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皇城血夜

字數:18623   加入書籤

A+A-




    戰景文的話一出,場上空氣突然滯了滯。

    禁軍們不太置信的看著他,一時間無人動作。蔣王後更是欣喜的表情一僵,不敢相信他會丟下自己不管,這可是她親兒子啊……

    “太子殿下的吩咐,還不快去辦?”戰景文身邊,幾個小個子的軍人回過神,厲聲嗬道,眼底是陰冷凶殘的光。

    禁軍這才反應過來,心裏涼颼颼的,連忙去搬運火箭。

    “不準動,否則我殺了她!”千玥那邊的暗衛見狀,頓時一聲厲喝,手中長刀逼了逼,蔣王後雪白的脖頸上頓時滲出血來,嚇得她渾身直打哆嗦,忍不住尖聲大叫,“別動,別動啊!景文,救我,我是你娘,你要救我啊……”

    尖銳淒厲的大叫,沒有換來戰景文半分動容,卻聽他淡淡說道:“王後為國捐軀,死在亂臣賊子手中,天戰國的臣民會記得你的。”

    蔣王後聞言,眼瞳瞬間放大,一張臉頃刻間死灰。

    戰景文這是要丟車保卒?哪怕對方是他的親生母親?

    千玥心裏一冷,眼底滑過一絲嘲諷至極的冷笑,一揮手,那暗衛一記手刀劈砍在蔣王後脖頸上。暈過去之前,蔣王後的眼睛仍死死盯著戰景文,怎麽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會下這種命令。

    既然戰景文已經下定了決心,那作為盾牌的蔣王後也沒用了,暗衛直接把她丟進了大殿裏,握緊刀柄站在千玥身後,手心裏滲出冷汗來。

    一排排弓矢被拉開,火箭整齊架上,箭頭上裹著油布,烈火熊熊,熱氣逼人。

    “如果現在投降,本殿還能饒你們一命。”戰景文站在火中,一雙眼睛陰冷不見溫度。

    千玥冷嗤一聲,“連親生母親都能隨手拋棄的,還擺什麽仁厚姿態,也真不怕笑掉別人的大牙。”

    身後所留的五十幾名鐵騎兵和暗衛,齊齊握緊手中武器。

    想投降,做夢!

    戰景文的臉色更加陰沉了三分,怒氣翻滾,胸腔裏隱隱做疼,“好,很好。”他往後退,站到無數鐵盾之後,冷冷一揮手。

    “射!”

    霎時間,千箭萬矢,流星火落。

    無數裹著油火的長箭破空刺來,空氣嗡嗡發顫,被這龐大的高溫燒得劈啪空響,對準的卻不是千玥和鐵騎兵,而是他們身後的大殿。

    放火燒宮,不是想殺了千玥和天戰王。人質隻有活著的時候,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燒了宮殿,千玥和天戰王就無處可依,隻能落入禁軍包圍圈,那個時候,就算他們再厲害、再凶猛,十個不行一個百個,一百個不行一千個,磨也能磨死他們。

    人海戰術,向來是低級又好用的東西。

    “嗖嗖嗖,”密密麻麻的火箭破空射來,千玥眉目冷沉,猛地一劍橫斬,劈下幾隻火箭,整個人如豹子般猛撲上前,迅捷、凶猛、森冷,一瞬掠出數米之距,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嚓!”冷劍懾人,幾把鐵弓頃刻間斷為兩截,再不能用。

    火箭危險,鐵弓更加危險,有它們在,這些人就有無窮無盡的箭矢可用。

    千玥看得比誰都清楚,出手冷厲,無一例外瞄準了鐵弓。

    “嗤!”詭異的風聲,一把長劍突然在斜刺裏穿出,直撲她的胸口,握劍的小個子軍人眼神陰沉,這是戰無極的女人,不能留。

    千玥看也不看那刺來的長劍,手腕一翻,金刀破袖而出,猛地貫入一個正在射箭的禁軍喉嚨裏,頃刻斃命,同時間她的身形突然往下一滑,整個人突然間矮了三分,長劍刺了空,卻有極度冷厲的劍鋒從下往上斜斬,“嗤”的一聲,那偷襲的小個子軍人連同另外幾把鐵弓,頃刻間斷成兩截。

