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圖謀、動心(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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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戰帝京,風雲欲來。
整整七天時間,派出去搜尋的人沒有傳回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山巒焚燒,草木無存,人豈能在那種高溫下生存?
天戰王停朝四日,朝中已是議論紛紛,消息傳到民間,更是流言四起。
所有人都開始相信,戰無極已經死了。
倘若他沒死,這麽長的時間,為何沒有半點消息傳出?這麽久的時日,為何沒有半分喜報傳來?
就連煞王府,都從回京那一刻起關閉了府門,除卻還在外搜尋的飛鷹軍外,所有人員全部回縮,連宮裏的召見都稱病不去,仿佛是被主子的逝去完全打垮,整個府邸都蒙上了一層灰埃。
這樣的景象看在朝中其他官員眼裏,更是心念閃動,之前還對此抱有疑惑、原地觀望的一些官員,漸漸的,有些穩不住了。
天戰王膝下隻有七個皇子,其中四皇子十二歲、六皇子十一歲、八皇子九歲,最小的九皇子,更是剛滿四歲。無論是身世背景,還是個人能力,都不足以角逐皇位,一直以為都是被朝臣所忽略的。
倘若戰無極已死,剩下的皇子中,隻有太子和瑞王還有資格一爭皇位。
君王之權花落誰家,在戰無極殞命之後,已經再沒有爭議。
於是,太子所住的東宮開始前所未有的熱鬧起來。上午這個官員有事拜訪,下午那個官員有事請教,就連半夜,都有輕裝軟轎的官員偷偷摸摸帶著好幾箱子的“奏折”進入東宮,再出來時,更是滿麵帶笑,心滿意足。
所有心思不正的人都開始忙碌著討好下一任君王,其中文臣居多,但也有少量的武將。
東宮之中終日人來人往,比天戰王的禦書房還熱鬧,戰景文麵帶笑容,迎來送往,忙得是腳不點地,還不忘給楚府送去請帖,邀請楚邦國入宮一聚。
其他文官們嫉紅了眼睛,下一任準君王的邀請啊,這是多大的殊榮?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邦國稱病,拒絕了戰景文的邀約,無數文官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戰景文卻好似並不在意,還特意命人送了好些珍貴藥材過去,結果還沒進府門,就被楚邦國一句話擋了回來。
無功不受祿。
這下子,本就滿心冒酸水的文官們嘩然了,什麽“狂妄自大”、“倚老賣老”、“目中無人”等等名頭,全往楚邦國頭上戴,言辭之中絲毫沒有對這位雙朝元老的老將軍半分敬意。
心裏都想著,楚邦國連未來君王的拉攏都敢不給麵子,以後肯定是要被貶的,而他們討好了太子殿下,日後說不準還能踩到他頭上,哪裏還用得著客氣?
於是更加的譏諷冷笑,鄙夷輕蔑。
人情冷暖,畢露無遺。
沒有人發現,帝京之中突然多了許多不起眼的人影,他們來往穿梭,行色匆匆,衣著打扮都與普通百姓沒什麽區別,隻是每次出現的麵貌,都與之前不同。
他們在帝京之中編織著一張無形的網,對所有人心變化洞若觀火,然後一一記載,悄悄傳遞,無數瑣碎而精密的情報,潮水般湧入了封閉中的戰王府,被修整,被合集,被收藏。
暴風雨快要來了,帝京之中卻是一片安寧。
人人忙碌著自以為重要的事,就連東宮裏忙得不可開交的戰景文,都沒有絲毫的察覺。
戰無極失蹤後的第十五天,天戰王下令,重開早朝。
當日早朝上,以新任刑部尚書為首的文官,以蔣大將軍為首的武將,共計九十七名官員聯名上奏,要求回收目前還掌握在戰無極名下的四十萬兵馬大權,重新安置獨立於軍隊編製之外的飛鷹軍,將之打散重整。並要求追封戰王與戰王妃,入葬皇陵,通曉天下——戰王歿世!
天戰王怒急,但法不責眾,近百名官員的聯合請令,即便是君王也不能隨意忽視。
寶殿之上,劍拔弩張。
“陛下,戰王逝世,臣等也萬分悲慟,但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主,軍不可一日無將,戰王逝去這半個月,消息已經傳入了軍營,軍心動蕩,倘若再不下令重整,四十萬大軍一旦嘩變,勢必動搖我國根基。為保我天戰大業,臣鬥膽,懇請陛下,收回戰王軍權!”
