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內亂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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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秋瞬間收起眼神,漠然看去。

    天戰王也是一皺眉,負責安撫百姓和負責搜尋無極、千玥的人剛走,這個時候誰會來?

    “進來。”

    房門打開,卻是大楚那方一麵熟的禮官,簡單行了個禮,笑容很和善,說話卻是直搗黃龍,半句廢話都沒有:“天戰陛下,不知這三海城,還要戒嚴多久?”

    “怎麽,楚太子很著急回去嗎?”天戰王疑問道,這才一下午,楚青霜就迫不及待要走了?

    “那倒沒有,隻是我國太子殿下此次外出,是有專門的行程安排,原計劃中,明日視察完河壩便該啟程,若是耽誤了恐怕不好……還望天戰陛下見諒。”

    禮官用詞委婉,言下之意卻很直接,就是說他們預備明日啟程離開。

    天戰王皺了皺眉,本想挽留,但轉念一想,如今這混亂情況,盡快把那尊大神送走也未免不是好事,無極下落不明,天戰內亂在即,若大楚在這個時候插上一手……

    他微微打了個寒顫,立刻做出了決定,卻聽一旁的白秋冷冷道:“不知貴國太子打算從哪條路回國?”

    禮官一愣,連忙笑道:“自然是原路折返,白軍師這話是何意?”

    “隨口一問。”白秋微微笑著,眼睛裏卻毫無笑意,突然話鋒一轉道:“既然楚太子歸心似箭,我國也不好阻攔,隻是如今世態不安,貴國又是我天戰的友好之邦,為防止沿途有所差池,我會和墨統領好生商量,親自護送你們出境。”

    墨統領,顯然就是指墨天。

    讓飛鷹軍親自送他們出境?這是護送還是押送?

    大楚禮官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了,但白秋字字句句扣住一個禮字,他一時也不好強硬拒絕,隻得推脫說要請示楚青霜,由他來做決定。

    白秋自然不會拒絕。

    這禮官一走,天戰王就皺眉道:“白秋,你這是什麽意思?”

    大楚是打著交好的旗號來天戰的,現在要回去,卻是被天戰國的軍隊押送著,傳出去可不太好聽。

    “陛下,您以為河壩一事隻是我天戰國的內亂嗎?這大楚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他們一來,王爺和王妃就出了這種事,您覺得,這和大楚那位太子殿下一點關係都沒有嗎?”白秋眯起眼睛,冷靜的語氣,卻是字字含鋒。

    天戰王也不傻,臉色頓時變了,“你是說……”

    “我什麽也沒說。”白秋冷冷打斷他,“沒有證據,下官豈敢汙蔑中原第一強國的太子?”

    這話分明帶著某種警告和提醒,天戰王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不管他們怎麽想,沒有證據,楚青霜到底是大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隨便汙蔑,豈不是給了大楚一個上好的借口?白秋自然不會做這種蠢事,有他在,也不會允許別人做蠢事。

    房間中靜默了一瞬,天戰王冷靜下來,道:“那你說,現在該怎麽做?”

    白秋沒有武功,卻以才智聞名,更對戰無極忠心耿耿,這種時候,聽他的總沒錯。

    白秋笑了,笑得冷意無比,“已經發生的事不能改變,但還沒有發生的事卻是可以阻止的。楚太子一心回國,那我們就幹脆送他回去,還‘體貼’的派出軍隊隨身‘保護’,誰能說我們做錯了?”

    保護,或者幹脆說監視,盯著他這一路別想再搞小動作。

    隻要把他送出了天戰,以王爺的本事,誰還能阻止他?

