,都是強盜……”
千玥心中一冷,卻聽到遠處傳來戰無極暴怒的嘶吼,刀劍碰撞的聲音鏗鏘欲裂,顯然已經交上手了。
她咬了咬牙,將小姑娘抱了起來,快步走進一處民居後院,把她放在後院的地窖裏,“你待在這裏,不管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要出來,我會來接你。”
小姑娘顫了顫,臉上明顯閃過恐懼,卻是很懂事的點點頭,緊緊縮成一團。
村子裏還有敵人,千玥不可能帶著這個小女孩交戰,那對她危險性更大,一咬牙蓋上地窖,緊握匕首,她剛要走,卻聽到身後傳來弱弱的聲音,“姐姐,你一定要記得來接我……我,我很怕……”
千玥腳步一頓,“放心,別怕。”
說完,頭也不回的衝進了村子,她現在隻想殺人。
以殺止殺,以血償血。
火光熊熊,妖嬈炎烈。
村子裏屍骸一片,半個小時還活生生的村民,那麽淳樸善良,笑起來一口白牙的村民,此刻已全躺在地上,被火燒得曲卷。
極少數的幸存者,也是身上帶傷,滿麵驚恐,一看到千玥手裏的匕首,就被嚇得尖叫。
千玥沒時間跟他們解釋,丟下一句“往村外跑”,便頭也不回的往交戰聲最激烈的地方而去,
近了,更近了,剛拐過一道夾角,她手中的匕首瞬間擲出,直直沒入前方一背對她的殺手脊背,整個人瞬間猛撲,犀利至極的攻擊,匕刃森冷,比任何時候都寒意懾人,直直撲向人體要害。
沒有留情,沒有活口,一出手必取人命,千玥的攻擊,從來沒有這麽殺氣騰騰過。
滾燙的血在她胸腔裏沸騰,衝天的狂怒,促使著她的攻擊越來越快,越來越猛,越來越犀利,幾乎全不顧及自身的傷勢。
鮮血潑上身體,整個如從地獄中走出。
戰無極劈手一劍斬殺一名刺客,扭頭一看,隻見不遠處的千玥雙眼暗紅,衝天殺氣絲毫不亞於當日城門爆發。沒有溫度,沒有感情,沒有情緒,她的眼底深處,是如見地獄的洪荒死寂,麵無表情,卻比任何猙獰麵容更叫人心底發寒。
戰無極心裏一疼,手上動作愈發狠戾起來,兩兩配合,很快便清理一空,沒留下一個活口。
連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都能痛下殺手,這樣的人,不配活著。
沒有了刀劍鏗鏘的碰撞聲,整個村子越發空寂,幸存的人已經逃走,死屍無言,空氣中濃鬱的腥味,伴隨著濃煙衝上天空。
千玥拔出匕首,站起身,臉上神情冷徹,“是誰的人?”
是誰下令屠殺村民,是誰為了逼出戰無極,不折手段?
戰無極望著狼藉一片的地麵,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直接走過去,劍尖挑開一個殺手的麵罩,一張陌生的麵容,皮膚很白,鉤鼻深目,一看就不是天戰人氏。
“身材短小,精悍健壯,皮膚極白,五官立體,是南嶽國的人!”他的眼底一片嗜血暗紅。
天戰位處北方,大楚緊靠天戰,兩國人都是身形高大,皮膚偏黃。中原六國中,唯獨緊靠南域的南嶽國,才有這樣短小精悍的身材體型。
“南嶽國,容成澈?”千玥瞬間便想到了這個名聲赫赫的人,頓時眉頭大皺,看向戰無極。
難道說,這一次針對戰無極的計劃中,並不止楚青霜和戰景文這兩方勢力,中原其他國家也在暗中攙和?
“這天下想我死的人太多了,從來就不止楚青霜一個。但引狼入室也就罷了,他居然放任別國的人屠殺自己的百姓……混蛋,混蛋!”戰無極鷹眸一瞬充血,眼底猙獰冷寒,猛然一拳砸在地上,濺起土壤紛飛,砸得拳頭上一片猩紅。
千玥心裏一跳,連忙抓住他的手,見戰無極牙關緊咬,赤紅的眼睛裏幾乎要流出血來,她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揪住,生生的疼。
戰無極名聲太盛,又鋒芒畢露,表麵上隻有楚青霜一人針對他,但暗地裏,不知還有多少人盼著他死。有其他勢力的加入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情。但是,這些人都是外人,他們想要進入天戰國,如果沒有本國高層人士的幫忙,怎麽可能做到?戰無極恨的就是這一點。
是誰把南嶽國的人放了進來,偽裝成殺手,肆無忌憚的屠殺天戰國民?