蔣流跪在地上,頭卻抬得極高,目光咄咄,語氣逼人之極。
其他臣子緊隨下跪,紛紛附和。
七嘴八舌,勸說逼迫,都是要求天戰王回收軍權,並大義凜然的表示,這軍權就算不交給太子也無所謂,就是不能放在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手裏。
沒有了軍權,就算戰無極再度複活,也不過一個光棍司令,沒什麽好怕的。
天戰王氣得渾身發顫,金光璀璨的龍椅,反而襯得他身形單薄,舉目望去,全是戰景文的人。
好,好啊!
他這個君王,居然還要受臣子的脅迫,戰景文一個太子,勢力竟然淩駕他頭上來了。
天戰王眼前陣陣發黑,前所未有的惱怒衝擊著他的心海,幾乎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個時候,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突然出現在寶殿上,“臣,墨赫,參見陛下!”
滿殿嘈雜瞬間死寂。
包括戰景文、蔣流在內,一眾太子黨官員的臉上,分分明明的掠過一絲驚懼。
墨赫?他回來了?
戰王手下最能征善戰,最殘酷狠辣,最蠻不講理的戰鬥狂人,年方弱冠便率領十幾萬鐵騎,駐紮在天戰國南麵邊關,在草原上七進七出,殺得匈奴北牧聞風喪膽的凶殘將領——墨赫,他居然回來了!
我的老天,這可是個凶名不下於戰王的冷血魔鬼啊……
黃金大門敞開,一身玄鐵戰甲的高挑男子,大步走了進來,腳上純鐵打造的軍靴,踏在寶殿內光鑒照人的玉石地板上,嗒嗒的脆響。但聽在太子黨人的耳裏,這聲音卻堪比死神的腳步。
每近一步,臉色就難看一分。
天戰王也是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步伐穩健的年輕將領已是站在了台下。
他有一張極為冷峻的麵容,小麥膚色,狹目高鼻,氣質如火般狂烈,眼神卻比冰雪更冷,一道猙獰的刀傷從他眼角邊劃過,幾乎撕裂了半張臉,整個人因此顯得煞氣衝天,僅僅往那一站,就仿佛讓人看到了金戈鐵馬,看到了血腥衝天。
原本靠的近的幾個文臣,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墨赫身側,自動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雖不及戰無極在時的場麵壯觀,卻也是涇渭分明的很。
稱病了半個月的楚邦國,閉門不出的白秋,此刻也大步從門外進來,竟也是一身戎裝,戰甲崢嶸。
麵色鐵血無比。
戰景文頓生不詳的預感,義正言辭的喝道:“白軍師,楚將軍,你們既非征戰歸來,又非戰時,為何一身戎裝進殿,莫非是心有不軌嗎?”
楚邦國與白秋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對著天戰王跪拜下去,鏗鏘語句,撼動了整個寶殿:“臣奉君令,領兵勤王,現所有布置全部歸位,懇請陛下指示!”
奉旨勤王?!
殿內所有人臉色大變,登時扭頭看向天戰王,卻見他已端坐在黃金龍椅之上,素來中庸溫厚的麵容,冰冷肅殺,那種前所未見的眼神,竟讓眾臣有些眼熟,就像……
對了,那種眼神,竟有幾分戰王爺的感覺!
原本咄咄逼迫著天戰王,要求他收回軍權的臣子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這樣的陛下,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一些年紀大的老臣更是恍惚想起,這位陛下,也曾禦駕親征,也曾持劍殺敵,也曾鮮衣怒馬,也曾少年如風。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曾經談笑滅敵的一代王者,變成了黃金椅上安然微笑的老人?寬厚的麵目,中庸的舉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糊塗,竟讓人忽略了他曾經的雄風萬丈?