    天戰王聞言,立刻明白他的意圖,眼眸微微一亮,好個知大局、善謀策的軍師,釜底抽薪,斷其後繼之力,比硬碰硬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好,就按你說的辦。”天戰王沉聲說道,心裏卻忍不住歎口氣。

    過去有戰無極在,他們天戰根本用不著怕誰,一切牛鬼蛇神,自然有他去擋。

    他不在,天戰國的處境一瞬間便被動了起來,哪怕明知道楚青霜有嫌疑,也不敢強硬的撕破臉,隻能憋屈的咽下這口惡氣,他日再算。

    無極,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心中無奈的天戰王絕對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兒子,此刻就在距離三海城不到十公裏的地方。

    山嶺之中,草木深厚。

    陳年的落葉在地上積了一層又一層,陰翳潮濕,踏上去幾乎能濺出水來。

    “奇怪,剛才還追得緊,怎麽一進山裏反而沒動靜了?搞什麽鬼?”千玥看了看四周,輕聲嘀咕道。

    之前,單單是從峽穀到山腳這不到兩公裏的路程,她和戰無極就遭遇了四次伏擊,一次比一次凶險,本來還以為山中伏擊更多,誰料從進山到現在,他們連一個人影兒都沒看到,更別說是伏擊刺殺了。

    整片山嶺安靜的不可思議。

    沒有鳥叫,沒有蟲鳴,沒有獸走,沒有人聲。

    好似這一片天地裏,隻剩下她和戰無極兩個人,安靜的讓人直覺不詳。

    “搞什麽鬼都無所謂,用不著怕他們。”戰無極緊握著千玥的手,暗紅鷹眸掃過死寂的叢林,裝神弄鬼!

    千玥撇撇嘴,她哪裏是怕?不過之前追得那麽緊,突然放鬆下來,反而有些不習慣罷了。

    不過這也不是壞事,一直高強度的戰鬥,鐵打的人都受不了。

    “還有不到十裏路,你歇一會吧,等天黑了恐怕就沒時間休息了。”千玥拉了拉戰無極,抬頭說道。

    從大清早爬起來,布置典禮上的士兵布防,一上午片刻不停,再到落水、受傷、戰鬥,其中好幾次抱著她行動,戰無極的體力消耗比她大得多,更何況還帶著傷。

    戰無極剛想說不用,他的體力沒問題。突然停頓,目光落在千玥幾乎沒有血色的麵容上,沉默一瞬,把她拉到身前,隨意在一顆倒置的樹幹上坐下,再讓千玥坐在他腿上,按住,伸手,抱穩。

    “好,歇一會。”

    千玥被他行雲流水似的動作弄得一愣,還沒回過神,人已經落進了他懷裏,鐵臂一環,摟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順理成章穩穩當當,壓根沒給她拒絕的餘地。順便還把他的下巴擱在了她肩膀上,耳畔呼吸平緩,整個空氣都是屬於他的氣息,冷硬,沉冽,又不失炙熱。

    這男人……這種時候還不忘占她便宜?

    千玥好氣又好笑,剛掙了一下,就聽身後男人低沉的嗓音,“別亂動,歇著。”

    你不抱她怎麽會動?

    千玥翻了個白眼,卻見戰無極隻是抱著她,手腳都很規矩,沒亂碰也沒亂摸,微微一怔,便知道是自己誤會了。

    他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隻是單純覺得地上潮濕,容易風寒而已。

    更何況,兩人才剛剛經曆過那些,他怎麽會有心情考慮占不占便宜的事?恐怕早就歸心似箭,恨不得長翅膀飛回三海城去,之所以答應歇一會,八成也是不放心她……

    千玥的心突然軟了軟,垂目靠在他胸前,不做聲的休息。

    十月的天氣已經開始冷了,更何況還是這種人跡罕至的叢林,層層積累的濕氣愈發涼的透骨。千玥窩在戰無極懷裏,身下胸膛火熱,身前卻空氣冰涼,這一冷一熱之間,她突然覺得有點頭暈,忙甩了甩腦袋坐起來,摸了下額頭,頓時暗罵一句。

    戰無極察覺到她的動作,不等她反應,大手直接探上她的額,隻一下,劍眉便皺緊了,低頭沉沉看著她,“風寒了?”