又是誰喪心病狂,為了鏟除他不擇手段,連百姓都可以當成棋子送到敵人的刀下?
他恨,他怒,一國皇儲,竟能狠毒到這種地步!
“哐當。”千玥的匕首丟在地上,伸手抱住戰無極,動作溫柔,聲音卻斬釘截鐵,“無極,這筆仇你要報,這筆賬你要算,你不能留在這裏。我們一起回去,去討這筆賬!”
戰無極什麽話也沒說,一轉身抱住她,緊繃的手臂上爆出青筋,勒得千玥骨骼做疼。
千玥卻仿佛沒感覺,任由他抱緊自己。
再堅強的人,也有需要依靠的時候,再冷硬的心,也會被刺痛。
她心疼這個男人,心疼他的孤立無依,心疼他的踽踽獨行,更心疼他站在滿地屍骸中,無法言語的恨與怒。
身側熊熊火焰,死屍遍地,兩個人半跪在地上,緊緊相擁。
如此殘酷的景象,無端端顯出幾分淒豔。
但戰無極畢竟是戰無極,不過半分鍾,他便放開了千玥,神情已然一片鐵血,“他費盡心機的想要我死,不惜以江山百姓為代價,哪有這麽容易?大楚也好南嶽也罷,我戰無極的命,不是那麽好取的!”
千玥揚眉,眼底微微浮出笑意,“說的沒錯,這麽容易就倒下,也未免太讓我失望了。”
這才像是戰無極,才像是那個自小走在修羅之路,頂著赫赫凶名,卻從未忘記過初心的男人。
兩人重新站起來,神情已然變得冷靜。
“我們的行蹤是怎麽暴露的?”千玥問道。
這地方距離三海城有幾十公裏的路程,這些人來得太快了,幾乎不可思議,從他們出河上岸還不到一個小時,就找到他們的行蹤,他們身上又沒有定位裝置,怎麽可能這麽快?
“不知道,村長夫婦不見了,他們也許……什麽人?!”戰無極話說一半,驀然回首冷喝,長劍依然橫在胸前。
千玥回過頭,卻隻聽“砰!”的一聲巨響,一扇燃著火的木門被人撞開,兩個人影哆哆嗦嗦的走了出來,臉色慘白,一看到他們,頓時腿軟的跌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是老村長夫婦!
他們居然沒死,也沒被那些人抓住,
千玥心裏陡然生出一絲欣慰,收起匕首便迎了上去,“你們沒事吧,有沒有受……”
寒光,乍起!
那瑟瑟發抖的老婦突然間揚起手,手中赫然是一把雪亮的菜刀,對著她便狠狠砍了下來,原本慈和的麵容一片煞白猙獰,撕心裂肺的大吼:“都是你們害的,災星!”
千玥一瞬間眼瞳放大,靠得距離太近,她幾乎躲不開,條件反射的側過身子,眼睜睜的看著那菜刀對準她的肩膀便劈了下來。
“噗嗤……”血花飛濺,她卻沒感覺到疼。
一隻臂膀護住她的身體,卻讓自己的後背敞開在刀鋒之下,那柄鋒利的菜刀,直直劈在戰無極的後肩膀上。
千玥臉色大變,猝然出手,一掌劈向老婦的手腕。
老婦痛呼一聲鬆了手,卻是手指一勾,菜刀被勾飛出來,帶著一串鮮血“哐當”掉在地上。
戰無極立刻抱起她往後退,被豁開的傷口流出的血,幾乎染紅了半邊肩膀。千玥心神發顫,顧不得思考,猛地撕碎衣擺給他包紮,素來沉穩冷靜的手,竟有幾分微顫。
戰無極衝她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看向老婦的眼神,卻沒有半分責怪。
千玥咬了咬牙,一狠心勒緊布條,扭頭看去時,眼底赫然帶了殺意。
戰無極不計較,是因為受傷的人不是她。
她也可以不計較老婦攻擊自己,但她又怎麽舍得戰無極受傷?