哦,對了,是從玉貴妃去世開始的……
那個命運多舛卻又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不過在宮廷中存活了六年時間,便離奇死去。但她的身影,其實從不曾在這個國家內消失,隻是,沒有人發現而已。
她的兒子,是中原六國內舉世公認的強者;她的夫君,更因為她的死去,默默收斂起所有的光芒,將曾經的年少輕狂、張揚肆意,一並與她埋葬。
所留下來的,不過一具心灰意冷的肉身,還有一張模糊的麵貌。
但此時此刻,此等眼神作態,卻仿佛重現了昔日榮光。
為了保護戰王殿下、玉貴妃之子的權益,那些曾被埋葬的東西,再一次回到天戰王身上,銳眉冷目,犀利如初,沉冽看人的目光,是君王獨有的威嚴。
戰景文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臉色微微蒼白,卻是強笑著開口道:“父王,您……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隻是寡人覺得,有些人手伸得太長,心也太大了,竟妄圖淩駕到寡人頭上作威作福,寡人若不給他機會,還真是看不出他有這份心思,讓寡人、刮目相看!”
天戰王唇邊冷笑,目光鋒銳如刀,隻看一眼,就有種被刺痛的感覺。
戰景文臉色更白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天戰王卻已轉開視線,居高臨下的掃遍全場,最後落在墨赫身上,冰封般的眼底浮出一抹暖意。這個人,他也隻見過兩次,但每次見,都有種看到無極的感覺。
“墨愛卿,此次回京,可是有事要處理?”
墨赫一手抱著頭盔,身形挺拔如劍,冷聲利落的回道:“臣聽聞帝京有變,奉王爺之命,回京勤王。”
眾臣低聲嘩然,麵麵相覷。
墨赫是專屬於戰無極的武將,他口中所說的王爺,指的自然是戰無極。
可是,戰王不是死了嗎?怎麽可能對他下令?難道說戰王很久以前就料到,會有今日這一場朝變?所以提前便吩咐好了墨赫,讓他千裏迢迢從邊關趕回來勤王?
想到這個可能,眾臣心裏一寒,莫名的,竟然有種被人算計到骨子裏的感覺。
戰景文更是神色劇變,不由與蔣流對視了一眼,雙方眼底都有如出一撤的驚愕與惶恐。
戰無極居然連這件事都算到了?
難道他早猜到自己可能會死,所以提前安排好了身後事?那除此之外,他還安排了些什麽?
該死,那個家夥簡直就是百足蟲,都死透了還不僵,還要給他找麻煩!
戰景文暗暗咬牙,心裏恨意翻湧。
天戰王卻是聞言心中一暖,濃濃的欣慰與滿足湧上心頭。雖說戰無極表麵與他關係極差,平日連多見他一麵都不樂意。但關鍵時候,也隻有戰無極,才是真真正正把他當成親人來保護。
得子如此,父複何求?
天戰王眼底微紅,麵色卻是冷定,淡淡一點頭,便對仍抱拳跪地的楚邦國與白秋道:“兩位愛卿來得很及時,寡人心慰,起來吧。”
“臣不敢,多謝陛下。”
兩人起身,與墨赫同站一起,一左一右矗立在君王寶座下,仿佛三座鐵鑄的雕像,無聲的威嚇。
而寶殿之外,隱隱有沉促腳步聲響起,那是白秋與楚邦國率領而來的,屬於戰無極麾下的護城軍,正在蒙田的指揮下,替換皇宮中的禦林軍守衛,將整座皇宮,徹底掌握在天戰王手中。
戰景文心中一冷,這種布置,分明是針對他而來。
天戰王負手立在黃金案桌前,眉目森冷,語氣崢嶸,冷冷看著台下寶殿內,神情五彩斑斕的眾臣。
“這裏是寡人的皇宮,這個江山也是寡人的江山,還輪不到阿貓阿狗來指手畫腳,誰敢亂伸手,窺視不該窺視的東西,寡人就敢直接斬了他的手!有寡人在一日,戰王府的東西,就永遠是屬於戰王府的,任何人、都休想碰一下!”
……
早朝過後,禦書房內。
天戰王麵無表情的坐在高椅上,屋正中,墨赫、白秋、楚邦國、蒙田,四人齊站,默然無語。
蒙田作為天戰王最心腹的武將之一,對目前的情況仍有些難以置信,隻覺得身在夢中,“所以,這一切都是戰王早就預料,甚至做好了應對措施的?那戰王和王妃現在在哪?他們平安無事嗎?為什麽半個月不見行蹤?”