    一切發生快若閃電,不足眨眼之間。

    其他禁軍終於反應過來,怒吼一聲,她居然敢衝到敵人的營地裏,頓時咆哮著撲了上去。

    群攻,以百敵一,以千敵一,不用講究什麽公平道義。

    取勝者,才是王道。

    冷刀長劍,從各個方向刺來,分別瞄準各個不同的位置,好虎架不住狼多,就是這個道理。

    千玥眼底暗紅,直接棄了在她看來有些累贅的長劍,直撲上去,眼前刀光劍影,她的身形如一道黑色疾風,穿梭在一片冷光中。沒有防守,隻有攻擊,攻擊就是最好的防守,千玥在這一刻,把這個人盡皆知的道理發揮的淋漓盡致。

    軍刺疾走,沒有花俏的招式動作,就一個字,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對方的劍還刺在半空,她的軍刺已經貫穿了喉嚨;對方想要攻擊她的胸口,她腳底一滑,先竄到對方胸前,軍刺一送,貫穿心髒。

    極致的快,永遠搶在敵人前一步,任你豺狼虎豹,我自遊走。

    一擊致命,沒有半分多餘的動作,斬殺敵人的同時,還不忘摧毀鐵弓。

    身後怒吼連片,把守住房門的鐵騎兵聯手出擊,幾十把長劍挽成一片奪目的銀光網,嗡嗡旋轉,所有飛進網內的火箭無一例外被絞碎,在千玥衝過去大殺四方的時候,他們也是竭盡全力,護住了宮殿。

    “沒用的廢物,往屋頂上射!”一個小個子禁軍見此情況,臉色鐵青的咆哮道,竟連戰景文的命令都不管,一把奪過一鐵弓,彎弓搭箭,箭矢如流星般嗖的飛上半空,射在屋頂橫梁之上,

    火光點跳,從箭矢蔓上橫梁,鐵騎兵臉色微變,手中動作越發快了。

    然而攻向半空的箭,他們除非長出翅膀,否則如何阻攔?

    小個子軍人冷冷一笑,鄙夷的看著身側傻眼的禁軍。

    都是一群蠢貨,射不到房屋不會往屋頂上去嗎?四麵八方,哪裏不可攻擊?隻要一支火箭點燃房屋,這些人還有什麽本事發揮?

    禁軍們頓悟了,一時間也顧不上小個子軍人倨傲的神態,紛紛彎弓搭箭,一簇簇火花在屋頂上綻放。

    千玥扭頭一看,頓時銀牙緊咬,雙手舞動,掉頭就走。

    圍在她身邊的禁軍見此雙眼一亮,以為有機可乘,抓起長劍就往她後背捅去,卻不料劍還沒落,一道金光飛馳,頃刻間撕開了他的喉嚨。

    千玥頭也不回,左手狠命一揮,金刀嗚嗚著旋轉往後飛去,帶動刀尾處細不可查的銀絲,一瞬間纏住了好幾個禁軍,手臂狠狠一扯,這些人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殘屍斷肢,掉落一地。

    血花潑天,陰風陣陣,在看不到銀絲的情況下,這一幕簡直是鬼神所為。

    周圍禁軍臉色慘白,倒抽氣聲起此彼伏,再看著一身血衣,連臉上都染了大片汙血的千玥,那一身赤紅殺氣,仿佛被鮮血鑄成的殺戮之王,所到之處無人能夠阻攔,無人敢涉其鋒芒。

    手起刀落,千玥在禁軍幾近包圍的情況下,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對肩膀大腿幾道新添的傷口,看都沒看一眼。

    隻要人還沒死,都是小事。

    她沒空在意,身上又滿是敵人的血,因此根本沒有發現自己身上新添的傷口,除了剛開始的受傷,根本就沒流多少血。

    本該深可見骨的傷口上,隱隱約約有翡翠般的色澤閃動,仿佛傷口下的血肉裏藏著一隻無形的手,不動聲色的為她治療,所到之處流血頓停,連千玥自己都沒有察覺。

    宮殿屋頂已經燃燒了起來,陳年木材發出劈啪的爆裂聲響,火苗卷上梁柱,舔舐掛簾,眨眼之間一片火紅,濃煙滾滾升起。

    “王爺,那個方向是……”強闖入宮卻遭到禁軍猛烈抵擋的戰無極一行人,突然有士兵發現了遠處衝天而起的火光,再一看方位,頓時心裏一跳。

    戰無極也注意到了火光,濃濃夜色下,那一片火紅之色幾乎照亮了半邊雲天,濃煙密布,醒目之極,想不注意都難。

    北宮,他幼年時住過的宮殿,這個時間點,誰會在哪裏?