    千玥鬱悶的點點頭,這身體也未免太不爭氣了,居然在這個時候發燒。

    但其實想想,這也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事。

    天戰位處北方,氣候本就比南方冷得快,十月的天氣,她在河水裏泡了那麽久,之後又一直不得休息,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耗費體力,寒氣直入,直到這個時候才開始發作,已經是她加強鍛煉的結果。

    換成楚千玥過去的身體,隻怕剛從河水裏爬出來,就直接病倒了……

    腰間的手臂突然一緊,千玥回過神,知道他擔心,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撫道:“一點點發熱,找些草藥吃了就行,沒什麽要緊的。”

    “要什麽草藥?我去找。”戰無極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

    “算了,告訴你也不會分辨,我自己去,這附近氣候潮濕,應該有不少野生草藥。”千玥沒注意,一邊說一邊站起來,看了看四周地形,便往前走去。

    才走不到幾步,就聽到身後男人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千玥也沒拒絕,這種時候,他們最好不要分開。

    千玥其實並不懂醫術,但醫毒本屬同科,一些常見的草藥她也認識,很快便找到了好幾種退熱效果不錯的草藥,擦了擦便直接塞進嘴裏,剛想說足夠了,卻是心中一動,彎腰尋找治傷止血的草藥。

    戰無極身上的傷,到現在還沒有上過藥。

    戰無極分辨不出來,以為是她需要的退熱草藥不夠,也不催促,緊跟在她身後,保持在三步距離之內。

    時間一點點過去,黃昏將至,暮色四合。千玥剛要把一株薄荷拔出來,動作突然頓住,小巧的耳廓微微一動,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

    與此同時,戰無極劍眉一皺,臉色倏然嚴肅,飛速的掃了一眼四周,目光盯準地麵。

    地上厚厚的落葉層裏,積蓄著小小一窪水,此處無風,按理說這水應該是靜止不動的,但此刻,那水上卻是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紋,仿佛被什麽東西震動了似的。

    “怎麽回事?”千玥也看見了那水,柳眉蹙緊,要地震了嗎?

    戰無極沒說話,卻是一個俯身貼地,側耳聽著地底的動靜,不過數秒,他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難看,一翻身從地上跳起來,二話沒說抓起千玥就往前狂奔,那速度,說是逃命也不為過。

    “野獸,整個山嶺的野獸全往這邊來了,該死的,快走!”

    深入山嶺這麽久,他們連一隻老鼠都沒見到,更別說是其他野生動物,誰知道這些混蛋要麽不來,一來就是一整群,而且直直衝著他們的方向,聽那動靜,少說也有好幾百頭。

    千玥心中一跳,毫不驚慌的一把抱緊戰無極的脖子,由他帶著自己跑。

    她的速度再快,也沒有戰無極的輕功快,而且,這裏的地形她也不熟,萬一跑岔了,更耽誤時間,不如省點功夫。

    “野獸成批活動,是不是有什麽人在驅趕他們?”她從戰無極肩膀上往後看,卻隻見淡淡煙塵,連野獸的影子都看不見,更別說是驅趕他們的人了。

    “不知道。”戰無極速如閃電,在叢林中一躍即走。

    千玥也不再多問,奔跑中說話,很容易岔氣。

    就在這兩句話之間,她已經聽到了身後“隆隆”的聲響,仿佛一個擎天巨人正從遠方走來,每一步都是地動山搖,駭人無比。

    山裏水濕氣重,野獸群狂奔也蕩不起塵煙,千玥得以清晰的看到身後的景象,頓時臉色大變。

    野獸,好多的野獸!

    山狼、野豬、豹子、老虎、兔子、山雞、麅子,甚至還有幾隻黑熊,種類齊全,浩浩蕩蕩,如潮水般呼嘯而來,那場麵,不知比萬馬奔騰壯觀多少倍。

    “嗷……”猛獸的嘶吼聲震動雲霄,腳步所到之處,連多少年的大樹都在巍巍發顫。

    “別怕。”戰無極頭也不回的往前狂奔,黑發淩空,幾乎在身後逼成一線,雙眼暗紅如魔,直盯前方,扣住千玥腰身的手卻穩固如磐石,完全放開的速度,如一道迅猛的雷霆,自無數草木山石間穿過。