一連串的問題,充分體現了他心中的驚愕和疑惑。
“沒你想的那麽神奇,王爺也隻是預料到自身若有意外,帝京恐怕會迎來一場風暴,所以提前做好了防範,一旦他出事,立刻讓墨赫趕回,加上楚老將軍、你、我,輔佐陛下主持大局,以保證國家不至動亂罷了。”
白秋將頭盔取下來,額頭上依然卷著白紗,隱隱有血跡透出。
他的傷勢還未好全,幾番奔波,臉色隱有疲倦,精神倒是不錯,細長眼眸裏幽光暗閃,讓人看著心慌。
蒙田啞然了一陣子,急了,“那戰王殿下如今到底在哪裏?他和王妃有沒有……”
“蒙田。”天戰王沉冽的語氣打斷了他的詢問,伸手掐了掐眉心,臉色不太好看的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些事的時候,叫你們來,是因為無極後麵的布置,需要你們的協助。”
他本來是想留在三海城,直到找到無極和千玥為止,但幾天前,白秋卻帶著一封密信找到了他。
那封信,是戰無極很久以前就準備好的,一直收在墨赫手裏,聽聞三海城劇變後,遠在邊疆的墨赫立刻動身趕回帝京,同時金鷹傳信,借助白秋,把信交到了天戰王手中。
也直到那個時候,天戰王才知道戰無極暗中布下的這局大棋,驚愕有之,欣慰更甚。
作為父親,他沒理由不支持自己的兒子;作為君王,他更沒理由拒絕朝廷變革。
正如白秋所言,倘若戰無極沒死,他遲早會回到帝京,倘若他死了……他們這些活著的人,更要把他早已擬定好的計劃實施完整。
豈能讓他,到死都不安心?
天戰王眼眶一紅,猛地攥緊了拳頭,嘴唇顫了顫,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蒙田見他這般神色,不禁暗暗後悔,當即抱拳表態:“陛下盡管吩咐,卑職莫敢不從。”
“寡人知道你忠心,白秋,你是最了解戰王計劃的人,你來說吧。”天戰王欣慰的說道。
白秋淡淡一笑,細語之聲似有若無的回蕩在書房裏。而這個時候,戰景文和蔣流,也正在蔣王後的鳳殿中,低聲交談。
不久之後,戰王府、楚大將軍府與禁軍統領府一起動了。
太子東宮、蔣大將軍府,以及一些臣子府邸,也開始動了。
濃濃的硝煙味,突然開始在帝京上空彌漫,各方勢力不動聲色卻又緊鑼密鼓的,在這片看不見的硝煙中張牙舞爪起來。
帝京,蔣大將軍府。
“冒昧將幾位大人請來,多有失禮,還請勿怪。”略顯陰鷙的聲音突然在房間中響起,嚇得屋內或站或坐的幾個禁衛軍副統領,一瞬間跳了起來。
蔣流緩緩從門外走進來,一身黑袍,花白的鬢角襯得麵容陰鷙詭譎,在他身後,一身太子龍袍的戰景文卻是微微帶笑,溫潤儒雅。
兩個人一冷一熱,一陰一暖,倒是和洽的很。
幾個副統領微微皺眉,對視了一眼,沒料到戰景文也會在。
其中一名五官粗獷的副統領上前一步,皺眉冷聲道:“蔣大將軍,你半路派人將我等擄進府中,不知是什麽意思?”