不是他派人攻擊村子,也不是他想連累這個村子,憑什麽他要為別人的過錯承擔責任?
千玥的眼睛都紅了,牙關咬得咯吱作響,猩紅著眼看過去。
老婦也是被嚇到了,萬萬沒料到真的傷了人,呆呆的看著地上的菜刀,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了下來。
“老婆子,老婆子……你別犯傻。”老村長老淚縱橫的攔住老伴,“不是他們的錯,不是他們殺的人,你怎麽能怪他們……老婆子啊……”
兩個半百老人,幾乎是抱頭痛哭。
他們兩個兒子,兩個兒媳,一個孫女,還有一個尚在繈褓中的孫兒,都死在了這場飛來橫禍裏,如果不是兒子兒媳的保護,他們也死了。
好心腸的一次收留,兩碗薑湯,一個小時,卻換來了家破人亡。
正常人,誰能保證自己不哭不怒不恨不怨?不去遷怒帶來這一切災難的人?
千玥眼底的殺意,漸漸消散了,一種不是滋味的滋味湧上心頭。別開眼,不想再看。她沒有原諒他們,卻又對他們怪不起來。
耳畔戰無極聲音冷硬:“千玥,我們走。”再留下來,也隻會刺激別人的傷口,
千玥點頭,站起來離開,還沒走幾步,卻聽到身後“砰砰”的兩聲悶響,新鮮的血腥味彌漫開來,千玥驟然回頭,卻隻見兩個老人倒在地上,脖頸上一片鮮紅。
自刎……
“別看。”戰無極捂住她的眼睛,自己卻死死的盯著那一幕,仿佛要把這一幕記牢,記死,記到心底深處,有朝一日,得冤償血!
走出火場,遠遠便看到幸存的村人,瑟瑟發抖的蜷縮在一起,目光警惕恐慌,繃緊到了極限,再受不了半分刺激。
千玥停下腳步,沒有再走過去,將懷裏的小姑娘放在地上,小姑娘立刻拔腿跑向眾人。
一片抽泣哭聲。
“這個村莊不能再住,也不要在附近遊蕩,你們趕快離開。”戰無極半身是血,手裏牽著那些殺手留下的馬匹,冷聲說道。
村人越發恐懼,女人和孩子低低的慟哭著,不用戰無極說,他們也不敢再待下去。
“那些是什麽人,強盜嗎?他們為什麽要殺我們?”一個眼眶蓄淚的中年男人捂著傷口,咬牙狠聲,“我們到底哪裏得罪了他們,非得殺光村裏人不可!”
戰無極翻身上馬,幾近無情的道:“不要想報仇,他們不是你們能對付的人,現在就走,或許還能留下一條命。”
千玥跟著上馬,也是冷下臉喝道:“還不走,站在這裏等人來殺嗎?”
村民被他們冰冷的語氣嚇到,一聲尖叫,踉踉蹌蹌的往遠處跑去。
這種皇權博弈,不是普通百姓能夠插手的,再恨再怨,也不能讓他們心存報複之意,那隻會白白搭上不必要的性命。
這一點戰無極懂,千玥也懂,無情喝斥,不過是為了保護他們的性命。
之前那個信號彈,很明顯是在召集附近的人,這村莊已經不安全,能逃一個是一個。倘若那些殺手真的是南嶽國的人,那支信號,不知還會招來怎樣的敵人。
沒時間給他們耽誤了。
“走!”戰無極最後看了一眼被火光籠罩的村子,縱馬揚鞭,率先朝前衝去。
千玥緊隨其後。
日光耀眼,風聲急促,明媚的天氣下,心中卻是沸騰的冷意,與怒火。
“籲——”一聲長嘯,兩人的馬齊齊停在一處山脈前,千玥看著前方一線天式的道路,眉心微蹙。
“穿過這道峽穀,前方就是山嶺地帶,山腳下就是三海城。”戰無極冷聲道,失血的蒼白在他臉上,化作生鐵般的冷硬。