    想都不用想!

    戰無極一瞬間咬死了牙關,手中攻勢越發凶猛殘暴,完全不留任何餘地。渾厚的內力裹上劍鋒,一劍劈斬,死死堵在他麵前的禁軍頓時發出淒厲的慘叫,為首幾個甚至被這一劍當中劈開,漫天血腥裏,地麵轟轟發顫,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地縫,直指宮內。

    “給我衝!”戰無極一馬當先,踏著那裂縫衝入宮門,長劍如銀龍,錚錚煞氣破軍而去。

    “衝。”身後三支小隊見他強行撕開缺口,頓時精神大振,雙眼已經殺得通紅,狂吼著緊追而去,跟著王爺,沒什麽地方是他們闖不過的。

    包圍的禁軍圈一旦被撕開了口,哪裏還擋得住如狼似虎的鐵騎兵,頓時就被衝得七零八落,遍體鱗傷的倒了一地。

    “王爺,王爺……”激動無比的吼聲突然從遠處衝來,卻是本該在王府坐鎮的墨天,雙眼發紅的看著戰無極,險些沒給他跪下。

    沒空表達心情,他一抹臉快速匯報:“墨赫已經去接應蒙田,墨霖帶著暗衛營救被軟禁的臣子,陛下、王妃和白秋都被困在北宮,戰景文絕大多數的兵力都在那,王爺你……”

    “回王府坐鎮,我去接他們。”不等他把話說完,戰無極馬蹄不停,呼嘯從他身邊擦過,直撲北宮而去。

    身後小隊更是無所畏懼,緊隨其後。

    墨天被塵土撲了一臉,抹了抹臉上的灰,突然笑了,縱身就朝王府而去。

    不用勸說,不再多言,他明白王爺的心情。

    戰景文布置在北宮的兵力越多,就意味著陛下和王妃的處境越危險,王爺根本等不及後方的大部隊,一點點的時間耽誤,都有可能釀成大禍。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去了,明知凶險也要去闖,明知危急也不退縮,這才像他們的王爺會做的事。

    墨天心裏,滿滿的驕傲與自信。隻要戰無極出手,就沒什麽危險闖不過,他根本不用擔心,現在他要做的,是回去王府坐鎮所有情報傳遞,為接下來的朝堂血洗,做好一切應對措施。

    天戰皇宮,在這一刻風起雲湧,鐵騎踏碎宮門,踩著血火之色呼嘯而來。

    源源不斷的信號彈從各方升起,硝煙味濃鬱四溢。

    這頭頂的天,就要變了。

    前些日子方才趕回的墨霖率領著手下的暗衛,與金鑾寶殿前與禁軍交上了手,兵器碰撞的聲音與慘叫一起飛揚,傳入被緊閉許久的殿內。

    這個時候,被軟禁在殿內,一直靜默不語的楚邦國突然起身,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下,撕開外袍露出一身的戰甲。身後李煜等武將也一樣的動作,長劍出鞘,年過六旬的老將軍一聲怒吼,“殺出去,有人來接應我們了!”

    武將們頓時大吼,長劍冷光,軍人煞氣透骨而來。屬於太子黨的文臣們嚇得麵孔刷白,腿腳一軟,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止不住的哆嗦。

    楚邦國豈會搭理他們這些沒用的廢物,當即率領著一眾武將,從門內殺出,與外圍攻來的墨霖等人,呈包餃之勢裏應外合,聯手狙殺被戰景文汙濁的禁軍,所有暗藏在軍中的南嶽人,趕盡殺絕。

    他們耐住怒火任由戰景文軟禁,等的就是這一刻。

    隻不過在天戰王和白秋的計劃中,本該是由蒙田率兵攻城,楚邦國從內接應,時間是後半夜。

    而這個時候,卻換成了戰無極和王府的一眾人,整整提前了兩個時辰,蒙田甚至還沒趕到近郊。

    但不管是誰,不管計劃如何趕不上變化,結局都是殊途同歸。

    北宮之中,大火燒了起來,從房頂一路沿著梁柱落下,點燃了家具窗欞,也點燃了地毯紗帳,滾滾火浪逼人窒息,嗆人的濃煙幾乎蔓延了宮中每一寸地。

    “咳咳咳……咳咳咳……”天戰王還沒解毒,身體本就乏力,被這濃煙嗆得咳嗽不斷,白秋扶著他,吃力的往外走,冷不防頭頂一截被燒斷的木頭掉下來,兩人卻沒有絲毫察覺。

    “鏹——”一記冷光當空劃過,千玥衝進了房內,狠狠一刀劈開那木頭,抓起天戰王就往外跑,白秋無事,拔腿跟上。

    所有幸存的鐵騎兵和暗衛全部圍聚到三人身側,原本上百名的精銳,如今隻剩下不到二十個,個個都帶有重傷。一個傷勢稍輕的暗衛背起天戰王,剛要往外衝,卻聽到戰景文癲狂般的大吼聲:“給我衝,快啊,活捉,一個都不準放!”