戰景文淡淡一笑,直徑在主位坐下,慢條斯理的端起一杯茶。
他隻是來此坐鎮,這些小事,用不著他動手。
“張副統不用心急,本將請來諸位,不過是想請諸位做個選擇題。”蔣流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一揮袖子,門外立刻走進了兩名麵無表情的下人,手中各自捧著一個托盤。
托盤上蒙著紅布,一個高高鼓起,一個卻是非常平坦,可見裏麵放著的東西也各有不同。
這時候,下人抬手,掀開了托盤上的紅布。
張副統與其他幾名副統領,倏然吸了口冷氣,臉色劇變。
隻見那兩隻托盤,一個赫然堆滿了金銀珠寶,溢彩流光,幾乎照亮了半邊屋子,一看就是上等極品。
那旁邊那個平坦的托盤上,卻是僅僅放著一把匕首,匕刃上寒光閃爍。
“諸位現在有兩個選擇。”蔣流指了指滿是寶貝的托盤,又指了指隻有匕首的托盤,笑容陰森,“要麽選擇金銀富貴,要麽選擇冷刀匕首,隻有一次機會,也隻能選擇一個,請吧。”
幾名副統的臉色一變又變。
蔣流的話說得簡單,但意思卻很明顯,選擇金銀珠寶的,就意味著選擇太子這方,事成後加官進爵,自然榮華富貴。選擇匕首的,則意味著和太子作對,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圖窮匕見。
蔣流這是逼著他們做選擇了。
戰王的屍骨至今沒有找到,誰也不敢斬釘截鐵的肯定他已經死了,陛下鐵了心要維護他的利益,太子等人自然心中不安,不管他死沒死,這份軍權必須回收,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既然天戰王不肯交權,甚至擺明槍馬的開始提防戰景文,戰景文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要一個人妥協,拳頭永遠比口舌好用。
屋內一時安靜的詭異。
幾名副統領看著那兩個截然不同、寓意各異的托盤,不受控製的咽了口口水。
“太子殿下,你這是打算強行逼宮,準備造反了嗎?”張副統猛地一聲厲喝,臉上已顯出怒容。
宮中禁軍的大統領是蒙田,是天戰王的心腹,又生性耿直忠誠,蔣流和戰景文不可能拉攏,這才把主意打到了他們這些禁軍副統領身上。
要強行收服宮中禁軍的首領人物,分明就是想控製禁軍。
禁軍是直屬君王的守衛人員,戰景文想控製他們,除了逼宮,逼迫天戰王讓權之外,還能有其他什麽理由嗎?
張副統一想到這,臉色便氣得漲紅。
好個太子,居然連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妄想,倘若戰王的軍權真落到他手裏,他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逼著陛下禪位了?
“張副統的話可不要亂說。”戰景文卻是神態平和,嘴角甚至還帶著笑,半點看不出他嘴裏說出的,卻是那樣犯上不敬,忤逆不尊的話。
“陛下愛子心切,對戰王的逝去心神大損,已經有些神誌不清。皇弟已經死了,我天戰雄兵豈能掌握在一個死人手裏?這若是傳出去,豈非引得天下人嗤笑,更讓其他國家窺我天戰無人,出兵冒犯?本殿這樣做,實乃為天戰百姓著想,又怎麽稱得上造反呢?”
不急不緩的一番話,險些把張副統氣出腦溢血來。
不要臉啊,實在太不要臉了!
明明是窺視戰王手中的軍權,為了爭權奪勢不惜起兵造反,現在到了他嘴裏,卻反而變成了為百姓著想?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張副統臉色鐵青,隻覺得這些人都瘋了,他豈能和瘋子為伍?當即一甩袖子,便往外走,“那太子殿下就繼續這麽為‘百姓著想’吧,在下是粗人,擔不起這樣的重任,告辭!”
“你以為,你今天還能走出去?”陰冷無比的聲音突然響起。
張副統一聽臉色譏誚,回頭冷笑道:“怎麽,蔣大將軍難道還想殺了我這朝……”
話未說完,冷厲寒光一瞬劃過他的眼底,惡狠狠的一刀,勢如雷霆般插進了他的心口!
蔣流陰測測的站在他身前,手中赫然握著刀柄,冷笑道:“本將有什麽不敢的,識時務者為俊傑,張副統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實在讓本將失望之極。既然你不肯站在殿下這邊,那你也不用活著了,去死吧!”
說完狠狠抽刀,一串血珠被帶了出來,淋淋灑在地毯上。
其他副統領受驚的低呼一聲,臉色慘白,萬萬沒想到隻是一言不合,蔣流居然敢殺朝廷命官。
“砰……”張副統倒在地上,原本健壯的身體抽搐了兩下,臉色扭曲,看著依然慢條斯理飲茶的戰景文,幾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你不會成功……絕……不……”
話未說完,他頭一歪,人已經斷了氣息。
聽到他臨死詛咒的戰景文,眼底神色一瞬猙獰,卻又很快平複下來,“本殿會不會成功,一個死人是看不到的。”
說完,他手一動,滾燙的一杯茶全倒在張副統的屍體上,眸光冷徹,看向剩餘的幾名副統領。
“該你們選了!”