    無數猛獸緊追身後,遮山蔽野,一眼看不到邊。

    山風吹來,千玥幾乎能聞到肉食性野獸身上腥臭的味道,能看到它們尖銳鋒利的獠牙,粘稠的唾液在奔跑中落地,踏碎山石,撞翻老樹,踩扁灌木,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人自譽為萬物之王,那是因為他們沒遇到過其他生物的群起攻之。在這種山嶺裏,成群結隊的猛獸,再強的人也得避其鋒芒,除非千玥手中有追擊火箭筒,否則休想和它們硬碰硬。

    “嗷……”狼群嘶吼,野豹上樹,閃電般緊追身後。

    巨大的黑熊一邊奔跑一邊熊掌亂拍,再大再結實的樹木,被它拍上幾下,也是瑟瑟發抖,直往地上倒。

    野豬哼哼嘶鳴,野狗成群結隊,旁邊居然還有一窩兔子。

    本該是天敵的生物,這個時候居然跑在一起,而那些凶殘的食肉性動物居然看都不看一眼,猩紅油綠的眼睛死死盯著千玥和戰無極,拚了老命的追擊不放。

    千玥的匕首早已經握在手中,倘若被追上,肯定又是一場慘烈血戰,連她都不敢說能在這麽多野獸中全身而退。

    但此刻看到這些野獸的模樣,千玥心中一動,突然明白了,大聲道:“無極,它們不是在追我們,它們是在逃命!”

    就算再被人驅使著追趕獵物,猛獸本身的習性是不會變的。

    狼不會和兔子跑在一起,豹子也不會和野狗成群活動,甚至互相之間還相安無事。

    這樣詭異的組合,隻有一種可能,它們是在逃命,有巨大的危機迫使它們逃命,以至於它們根本沒時間去攻擊天敵。

    “有什麽東西在後麵……”千玥往後看,怎奈野獸數量太多,她什麽也看不見,卻聽戰無極一聲怒吼,整個人拔地而起,猛地踩上一顆樹幹,幾乎是踏著樹幹往上疾走,瞬間便落在了高樹頂端。

    無數野獸從腳下經過,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不是沒有發現,千玥分明看到有幾隻野狼察覺到了他們的動作,綠油油的眼睛對準他們,發出暴戾的低吼,不過一瞬,拔腿就跑。

    正如千玥推測的,這些野獸是在逃命,不是想要追捕他們,往他們這邊跑不過是本能選擇的安全方向。

    到底是什麽東西,居然把這麽多野獸嚇成了這個樣子?

    千玥心中頓時生出不詳的預感。

    不用交流,她緊靠在戰無極身上,登高望遠,朝野獸奔來的方向看去。

    “太子殿下,一切如您所料,戰無極果然進山了。”三海城的行宮裏,剛收到傳信的雲騰微帶笑容,眼底卻閃爍著陰狠與感歎,“南嶽那位丞相大人,也實在是心狠手辣的人,為了逼迫戰無極趕回,竟不惜下令屠村,這樣一來,戰無極就是想不走近路都難。”

    屠殺天戰百姓,勢必會激起戰無極的怒火。

    在極度的憤怒之下,他肯定會放棄原來的路線,抄近路以便盡快回到三海城。

    然後在近路上,南嶽和東戰配合,連續的伏擊追殺,一來消耗戰無極的體力,二來嘛,也是不動聲色的迫使他改變路線,從他們擬定好的入口進山。

    一把他逼進山裏,南嶽和東戰的任務便完成了,自然沒人再繼續追殺。但戰無極哪裏料到,這一路的選擇,看似是他自己所為,但其實,他不過是按照殿下安排好的路線走罷了。

    他們的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算無遺策、才智通天。一棋落定,強如戰無極,也隻能被動行事。

    雲騰看著房間軟椅上一襲白衣,正在落子的楚青霜,眼裏濃濃的敬佩與狂熱,一張臉激動的微微發紅。

    聽到他的感歎,楚青霜頓了一下,霍然抬頭,淡金眼眸犀利懾人,“屠村?”