    隆隆的腳步聲頓時闖入,大批禁軍攻了進來。

    千玥站在火光裏,目光冰冷到毫無情緒,看著前方敵人:“帶陛下先撤,我來斷後。”

    “王妃……”鐵騎兵和暗衛大驚,這可是上萬軍人啊,她哪裏守得住?可是轉念一想,必須要有人斷後爭取時間,否則所有人一個都走不了。

    一個鐵騎兵咬咬牙,“屬下傷勢不重,還可以戰鬥。”

    “屬下也是……”

    “還有屬下……”

    霎時間,所有鐵騎兵都要求留下,剩下兩個暗衛見狀,臉色沉了沉,他們本來也想留下,誰料開口太慢,隻好道:“屬下先撤,等陛下安全後立刻回來支援。”

    說完一句話廢話也沒有,另一個暗衛抓起還想說話的白秋,立刻往後方奔去,白秋見狀,隻來得及大吼一聲:“王妃,你撐住,王爺就快……”

    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被暗衛帶遠了。

    眨眼之間,磨刀霍霍的禁軍已經衝進了宮門,劍光閃爍,撲麵而來。

    千玥眉目凝冰,從衣角上滴落的鮮血,在她腳邊蜿蜒出一小汪血泊,沒過多久便被熱氣烤幹凝固,她冷冷看著那禁軍撲來,唇齒間迸出冷冰冰的一個字,“殺!”

    “轟!”

    烈火呼嘯著焚燒一切,滿殿的火光中,兩邊人如鋼鐵般狠狠撞擊在一起,沒有火花,卻有血花,妖嬈豔麗的綻開了空中。

    慘烈的廝殺,雙方都沒有退路。

    戰景文不能退,已經戰無極已經逼到了他身後;千玥也不能退,因為她身後有戰無極的父親。

    沒有戰前宣言,更沒有勸降求饒,每個人的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殺,殺,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刀鋒過,血液與火焰齊放;殺戮起,死亡與激烈並存。

    “嗷——”衝天的獅吼突然間炸開在殿外,震得屋內激烈的戰鬥都為之一頓,隻聽見耳邊“轟隆隆”一聲巨響,頭上屋頂突然間被砸開了一個大洞,星光與月色閃爍,無數滾著烈火的斷石碎木劈裏啪啦的砸落下來,聲勢驚人。

    千玥這邊人數少,一看這場景當即往後閃退,而對麵的禁軍卻因為人數太多,想躲都沒地方躲,被這斷木碎石砸得鬼哭狼嚎,木頭上的火苗燒上衣服,燒出一片慘叫連天,那聲音,光聽聽就讓人毛骨悚然。

    禁軍凶猛的攻勢,頓時間被打亂,慘呼求救之時起此彼伏。

    “劈啪……砰砰……”斷木碎石砸在地上,濃煙滾滾升起,迷蒙的視線中,但見一驚人猛獸仰天長嘯,銀白的毛發熠熠閃光,“嗷——”

    獅王一出,誰與爭鋒?

    就連它跳下來的當口上,還有兩個倒黴催的禁軍正好被踩中,當即被踩得鮮血狂噴,臉色青紫,哼都沒哼一聲便暈了過去。

    白獅似乎也感覺到腳下觸感不對,好像沙子咯腳似的,不滿的一扒爪子,將兩個倒黴的禁軍扒了出來,獅尾一抽,流星般“嗖”的飛了出去。

    饒是這麽緊張的時候,看到它的舉動,千玥冰封的眼底也不由浮出一抹笑意,大步衝到它身邊,一拍脖子,“幹得漂亮。”

    白獅哼哼兩聲,金褐色獅瞳中閃過一絲傲慢與得意,繞著千玥走了兩圈,仿佛是不滿她一身血腥氣,有些嫌棄的撇開頭,舔了舔油光水滑的背毛。

    看它,多幹淨!