幾名副統領臉色大變,不自覺的看了一眼地上屍體,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這還怎麽選?這根本沒有選擇。
不答應,就得死,張副統已經用生命證明了這一點,他們……不敢不應。
見幾位剩下的副統領默認了選擇,戰景文的眼底方才浮出笑容,親自走過去,拍了拍幾人的肩膀,很是親切的道:“幾位都是聰明人,他日事成,本殿自不會虧待你們。”
幾位副統,喏喏應是。
戰景文和蔣流對視了一眼,麵色陰冷至極。
打一棍子,再給顆甜棗,向來是收服人心的好辦法,可憐張副統一個忠臣,就這樣被人殺雞儆了猴。
天戰皇宮,禦書房門前。
三步一站,五步一崗,被護城軍把守的嚴嚴實實。
一個小太監邁著碎步從不遠處走來,眉清目秀,看上去很是討喜,還沒來得及走近書房,便被士兵喝住,“幹什麽的?站住!”
小太監急忙停下來,一臉笑容的解釋道:“幾位兵大哥,奴才是榮公公身邊的小徒弟,奉榮公公吩咐,來書房拿個折子,勞煩放行一下。”
士兵眉頭一皺,還未說話,一旁便傳來威嚴的聲音,“他沒問題,本副統親自送來的,你們讓開就是。”
士兵回頭一看,卻見是蒙大統領手下一個禁軍副統領,麵貌很熟悉,平日也是忠心耿耿,便也沒多想,一抬手,原本把手在書房門前的士兵頓時把路讓開。
“謝謝幾位兵大哥,奴才很快就出來。”那小太監忙不迭的道了謝,目光不經意間掠過旁邊的副統領,又收了回來,小碎步進入書房,不過半柱香便出來了,手中果然拿著一封折子。
士兵上前搜查,確定除了這封折子外,他沒從書房拿走任何東西後,放行。
小太監的背影在拐角處消失,不久之後,那位副統領找了個借口,也隨之離去。
一處偏僻的花園角落,鬼鬼祟祟的小太監從懷裏掏出那封折子,交給一個宮女打扮的少女,低聲道:“這折子上蓋了玉璽,你看吧。”
那宮女接過,快速展開一看,果然在折子的左下角處找到了一個鮮紅的玉璽蓋印,絲絲花紋,纖毫畢現。
她眼中異光一閃,手指撫摸了一下,嘴裏道:“這就是玉璽啊,真好看……”
心裏卻想著,這麽清楚的花紋,應該足夠太子殿下造出一個假玉璽了。
小太監羞澀的笑了,露出兩個圓圓的酒窩,眼神愛慕的看著對麵的宮女,她說了,隻要能偷出折子給她看看玉璽是什麽樣的,她就願意和他做對食。雖然覺得這個條件有點奇怪,但單純的小太監也沒多想,借著自己師傅的名義偷出了這封蓋有玉璽的折子。
不過,那個禁軍副統領怎麽會幫他呢?害的他差點以為要穿幫了……
小太監疑惑的想著,剛要和心上人說話,卻突然聞到一陣香風,宮女突然撲進了他懷裏,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小太監頓時露出驚喜的眼神,以為她是感謝自己冒險完成了她的心願,正要伸手回抱,突然覺得頭腦發暈,眼前一黑,便昏迷了過去。
宮女冷冷的推開他,仔細將折子收好,一揮手,幾個身體強健的太監便走了出去,將昏迷的小太監抬起來,丟進了不遠處一個幽深的水井中。然後迅速離開。
風聲鶴唳的皇宮,沒人注意到小太監的失蹤,更沒人注意到,禦書房內高高疊起的奏折,莫名其妙少了一封。
日光正好,兩方人馬都在暗處不動聲色的急勁著,隻待一個導火索,便可全麵引爆。
而這個時候,百裏的官道上,卻有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正在朝京都趕來。
“喝了這碗,餘毒差不多就可以清了。”千玥一身普通長衫,麵容蒼白,將手裏一碗濃得發黑的中藥遞給戰無極。
戰無極皺了皺眉,想說不吃也沒事,但見千玥神色堅持,接過來便一飲而盡,苦中泛酸的中藥氣在嘴裏散開,“你的傷怎麽樣了?”
“沒事,這算什麽。”千玥無所謂的道,她的傷除了內髒受損外,其他都是皮外傷,看起來嚇人,但養了這幾天已經開始結痂,根本算不得什麽。
“我看看。”戰無極把她拉過來,伸手便要掀開衣服檢查傷勢,那動作說不出的自然。
千玥忍不住好笑,這家夥還真是不懂什麽叫男女有別,按住他的手,“我真的沒事,你一直把我護在懷裏嗎,能受什麽傷?”