最近的道路,將官道路程縮短了近一半,但峽穀、山嶺,向來是極容易被伏擊的地點,戰無極不會不知道,明知凶險卻依然選擇了這樣一條道路,可見他冷靜的外表下,已經憤怒到了何種境地。
“你能堅持嗎?”千玥看著他肩膀上的傷,因為狠命的催馬,本就沒完全止住的血又開始流動,老婦那一刀,用的力氣太大了。
“放心,死也會堅持下去。”戰無極目光陰冷的看著峽穀,灰白色的岩石裏生長著少量的灌木,並沒有任何設伏的跡象,他對千玥伸出手,千玥也不遲疑,抓住他的手便跳到他馬背上。
“怕嗎?”戰無極低頭問。
“我的字典裏沒有這個字。”千玥一仰頜,神情蒼白而傲然。
兩個對視一笑,不用甜言蜜語,那種默契繾綣自在眼神中。
“衝!”戰無極率先一聲大喝,縱馬衝進了峽穀中。
衝過去,不管有沒有危險,不管有沒有伏擊。
駿馬揚蹄,峽穀深長,一入其中仿佛連光線都被壓製,大片大片的陰翳斑駁。
“嗖嗖。”冷箭破空的聲音從崖上傳來,戰無極眼神一凜,隻見漫天箭雨,從崖頂和前方呼嘯而來,寒光冷厲的鐵質箭頭,在陽光下泛出詭異藍綠的光澤,空氣中霎時多了辛辣嗆鼻的味道。
“小心……”
千玥還沒來得及提醒他有毒,戰無極大手一壓,把她半邊身體都按在馬背上,口中厲嘯一聲,軟劍出鞘,當空對上無數毒箭,一時間隻聽“當當當”無數炸響,那疾馳飛來的毒箭無一例外撞上他的劍鋒,頃刻間被反彈回去,射入兩側岩壁,激起碎石飛濺,灰白色的石頭上,飛快蔓出一層花綠斑駁的裂紋。
這是什麽毒,連石頭都被傳染?
千玥看得心裏發緊,一咬牙攥緊韁繩,眼睛隻盯著前方。連石頭都能傳播的劇毒,可想而知更會在蔓延在空氣裏,就算擋開了毒箭,在有毒空氣裏待得時間長,一樣會中毒。
一時間戰無極防守,千玥控馬,沒有任何交流的默契分工,直朝峽穀出口而去。
剛衝不到數米,空氣中突然傳來瑟瑟的顫音,無數細如牛毛的毫針鋪天蓋地朝兩人襲來,那尖細如發的針頭在陽光下,無一例外泛出藍綠的光澤,凜冽懾人,空氣中辛辣的氣味越來越嗆鼻。
毫針不同於箭矢,不可能一一去擋,隻要有一根擦破皮膚,都有可能中毒。
戰無極怒吼一聲,猛地抱起千玥,腳尖一點,身形如一隻巨大的鵬鳥,頃刻間從馬背上直衝而上,人還半空,便聽到“噗噗噗”無數悶響,強健的駿馬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身體表麵頓時多出了成千上萬個針孔。
沒有鮮血飛濺,沒有皮開肉綻,駿馬歪倒在地上,頓時便斷了氣息,原本漆黑發亮的身體詭異而迅速的覆上一層斑駁的色澤,毛發脫落,一股仿佛腐爛的氣味散開。
看到這種可怕的殺傷力,千玥臉色發青,忍不住爆了聲粗口,心中也是微微後怕,倘若戰無極方才的反應再忙上一點,那千萬根毫針有一點擦到他們,他們現在恐怕已經和這匹馬一樣了。
戰無極眉目鐵血,見狀沒有半分動容,抱著千玥便要朝崖邊一處凸起的山石上借力。
就在這當口,一聲急促如哨的吹氣聲,千玥猛地一轉頭,就看見一個黑衣蒙麵人正躲在不遠處的巨石後,手中一個竹筒樣的東西放在嘴邊,狠狠一吹,三隻細小尖銳的吹箭,呈品字形朝他們飛射而來,箭尖上依然閃爍毒光。
戰無極身在半空,無處借力,懷裏還抱著一個大活人,別說是反擊,就連躲避都很難,這蒙麵人分明是看準了這個機會。
千玥眼中寒光一閃,抬手便朝吹箭擊去,戰無極不能攻擊,她卻可以,這些人是把她當死的嗎?