    “這……這是獅子?”被突如其來的白獅打亂了全部攻勢的禁軍,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獅子,皇宮裏怎麽會有獅子?

    白獅看了他們一眼,滿是毛發的獅臉明明看不出任何表情,卻愣是給人一種鄙視的感覺——廢話,它當然是獅子,而且是最牛逼的獅王!

    千玥嘴角一抽,心裏簡直哭笑不得,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賣弄,真讓人不知說它什麽好。

    眼眸微微往後一偏,帶著天戰王和白秋的兩名暗衛已經不見影子了,以他們潛伏的本事,應該足夠逃脫,正好白獅趕到,她也可以撤退了。

    一個利落翻身跳上獅背,卻換來白獅不滿的低吼,她身上那麽多血,別把它閃亮亮的毛給弄髒了。

    千玥可沒管它這麽多,一拍獅子頭,“大白,衝出去就給你烤肉吃。”

    白獅正不滿的眼睛頓時亮了,仰頭便是一聲衝天咆哮,滿身雪亮的銀毛在火光映照下,宛如一緞極品銀綢。

    為了美味的烤肉,拚了!

    還不等人反應,它撲過去便是一巴掌,凶猛勁力扇得四方火焰齊刷刷一邊倒,尖銳的獅爪,撕裂血肉比撕豆腐還簡單,這一巴掌下去,四五個當先的禁軍一口血噴出,直被拍進了火堆裏,再沒見爬起來。

    猛獸,到底是猛獸。

    哪怕平日再懶懶散散不著調,也改變不了它萬獸之王的凶猛,一旦爆發出來,除非是強到戰無極這種程度,否則誰敢涉其鋒芒。

    禁軍們的心顫了,畏懼了,和人打還好說,和猛獸打又算怎麽回事?他們的冷刀長劍,對這龐大的獅子而言,不就和撓癢癢一樣?

    而千玥這邊傷痕累累的鐵騎兵,一雙雙眼睛卻登時亮了,也不知是從哪來的力量,讓原本已經筋疲力盡的他們,突然間凶猛起來。

    白獅開道,千玥輔攻,鐵騎兵緊隨其後,直撲向前。

    有空子就鑽,有機會就殺。

    一時之間,人數本多出他們幾十倍的禁軍,反而被他們所壓製,封緊的包圍圈,生生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宮殿在燃燒,鮮血蔓上了北宮的地麵,一層未幹又鋪了一層,那腥氣之濃鬱,仿佛隨手抓一把空氣,都能抓到一手的血滴子。

    馬蹄踏踏,說快也慢,戰無極已經衝到了北宮門前,遠遠隻見通紅火光,整座大殿都被火焰包圍,夜色中奪目無比,照的宮殿前密密麻麻的人影分外黢黑陰冷。

    人影之後還有人影,滿目陰沉的黑甲中,一點銀芒隱約可見,那是咆哮怒吼的白獅,被人海戰術拖在殿內,雖然撕開了缺口,一時半會卻也衝不出來。

    而它背上,那個滿身是血的人影……

    戰無極的眼睛瞬間赤紅,心被揪緊的太久,幾乎疼到麻木,他猛地一甩長劍,整個人踏馬而飛,追星逐月朝前猛撲,那速度不知甩出駿馬多少條街,眨眼便到包圍禁軍的身後。

    聽到風聲的禁軍猛地一回頭,卻隻見眼前一花,黑影踏空而去,竟是沒空搭理他們。同樣聽到動靜的戰景文一轉頭,便見戰無極雙眼赤紅,整個人如魔似鬼般俯衝而來,冷厲衝天的煞氣在他身上幾乎凝成肉眼可見的紅光,空氣扭曲,他一腳踏在疾飛的劍刃上,再度借力,頭也不回的衝進了熊熊火光中。

    被他踏過的長劍失去勁力,“哐當”一聲掉下來,正落在戰景文麵前。

    戰景文腿一軟,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麵色慘白不見人色,完了,全完了,戰無極趕來了,他還沒來得及抓住千玥……

    對了,天戰王!

    戰景文眼睛一亮,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全是扭曲的陰狠,抓不住千玥雖然可惜,但抓住天戰王和白秋也是一樣可用,戰無極不可能不顧他們。

    “快,去找……”

    下令的話還沒說完,身後驟然傳來咆哮之聲,本就緊跟在戰無極身後的三支鐵騎兵,一看到自家主子如此英勇的衝在最前麵,那滿腔的熱血頓時便點燃,他們的主子在這裏,他們的主將在這裏,還有什麽好怕的?