戰無極挑挑眉,仿佛明白了,勾出一絲笑容,“怎麽,害羞了?”他又不是沒看過,這幾天她夠不著的傷,幾乎都是他在處理,該看的不該看的,早看了個遍,現在才來害羞,未免晚了點吧?
千玥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也不知是誰,幫我上了藥後大半夜衝涼水,導致傷口感染還著了風寒,足足兩天動彈不得?”
戰無極俊臉一僵,沒好氣的瞪著她。瞪著瞪著,又忍不住笑了。
千玥也笑了,鳳眸流光,原本平庸的麵容,竟也顯得豔光四射。
兩兩對視,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並肩生死後,有些話已不用再說,沒有比生死一線的下意識,更能體現人心所思。戰無極幾度以命相護,不是虛假的作秀,也不是心有不軌的謀算,他本能的庇護她,而她,也在那一次次豁出命來的保護中,看清了自己的心。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危險來臨時站在他身邊,不計較生死艱難,不盤算得到失去,隻是單純的,下意識想和他在一起。有危險一起擋,有艱難一起闖。那麽多生死一線間,她從沒想過要離開他獨身事外。
這就是愛情嗎?
讓人不畏生死,不懼得失,不恐艱難。隻要兩個人還在一起,就沒什麽是不能麵對的。
千玥心裏想著,麵上的笑容便越發燦爛了。上輩子,她沒有經曆過的事情,沒有擁有過的感情,這輩子已經主動來到她身邊,以不可抗拒的姿勢,強行闖入她的心裏,她還有什麽好猶豫?還有什麽不敢接受的?
千玥抬起頭,目光盈潤閃亮,如水晶珠子般誘人,定定看著戰無極,突然便下定了決心。
這個男人,她要了!
上輩子沒得到過的情義,今生既然有了,她就絕不會再放手。
戰無極自然不知道千玥一瞬間下定的決心,見她這樣看著自己,隻覺得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誘惑,而他向來就不是會壓抑自己的人,當即攔腰一攬,把她抱進懷裏,嗓音低沉暗啞:“這樣看著我,想誘惑我嗎?”
千玥聞言,直接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大膽無比的貼過去,口吻霸氣之極:“我誘惑我自己男人,有什麽不可以?”
兩人的相處中,一直是戰無極掌握主動,什麽時候聽她說過這樣的話?一時間反而愣了,腦子還沒消化完這句話裏的意思,少女柔軟溫熱的唇,已是放肆的貼了過去,一張嘴便咬在他唇上,微痛與酥麻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輾轉舔舐,輕挑慢撚,看似火熱狂辣的動作裏,卻又有一絲微微生澀,顯然也是從未做過這種事。
所有的感覺都在這瞬間模糊,隻有唇上觸感清晰分明,絲絲扣扣,直入心扉。
戰無極垂眸,隻見眼前放大的素顏,長眉彎轉,睫羽濃密纖長,小扇子般輕輕翕動著,本因受傷而蒼白的麵頰,也在這樣的舉止中染上了一層淡粉,前所未有的嫵媚,就像一株盛放的海棠。
燥熱之氣陡然席遍全身,戰無極的愣怔隻有一瞬,立刻反守為攻,鐵臂禁錮著纖腰,強勢的吻,當即爆發。
兩個人都是強勢的性子,過去的千玥好歹還收斂一些,但現在既已認定,對自己的男人用不著含蓄,徹底的放開後,結果卻是你來我往,互不相讓,原本隻是傾訴的一吻,卻在這種火辣中不知不覺的過了線。
衣帶散了,扣子掉了,馬車內一片烈火沸騰。
戰無極眼眸暗紅,不知什麽時候已把人壓在了馬車榻上,灼熱的吻順著她優美的脖頸線條一路下滑,烙出一個個鮮豔的痕跡,燙傷了肩膀,卻暖透了心。
“嘶……”陡然而來的一聲倒抽冷氣,讓情緒險些失控的戰無極一怔,猛地清醒過來,暗紅眼底一瞬閃過懊惱。
該死,他在幹什麽?她身上還有傷!