    雲騰愣了一下,才想起他還不知道這件事,連忙解釋道:“那一段的河道,正好是由南嶽的人負責監控,他們不知用什麽辦法找到了戰無極,隻是去晚了一步,戰無極已經走了,為了把他引回來實施後麵的計劃,南丞相放出信號彈後,就下令屠殺了整個村子,還沒來得及撤退,就被戰無極堵住了,結果……”

    他聳聳肩,神情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結果,那一支隊伍全軍覆沒,戰無極應該也知道南嶽插手了。”

    雖然他們和南嶽聯手對對戰無極,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互相利用。

    本質上來說,南嶽和大楚還是敵人,雲騰自然樂意看到南嶽在戰無極手裏吃虧。

    “這是南丞相的主意,還是容成澈的?”楚青霜狹起長眸,臉色少見的掠過一絲陰霾。

    屠村,好狠毒的手段。

    “應該是南丞相自己的主意。容成太子一向注意名聲,這麽狠的事情,他就算要做,也不會這麽光明正大、毫不遮掩的做,不管這兩者也沒什麽區別,反正都是南嶽人。”雲騰譏誚說道。

    楚青霜麵上的陰霾之色越發濃鬱,霍然一抬手,將身前棋盤整個掀翻。

    “哐當!”棋盤翻落的聲音刺耳無比,雲騰被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他臉色難看,還沒來得及說話,楚青霜已拂袖起身,語氣冰寒:“弄髒了戰場,還要引火*,愚蠢之極!”

    戰無極豈是可以隨便激怒的?虧那人還是南嶽的丞相,居然連這點分寸都沒有!

    禍不及家人,權不鬥百姓。

    他們這些人鬥得你死我活都不要緊,天下逐鹿,鏟除對手用不著心慈手軟,但如此牽連到無辜百姓,卻是行為大忌。

    楚青霜一直視戰無極為對手,陰謀陽謀,你爭我奪,都是堂堂正正。他雖然利用與戰景文的合作,在河壩上放置炸藥,本意也隻是針對戰無極一個人。他從未想過牽連無辜,否則也不會提醒千玥。

    隻是楚青霜小看了子母炸彈的威力,河壩崩潰的時候,濺飛的巨石傷了不少城中百姓,這一點,賣給他炸彈的人根本沒說。他自己也沒接觸過火藥,無法估算爆炸的威力,才使得行為出格。

    這是他的失誤,卻已經難以補救。

    但失誤和故意,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南丞相屠村的舉動,不僅弄髒了他的戰場,更會引得戰無極懷恨在心。

    倘若這一次他不死,南嶽……就等著承受他的滔天狂怒吧!

    雲騰愣了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道:“倒也不算引火*,畢竟知道這事的人除了我們,也隻有戰無極和那個楚千玥。隻要他們一死,南嶽也不用擔心會引來天戰舉國的怒火。”

    他轉過頭,望向窗外已經逐漸擦黑的天色,喃喃道:“關鍵就在,戰無極是死是活……”

    楚青霜眯起眼睛,收起心中情緒,冷冷看著窗外遠處起伏的山嶺。他出手,必不會像南嶽和東戰繁瑣無用,他出手,隻會是一擊致命。

    戰無極,你是否能逃過這一張彌天巨網,就讓他拭目以待。

    太陽已經落下,一層層的灰黑,如水墨般塗染在天際,晚霞退散,逐漸占據主導地位的夜色裏,突然跳起了一星紅光,搖曳生姿,美麗之極也醒目之極。

    “是山火,該死,從三海城邊緣燒上來了!”戰無極一眼看到那點紅光,頓時臉色鐵青。

    三海城位在南方,他們從東麵進山,想要回城就必須往南走,而現在,這山火分明是從南邊燒上來,完全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放火燒山,雖然這山裏水汽重,但河風巨大,風助火勢,那點水汽根本擋不住。更巧合的是,這座山腳下正好有一條海晏河的分支,包裹住大半山巒,就算山火把整座山焚燒一空,也不用擔心會泛濫到其他地方,但身在此山中的千玥和戰無極,卻是插翅也難飛。