    “兄弟們,殺,跟著將軍衝進去!”為首一名鐵騎兵揚聲大吼,一雙眼睛猩紅發亮,仿佛被空氣裏的濃鬱的腥氣暈染,那是熱血沸騰,那是殺意衝天。

    “殺啊!”身後士兵頓時瘋狂了,大吼一聲,直直撲向那密密麻麻的禁軍,仿佛一隻隻矯健的獵豹,長劍就是他們的爪子,氣勢就是他們的護盾,沒什麽好怕的,他們的主將在前麵。

    如狼似虎,真正是如狼似虎,人還沒撲上來,那一身殺氣就已經讓人心涼。

    一時間,所有禁軍都變了臉色,都被這股驚人的士氣所震撼。

    這樣無所畏懼的氣勢,好像他們不是以數百人對數萬人,而是調了個頭,該畏懼的不是鐵騎兵,而是人數更多的禁軍。

    兩軍交戰,智者勝;狹路相逢,勇者贏!

    麵對麵的碰撞中,氣勢,決定了一切。

    刀光劍影,大殺四方。

    火光熊熊的殿內,戰無極一闖進來,隻見目光所到之處,不是火光就是黑甲,密密麻麻,完全看不到被圍在正中的千玥的影子,卻能聽到兵器激烈碰撞的聲音。

    心火簇起,戰無極的眼睛裏一片冰冷怒意,沒有兵器,索性直接動手,飽含內勁的拳風似一道龍卷,一擊落下,原本滿身心直往裏衝的七八名禁軍當即慘叫,哀嚎著揍飛出去。

    戰無極腳步不停,掌風如電,一門心思往裏衝,千玥在裏麵。

    而包圍圈裏端正在衝殺的千玥,突然似聽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正好看見那摔飛出去的禁軍,冰冷唇邊竟勾出了一抹燦爛無比的笑容,這種衝殺勁力,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戰無極來了。”

    “什麽?”正支撐得艱難的鐵騎兵聞言一愣,險些被一把劍開了膛,連忙加快了動作,眼睛卻控製不住的往宮門處看。

    那裏,慘叫連片,人影橫飛,戰況比他們這邊還激烈。

    王爺,是王爺來了!

    霎時間,筋疲力盡的鐵騎兵仿佛吃了興奮劑一般,臉色頓時瘋狂起來,手裏攻擊居然比身體完好時還要凶猛三分,直殺得靠近的敵人慘叫連連,他媽的,王爺都來了,還有什麽好怕的。

    一直被這些混蛋壓著打,現在,也該輪到他們了!

    千玥的出手也越發凶猛下來,配合身下白獅無人可擊的衝殺力,所到之處無人敢阻,不是被白獅一巴掌拍飛,就是被千玥的軍刺割開了喉嚨。

    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戰無極在入口,往裏衝殺;千玥在裏頭,往外衝殺。

    兩個人沒有一絲半點的交流,卻默契的知道怎樣做最合適,裏應外合,不信撕不開這些禁軍的包圍網。

    “給我滾。”戰無極怒吼一聲,拳風如虎狠狠撞上一個禁軍的胸口,隻聽見“砰砰砰”連聲悶響,那人當場七竅流血,哼都沒哼便斷了氣,連帶著他身後好幾名禁軍,都被這拳頭裏凶猛的內勁震傷,一大口鮮血還沒噴灑落地,人已經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千玥的身形,終於出現在戰無極的視野中。

    四周烈火熊熊,腳下屍骸滿地,身側敵人密布,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冷眉銳目,森寒的殺氣盤旋在她身側,倒映著茫茫火海,整個人鮮紅的仿佛一隻浴火的鳳凰,那種驚人的美與豔,橫貫長空,一瞬間抵達他心裏。

    千玥也看到了戰無極,唇邊倏然勾起燦爛無比的笑容,沾染著血跡的瓷白臉龐,精致豔絕,原本冰冷的氣息,一瞬間*如火,無法用言語來描繪的轉變,整個人仿佛浴火重生。

    戰無極看著她,繃了大半夜的心,突然就定了。

    沒詫異她的容貌為什麽變化如此之大,也沒管她那周身變幻的氣息,伸出手,兩個字,“過來!”