飛刀金亮,遊龍般從她手腕間飛射而出,勢如破竹的猛然撞開三道吹箭,直朝那蒙麵人而去。蒙麵人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一躲,“嚓”的一聲,刀刃割開他的麵巾,擦麵而過。
黑色麵巾滑落下來,暴露出一張蠟黃凶悍的中年麵孔,竟已不是之前攻擊村莊的那些殺手。
男人摸了摸臉頰上的劃傷,衝千玥露出挑釁的眼神,一抬手又要攻擊,千玥冷冷一笑,猛地把手一扯,“嗡”,已經飛過去的金刀詭異的打旋回歸,細細的銀絲在陽光下泛出陰冷的色澤。
無聲無息,男人的挑釁還凝固在臉上,一顆頭顱卻滾落下來,順著山壁咕嚕嚕落下峽穀。
與此同時,戰無極腳尖一點,從山石借力,迅速往前衝,從頭到尾都沒往這邊看一眼,他知道千玥能應付。
飛躍縱橫,沒有了馬匹,但戰無極的輕功速度卻更快,哪怕他身上有傷,還帶著一個千玥,那幾近可怕的速度依然把埋伏在山崖上的蒙麵人嚇了一跳,隻一個眨眼,便衝到了峽穀中部。
“快,他們要跑了!”不知是誰低吼了一句,細微的一道輕響,仿佛是火折子被點燃。
“他們有炸藥,快走。”千玥臉色大變,已是嗅到了空氣中刺鼻的硫磺味道。
戰無極臉色更冷,什麽話也沒說,一手握劍一手摟緊千玥,把她死死扣在胸前,整個人速如流星,不要命的往前猛撲。
炸藥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一線天式的地形。
倘若在崖頂埋下炸藥,一個爆炸掀下無數的巨石,他們就是長出翅膀都得被砸成肉泥。
“咻咻,”幾顆黑漆漆拳頭大小的不明物體突然從崖上飛了下來,邊緣處隱隱顯露火光,千玥驟然臉色鐵青,狂吼出聲:“王八蛋!”一抬手,幾顆隨身攜帶以備不時的小石頭便砸了出去。
“臥倒!”
扔出石頭的同時,千玥一把抓住戰無極的衣襟,不容反抗的拉著他便撲倒在地,戰無極反應也不慢,知道千玥對炸藥很熟,連她都駭然變色的,肯定不是什麽好玩的東西,當即撲身壓倒,抱著她滾到一處山石後。
“轟隆隆——”
兩人才剛躲好,半空中一聲巨響,被千玥擲出的小石頭直接撞開的不知名物體,在空中爆炸。火光與濃煙衝天而起,那巨大的威力震得兩側岩壁都巍巍發顫,無數山石頓時滾落下來,甚至還有幾個不了解威力的蒙麵人,一下子沒站穩,從崖上栽了下來,摔得頭破血流。
戰無極撲在千玥身上,整個把她護在胸膛下,咬緊牙關怒吼:“這又是什麽鬼東西?”
“手榴彈。”千玥爆了聲粗口,牙齦都要快咬出血了。
手榴彈,居然是手榴彈,他媽的還有完沒完了?這次回去,看她不造個紅衣大炮出來,轟了那些混蛋的老巢!
什麽是手榴彈,戰無極當然不知道,但看這威力就知道不可小覷,心中恨極。
地麵震顫,碎石紛飛,他一把按下千玥的頭,雙眼怒火沸騰,“待在這別動。”說完猛地抽劍前撲,身形驟然拔高,腳尖連踏,身如鵬鳥,居然是踩著下落的石頭往崖上飛去,那速度,快如閃電,連人眼都難以捕捉精確。
漫天煙塵,火光濃霧,千玥看著他飛身猛撲,陽光撕裂霧氣照在他勁瘦修長的身體,整個人踏光飛去,竟給人一種如見天神的感覺。
沒人料到在這種情況下戰無極還敢出手還擊,更是頂著落石不要命的撲上崖來,崖上被手榴彈的爆炸震得東倒西歪的蒙麵人也是一樣。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銀色長劍已經破空刺來,卷血飛射,一劍抹喉的狠戾背後,是戰無極厲辣的眼。
慘叫聲乍起在崖上,落石漸漸結束,千玥沒有關心崖上的戰局,反而快速跑到之前爆炸的地點,幾番尋找,很快便從石頭縫隙裏找到了手榴彈的殘留物,看都沒看直接塞進懷裏。
這些東西,或許可以幫助她找到手榴彈的製造人,她非宰了他不可。
戰無極一身血氣從崖上飛落下來,整個峽穀裏已是死寂一片,手中長鋒染血,拿著一個鐵質吹火棍一樣的東西,丟給千玥,神情鐵血道:“東戰國琉璃廠所造的‘萬毫針筒’,中原聞名,是所有暗器中的王者。上麵的毒產自南嶽,是南嶽皇室的秘毒。”