    這樣精密又恰好到處的算計,南嶽隻有容成澈能做到,而大楚,也隻有楚青霜可以。

    電光石火間,戰無極的腦子已經把一切串了起來,從屠村那一刻起,到沿途改路,再到他們進入山嶺、南方起火,都是算計好的,這裏才是最後的戰場。

    千玥也看到了那火,臉色一變再變,反而冷肅下來,這才像是楚青霜的做法,不管是炸壩還是放火,都是一擊致命的狠招,比之前那些累贅卻沒多大作用的伏擊,不知犀利多少倍。

    也難怪這些野獸都從南往北跑,它們固然凶悍,對火的恐懼也是深入本能,眼見大火,怎麽可能不跑?

    河風鼓動,從下往上,火勢從原本零星的幾點,眨眼便連成一線,風助火勢,遠遠望去如一條沸騰的火焰絲帶,鑲嵌在整座山的邊緣處,沒有任何漏洞。

    滔滔火龍從山腳直往上撲,原本濕冷的空氣,突然變得幹燥炎熱。

    “走,跟著野獸跑。”戰無極一把抱起千玥,運足內力往前狂撲。原本是他們被野獸群追著跑,現在,卻變成了他們追著野獸跑。

    這座山的地形不止千玥不熟悉,戰無極也沒來過,但沒關係,常年生活在這座山裏的野獸,肯定知道哪裏有水源,跟著它們不會錯。

    極速狂奔,冷風如刀子般撲在臉上,從原本的潮濕冰冷,逐漸變得幹燥,隱隱有熱浪從四麵八方襲來。

    這火,不是從一個方向燒來的。

    楚青霜那麽謹慎犀利的手段,怎麽可能隻燒一麵,留給他們逃生的空隙?他若放火,必定是四麵八方同時開始,形成一條火焰包圍圈,燒不死也能困死他們。

    戰無極抱著千玥,速如急電般往前撲,有樹踏樹,沒樹就踩在野獸的背上借力,往往是被踩中的野獸還沒回神,人已經撲了出去,後發先至,很快便追到了野獸群的最前端。

    身後火焰層層滔天,越燒越大。

    原本還寄希望這山裏水汽重,能稍微阻止一下火勢蔓延。卻不料這火實在太大,還沒燒過來,便先烤幹了空氣裏的水分,剩下滿地的樹木灌叢,蔓延趨勢一發不可收。

    任何一點火星子被風吹開,落地便是衝天火紅,燎原之勢一起,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攔它們。

    千玥已經看到火勢,數不清的樹木在火中發出劈啪的炸響,一些跑得慢的野兔山雞都被滾了火,疼得到處亂跑,更點燃了其他灌木。

    野獸皮毛的焦臭與高溫一起蔓延,千玥的頭皮陣陣發熱,發梢卷曲,險些快被燒焦了。

    這時候,正在河岸邊搜尋蹤跡的墨天看到了熊熊燃燒的火光,一時間呲目欲裂,縱馬便朝這方衝來,嘶吼聲震動雲霄:“王爺……”

    察覺到動靜的其他人一抬頭,隻覺熱浪撲麵,遠處紅光蔽月,濃煙衝天,險些嚇得心髒都停了,靠近河邊的山嶺怎麽會無端端起火?再聽墨天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更是嚇得心神劇顫。

    王爺,哪個王爺?

    除了戰王,還有哪個王爺能讓墨統領發出這樣駭人的怒吼聲?

    來不及去想明明是墮河的戰王怎麽會出現在山上,蒙田、楚邦國等人一躍上馬,帶著人手便緊隨墨天,朝燒起來的山嶺下衝去。

    “前方有水流聲……是瀑布!”極速狂奔,千玥緊緊抱住戰無極的脖頸,側耳一聽,便聽到了瀑布特有的轟鳴聲。

    “抱緊我。”戰無極一聲怒吼,軟劍出鞘,整個人幾乎斜飛著掠出了林間,看都沒看便是橫劍一掃。

    “啊……”慘叫聲乍起在滿耳的火焰嗶啵聲中,一個渾身綠衣,潛伏在灌木中的蒙麵人,被戰無極這一劍斬斷,慘叫著倒了下去。

    而前方數百米外,奔流的瀑布已然在望。

    “衝!”千玥雙手一抖,兩把細長如針的尖刺陡然滑落在掌心,形如三菱軍刺,幽深的血槽寒光閃閃。

    沒有說話,沒有聲響,瀑布兩旁的灌木中霍然衝出了無數綠衣蒙麵人,長刀冷箭,撲麵而來。

    這裏是整座山唯一一處大型水源,要想躲過山火,就必須從這裏突破,怎麽可能沒有伏擊?