    萬軍叢中,烈火之海,你隻需過來我身邊。

    別的,都不要緊。

    容貌、身份、秘密、權勢,都無所謂,隻要你還在。

    沸騰的火海,燒得宮殿裏華貴的玉石珠寶劈裏啪啦的爆碎,耳邊全是廝殺呐喊的聲音,千玥聽不見他的話,卻能看到他的嘴型,是叫她過去,去他身邊。

    沒什麽好猶豫的,千玥立刻從白獅背上跳了下來,箭步朝他奔去,臉上燦爛的笑容,仿佛春風吹開的嚴冬,一瞬間花開成海,絢爛了所有人的眼。

    “嗷!”白獅咆哮了,暴躁了,又是戰無極這個混蛋,一來就拐走它的新主人。

    不爽不爽,大白很不爽。

    “王爺!”傷痕累累的鐵騎兵們卻是激動了,半點沒因為早知道戰無極來了,而減少這種激動,遍體鱗傷也沒動容一瞬的鐵漢子麵容發顫,狠狠一刀劈開麵前敵人,便朝戰無極趕去。

    戰無極一把接住千玥,如接住他此生最珍貴的寶貝,順手護在臂彎裏,卻沒時間多說半句。

    抬頭看著隻剩下十人的精銳小隊,鐵血眼底也有一瞬動容,手中長劍一揮,冷喝道:“還能戰鬥的,就跟著我衝出去!”

    沒有安撫,沒有勸慰,一句並肩戰鬥,卻比任何安撫之言更加有效,鐵打的漢子怒吼一聲,再一次握緊劍柄,“謹遵將軍令!”

    殺戮四起,煙火騰騰。

    這個夜晚,漫長的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

    金鑾寶殿前的大廣場上,長相氣質毫不起眼的王府暗衛之首墨霖,手中長劍已經卷了刃,後肩背上布滿了傷口,丟掉已經沒用處的劍,回身道:“楚老爺子,還撐得住嗎?”

    楚邦國看起來也沒比他好多少,腰部側方一個可怖的傷口,血流如注,他緊緊用手捂著,臉色蒼白,卻是笑道:“這點傷算什麽,走吧,禁軍已經撤退,戰景文想要逃了,我們去送他最後一程!”

    他們麵前已經沒有敵人了,就在前不久,突如其來的鳴金之聲,招退了絕大多數的禁軍,隻留下少量人拖住他們的腳步。

    而這個時間點,戰王的七萬人馬已經封鎖了宮門,蒙田所率領的大軍也進了京,京都封閉以備大戰。戰景文若還不死心,必會趁著這個機會拚死一搏,他們豈能不前去送他一程?

    墨霖緩緩點頭,看向宮門處的目光,銳利無比。

    除卻戰死的武將和暗衛之外,所有人都往宮門趕去,這個時候,突然聽聞“轟隆隆”悶雷般的巨響,地麵巍然顫抖,好似倒下了一個擎天巨人,震得所有人都是一抖。

    墨霖猛然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臉色微微一變,“是北宮,王爺和王妃還在那裏……”

    一句話未說完,他縱身就往北宮奔去。

    身後聽到他這句話的暗衛們,冰封般的臉色也有一瞬變化,緊隨著而去。楚邦國等人反應慢一些,卻也是趕緊跟上。

    剛才還廝殺慘烈如戰場的寶殿廣場,頓時間安靜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染滿鮮血的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卻是太子黨的那些文臣,不敢攙和場外的戰鬥,一直膽顫心驚的龜縮在殿內,此刻聽到殿外安靜,才大著膽子推開門。

    “走了,他們都走了……”

    “太好了,得救了……”

    “快去找太子殿下,他就算要逃也得帶上我們啊……”

    細若蚊蠅的幾句話,這些文臣縮起腦袋,左右張望了一下,拔腿就往宮門處跑。

    他們聽到了墨霖和楚邦國的話,知道戰景文打算逃出宮,頓時就急了。

    他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壓在戰景文身上,他就算要跑,也得帶上他們啊,否則戰王勢大,他們這些失去依靠的,豈不是任由他宰割?

    一眾文臣,急急朝宮門奔去。

    北宮地內,一片狼藉。

    哪裏還有什麽巍峨的宮殿,哪裏還有什麽錦簇的花園,入目全是戰亂後血腥潑天,倒塌的宮殿歪七橫八,還有沒熄滅的火焰跳動,濃煙伴著灰燼亂飛而去,滿目瘡痍,哪還有半點宮廷氣息?