千玥接過一看,果然在底部找到了一個千麵琉璃的花紋,心中一沉,麵色更冷。
暗器來自東戰,塗得卻是南嶽的皇室秘毒。
一個大楚,一個南嶽,一個東戰,天戰國前、左、右三個國家都出手了,該死的,到底還有多少人在暗中插手,到底還有多少人想要戰無極的命?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千玥報仇,卻是等不了這麽久,東戰琉璃廠,我記住了。”千玥素手一攥,純鐵打造的針筒上,生生凹下幾個指痕。
戰無極握住她的手,目光沉湛深邃,隻看著她,“別怕。”
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我若怕,當初怎麽敢跟你聯手?”千玥反握住他的手掌,一仰頭,眼神肆意張狂。
戰無極頓時笑了,捧住她的臉,低頭狠狠吻她了一下,這小女人怎麽能這麽可愛,越看越可愛,簡直愛到骨子裏了。
他放開千玥的唇,渾身意氣風發,隻覺得前方縱是刀山火海,他今天也敢闖了。
“走,前方就是出口了。”
兩人攜手,將滿地狼藉盡拋於身後,出口處陽光燦爛,他們頭也不回。
這個時候,已是下午兩點,距離河壩爆炸,已經接近四個小時。
三海城行宮。
天戰王滿眼血絲的站在桌後,一甩手將案桌上無數卷軸全掃了下去,厲聲大罵:“廢物,全是廢物!都這麽久還找不到他們的行蹤,再去給寡人找,就算把海晏河翻過來,也必須找到他們!”
被蒙田派回來匯報情況的小兵,嚇得渾身發抖,屁都沒敢多放一個,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陛下息怒,王爺不在,您要主持大局,保持冷靜。”
冷如寒刀的聲音在房間一角響起,卻是頭上纏著厚厚紗布的白秋,一雙細長眼眸裏,早已不見半分笑意,幽光閃動,冷徹心扉。
天戰王重重喘息了兩口,坐在黃金椅上,忍不住再次朝白秋確認,“你真的看到無極和千玥掉下河了?他們……”有沒有受傷?
“陛下無須懷疑這件事,殘留在河壩上的碎屍不是已經一一確認過了嗎?別說是王爺和王妃,就連墨玄墨塵都不在,除了跳河,當時那種情況,沒有第二個選擇。隻是海晏河流速極快,在那種大火衝擊下,王爺和王妃勢必會被撞出很遠,落下水後,更不知會被衝到什麽地方,但我相信,他們現在肯定正在往回趕。陛下需要擔心的不是他們的身體情況,而是有人半路設伏,阻止王爺和王妃的回歸。”
白秋打斷天戰王的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著,前所未有的嚴肅態度,顯然已經把一切都考慮清楚。
四個小時前,墨天有事不在,白秋替他接了一封密報,正是這封密報上的消息,才使得白秋匆忙趕去河壩,結果撞上了河壩爆炸,戰無極和千玥落水失蹤,他也受了重傷,險些喪命。
密報上記載,早在半個月前,墨天手下的情報人員意外發現了有幾批行蹤神秘的人,悄悄潛入了天戰國境。這批人非常謹慎,從環山脈中橫插入國,走的全是偏僻山道,幾乎不與外人接觸。
情報人員費了很多功夫才隱約探出,他們護送了一批很危險的貨物,目的地是三海城,立刻聯想起半個月後的三海城祭典,剛要上報卻被對方發現了,所有傳出去的消息全被一股不知名的勢力攔截,情報人員也因此被人追殺,幾乎全部喪命。
這道本該十萬火急的消息,足足用了半個月才傳到白秋手中,白秋看到後,立刻猜到祭典上可能會出事,匆忙趕去,本是想提醒戰無極河壩上有危險,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
連情報會被人攔截,王爺和王妃歸來的途中,又怎麽可能一路平泰?
白秋的眼底閃過一絲寒意。
“咚咚……”房門突然敲響,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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