    戰無極什麽話也沒說,臉色冷硬,顴骨上卻有不正常的潮紅,不知是高溫所致,還是內力耗用過度,一甩手將千玥背到背上,人如疾箭,對著那些綠衣人便射了過去。

    “嗖嗖嗖……”無數冷箭從瀑布對岸飛射而來,戰無極躲都不躲,直接劈斬,劍尖一勾一挑一擲,瞬間將幾隻折斷的箭矢原路擲回,再度往瀑布推進了數米。

    他忙於攻擊,顧不上其他方向射來的箭矢,千玥卻伏在身上,兩把比匕首更長的軍刺迅猛無比,將射向戰無極的長箭迅速劈開,連一根頭發都別想碰到。

    之前是她攻擊,戰無極防守,現在翻轉過來,同樣的默契與迅猛。

    身後火光一片,劈裏啪啦的木材爆裂聲清晰可聞,野獸在火中慘叫,渾身皮毛都被燒了起來,滾滾濃煙呼嘯而至,極度高溫大量消耗著氧氣,帶來滾燙的焦臭味,燎原的火勢已經追來。

    “快,要燒過來了。”千玥大吼,反手撕開一個綠衣人的喉嚨。

    這種火勢高溫,很容易產生缺氧,現代年年發生的山火中,有多少人不是被燒死,而是被憋死的。

    戰無極沒有說話,卻也知道情況緊急,手上的動作愈發凶厲,幾乎不顧及那亂射飛來的暗器,眼睛隻盯著水麵,能多快就多快。

    在這種幾近瘋狂的攻擊下,綠衣人也被激出了血性,怒吼一聲群攻而上,看都不看就在不遠處的大火,豁出命也要拖住他們。

    “一百米!”

    千玥從戰無極背上跳了下來,原地一滾卸掉衝勁,橫臂一掃,又取走一條性命,眼尾掃過不遠處的火光,精準報數,片刻不停,拔腿就往前狂衝。

    戰無極的速度本比她快,但攻擊他的綠衣人也是最多的,他的速度受到約束,與千玥一起,朝瀑布處奔去。

    生死時速,慢一步,就得葬身火海。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就在眼前!

    “布毒!”就在兩人即將跳水的一刻,一聲厲吼突然間響起,所有綠衣人齊齊停下攻擊,掏出一個藥瓶,看都不看便丟進了水中。

    霎時間,原本清澈的瀑布水流上蔓起一層黑綠色澤,刺鼻的酸臭味瞬間彌漫。

    誰都知道瀑布下水流極快,就算在水裏下毒,要不了幾秒鍾就會被衝走,再強的毒也發揮不了作用,所以之前,千玥和戰無極根本不擔心水裏有毒。

    但現在,幾秒鍾的時間,已經足夠大火吞噬一切,幾秒鍾的時間,已經決定他們的性命。

    火光熊熊,比任何猛獸刀劍都可怕,轉瞬已到兩人身後。

    “嗤嗤……”千玥飛舞的發梢被燒焦了,衣服上隱隱冒出青煙,那是溫度高到要冒火的體現。

    而水麵上,黑綠的毒水還沒被完全衝走,一絲絲細線般遊蕩在水麵上。

    “閉氣!”戰無極當機立斷,一把拉住千玥的手,縱身便跳了下去,隻聽轟的一聲,大火從水麵上騰撲而過,千玥還未完全入水的一片衣角,瞬間燒成了灰。

    瀑布旁,人聲慘叫。那些未死在兩人手裏的綠衣人,沒一個從火中逃脫。

    火勢衝天,整座山都燃燒了起來。

    大火順著一切能燃燒的物品蔓延,就連山裏的石頭,都有被高溫融化的趨勢。

    山腳下,隔著六七米寬的海晏河分支,無數百姓目睹了這一場滔天大火,紅光照亮了夜空,天空上的火雲,鮮豔的仿佛被血染成,隨風飄來的灰燼落在城中房屋頂上,竟有一指的厚度。