“我的傷沒事。”千玥氣息急促,麵頰嫣紅欲滴,身上外衣已經褪了大半,裸出一片珠玉般吹彈可破的肌膚,看著上方男人情動後格外俊朗邪魅的麵容,直接伸手抱住,如抱著隻屬於自己的寶貝,嬌俏的容貌,說出的話卻是強勢霸道無比:“你是我的,隻屬於我一個人,誰也不準碰。”
戰無極劍眉高挑,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剛要說話,卻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肩膀,頓時俊臉一僵,立刻轉頭,伸手去拉她的衣服,遮住那片要命的肌膚。
千玥眼底促狹一閃,也不阻止,隻感覺戰無極的手指往她肌膚上一碰,身體便僵一僵,又一碰,又僵一僵,那臉色就跟變色龍一般赤橙黃綠青藍紫,頓時笑得更歡了。
戰無極不是不想要,隻是顧慮她的傷,雖然她並不在意,但馬車到底不是個好地點,他也不願意這麽委屈她。
不過,這麽純情的戰無極,她真是越看越喜歡。
一直被壓在骨子裏的感情,突然爆發出來,竟是這樣的凶猛強烈,她根本控製不住,也不想去控製。
好不容易幫千玥把衣服穿好,戰無極額頭上已經冒出汗了,瞥一眼笑得正歡的千玥,心裏又好氣又好笑,懲罰性的掐了把她的腰,把她抱進懷裏,聲音依然暗啞的很,“喜歡我了?心甘情願了?”
他沒忘記千玥當初說過的話。
“你說呢?”她仰頭,眼中情意再無遮掩。
清冷疏離不過是表相,千玥在感情上的炙熱與霸道,絲毫不比戰無極弱,一旦動心,便是至死不渝。
戰無極看到她這樣的眼神,還有什麽不懂的,卻是狂傲的一笑,越發抱得緊了。
“早該如此。”
我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你怎麽能不喜歡我?
千玥頓時失笑,這人啊,真是什麽時候都改不了他的狂傲自大。
不過說的也沒錯,他這樣的人,她怎麽能不喜歡?
靜靜的待了一會,千玥轉頭看著窗簾晃動間露出來的風景,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現在的帝京,應該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吧?”
那日,她和戰無極在山中跳下瀑布,戰無極用力過猛,又為了護住懷裏的她,後背撞到了水底,差點撞得內髒破裂,更導致後肩膀上已經止血的刀傷再度裂開,水中的毒素因此進入了體內。
山火太大,他們隻能順流而下,卻沒想到這條溪流居然與地底河道相連,猝不及防下被卷了進去,一路衝出了上百裏,才從另一處河道中出來。
上岸後,兩個人都是一身的傷,千玥原本被壓下的內傷再度反彈,手腳、後背更是被暗河裏的碎石劃得鮮血淋漓。戰無極的傷勢也不輕,後肩上的刀傷被暗河汙水感染,又中了綠衣人的毒,幾乎一上岸就高燒不斷。
千玥陪著他在野外呆了好幾天,費了不少功夫才壓下他的高燒,但解毒的藥材不夠,她身上原本帶著的解毒劑又都被水衝走,一時間也想不出辦法,幸好退燒後戰無極清醒了,自己調息阻止了毒素蔓延,兩人這才動身,在一個小鎮裏,用一副耳環換了衣服和馬車,又買了些藥材,便直往帝京趕。
這一路行來就用了近三天,算上養傷的時間,他們失蹤已經半個月了,別說是聯絡工具,連他們各自的武器都在暗河中遺失,根本聯絡不上白秋等人,足足半個月蹤跡全無,恐怕很多人都以為他們死了,京都中豈能不亂?
“沒事,白秋能應付,這也是一個收網的好機會。”戰無極眯起眼睛,冷冷一笑。
他布局五年,本就臨近收網,雖說這一場驚險超出計劃之外,結局卻是殊途同歸。戰景文一旦認定他死,肯定會迫不及待的動手,白秋等人則不會妥協。
兩方勢力碰撞,原本藏在暗中的某些人,哪裏還穩得住?
千玥一點即通,眉梢微揚,眼底閃過冷酷的笑意。
楚青霜煞費苦心的布了這麽一盤棋,不但沒能殺了戰無極,反而促使了他的計劃進行,等國內的事情結束,看她怎麽討還這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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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尾部的兩千字,情節有點岔了,重修了下,推翻替換為三千字,這樣後麵的情節才好展開。
再則,都三十萬了,女主也該表個態了,一直吊著也沒意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