    三夜兩天,直到山裏所有可燃物全部焚燒一空,無以為繼的情況下,大火才漸漸熄滅,原本鬱鬱蔥蔥的山嶺,已經徹底焦黑全禿,除了石頭和焦土,什麽都沒留下。

    野獸、屍骨、殘渣、朽木,全被燒成了灰。

    這一把火,燒的整個天戰國都被驚動,流言如飛,傳遍四麵八方。

    大火起的突然,又燒毀了一切,無法查明是人為縱火還是天災*,普通百姓也沒人關心這些。

    百姓們關心的是,傳聞中,在河壩上落水的煞王與煞王妃,都被這場大火吞噬,連屍骨都被徹底焚化,一根頭發絲都沒留。

    所有人都被這條傳聞驚呆了,煞王死了?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在火裏?怎麽可能!那個十五歲就上了戰場,這麽多年來一直行走在生死邊緣的軍中煞神,怎麽可能這麽無聲無息的就死了?

    沒有人相信,流言一出,便遭到了所有百姓的嗤笑嘲諷。

    然而越是嘲諷嗤笑,那流言反而傳得越烈,短短兩天之內,便傳遍了國內每一個角落。

    謊話說一千遍,就成了真話,更何況這流言傳的,遠遠不止一千遍。

    有人開始動搖了。

    質疑聲逐漸升起,尤其是在大火熄滅後,由墨天、墨雲、墨霖、白秋、蒙田、楚邦國聯手帶領的禦林軍、飛鷹軍兩支軍隊,足足十萬人馬,幾乎是把整座山掘地三尺的搜尋,依然沒找到煞王與煞王妃的半點蹤跡,那質疑的聲浪頓時達到了頂峰。

    有人說他們死了,也有人說他們沒死,還有人幹脆懷疑,煞王和王妃真的在山裏嗎?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造謠?畢竟他們兩個,明明是在河水裏失蹤的。

    但不管他們怎麽議論,朝廷始終沒有半句實言傳出。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準了三海城的行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煞王與王妃的生死之謎上,連墨天原本查到,海晏河下流處的一個村莊,在一天之內被人屠殺焚燒的事,都沒空去調查。

    在這樣的風雲詭譎中,有些人,開始行動了。

    首先是大楚的使節隊,向天戰王提出抗議,他們已經被扣在這裏三天了,要求立刻放行。

    然後,以戰景文為首的一眾臣舊事重提,借口三海城內危險重重,此時百姓已經安撫、傷患已經救援,天戰王實在沒理由繼續停留下去,懇請即刻回京,將其他事交由他人處理。

    同時,還有不怕死的文臣上本請奏,認為戰無極已死,請求追封其為忠義鎮國親王,追封千玥為仁怡鎮國親王妃,並回收戰無極手中的軍權,撤兵符,收王府,建立衣冠塚,入皇陵安葬。

    結果,這個文臣當場就被暴怒的天戰王一腳踹翻在地,拖了出去,當眾處死。  banfu-(.*)sheng. com 煞王絕寵狂妃

    天戰王拒絕回京,戰景文、蔣流等人則步步緊逼,唇槍舌戰時時上演,看不見的硝煙彌漫在整個行宮。

    而這個時候,滿心焦灼、急得舌頭上都起泡的白秋,突然收到了一封金鷹傳信。

    看完信箋後,白秋當即求見天戰王,密談了近一個時辰,天戰王的旨意便下了。

    除搜尋人員之外,全部啟程,回京!

    ------題外話------

    好了,苦逼的奔波到此結束,男主要開始反擊了!先虐誰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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