    “咳咳咳……”千玥趴在地上,一頭一臉的灰,嗆進喉管裏一陣咳嗽,一隻大手拍打著她的後背,那力氣卻實在稱不上溫柔,反而拍打得千玥五髒六腑都疼了起來。

    “別拍了……咳咳,別拍……”她一邊咳嗽一邊架住戰無極的手,有些無奈和委屈的道,“本來就胸口裏悶得慌,你還這麽用力的拍?”

    她都快吐血了。

    戰無極動作一僵,眼底不知是懊惱還是尷尬的神色一閃,翻身從地上起來,再把千玥拉起,回頭看著倒塌的宮殿,心裏一緊又一鬆。

    這北宮本就年代久遠,被火一燒,房梁頓時就撐不住了,搖搖欲墜,他們搶在最後一秒衝出來,才發現外麵的禁軍不知何時撤退了,戰景文也不見了,而那些被留在殿裏拖住他們的禁軍,絕大多數都被突然倒塌的宮殿壓在下麵,少數一些幸運的,也被控製了起來。

    大局之定,從戰景文逃走那一刻,已經隱隱浮現了。

    “王爺,王妃,你們沒事吧?”滿身是血的一鐵騎兵走過來,正是之前跟著戰無極率先進宮的三支小隊之一,遞出兩個藥瓶,一主內傷,一止外傷。

    “沒事,其他人呢?傷勢如何?”戰無極接過,倒出兩粒內傷藥便塞進千玥嘴裏,同時撥開外傷藥的塞子,把藥粉撒在她的傷口上。

    千玥含著苦澀的藥丸,傷口被藥粉刺激,陣陣抽痛,又是血又是灰的臉上幾乎看不出原來麵貌,往戰無極懷裏一靠便閉上眼,傷口什麽的隨他擺弄,她累了,需要休息。

    戰無極動作不停,卻是自然的攬住她的腰身,以免她滑落下去,鷹眸冷冷掃向那鐵騎兵,“說話!”

    被兩人這樣的相處模式驚愣住的鐵騎兵,頓時回過神,眼底卻閃過一絲羨慕,王爺和王妃的感情可真好……

    嘴裏回答道:“一、二、五隊共亡一百零五人,傷一百九十七人,並不致命。跟著王妃的精銳小隊卻是全軍覆沒,活著出來的隻有九人,其中七人傷勢嚴重,恐怕……”

    他止口不言,臉上閃過一絲哀色,那七個人的傷勢,很難救活了。

    都是從鐵騎兵營裏出來的,哪怕不認識,彼此之間也有難以割舍的情義,戰友命懸一線,他心裏自然不好受。

    “送他們去王府,墨天知道該怎麽做。”戰無極當即冷聲道。

    鐵騎兵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感動,什麽話也沒說,朝戰無極行了個禮,便朝那傷員走去。

    曆來士兵受傷,頂多有個軍醫治療一下便罷,有時候軍醫忙不過來,帶著傷也得照常做事,但戰無極這話,分明是要動用王府裏的大夫為七人治療,不管能不能救活,光是這份心意,就足以讓士兵動容。

    “禁軍突然撤退,戰景文想要逃了。”千玥閉著眼睛靠在他身上,聲音卻異常冷靜。

    “他逃不了。”戰無極聲音冷冷,他隻帶三百人就敢衝入宮中,看準了就是戰景文這種性子,他根本不敢和他正麵交手,一旦見他出現,又聽聞宮外兵臨城下的消息,肯定會心生動搖,集結人手往宮外突破,企圖去往陽城,那裏還有蔣家二十萬軍隊。

    卻不知戰無極進宮,身邊隻有三百人,如果他再狠一點,不是那麽容易退縮,幾萬禁軍在手,就算最後不能贏,也起碼能拉著戰無極同歸於盡。

    可他偏偏不敢冒這個險,反而給了戰無極從裏到外包餃子的機會。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怕死?

    ------題外話------  [ban^fusheng]. 首發

    那個嚷嚷著不補上兩百字就要磨嘰死我的誰誰誰,看到沒,10326個字,補上了!

    還不快誇我是超級勤勞小蜜蜂?╭(╯^╰)╮

    今晚表舅家有飯局,自動發布章節,作者君大吃大喝去了,不要太想我喲~

    ps:明天宮門決戰。

    再ps:此戰結束,一大波狂蜂浪蝶正在朝男主襲來!親愛的女主,狙擊炮準備好了木有?

    再再ps:女主身上的傷還有後續,她的傷沒妞兒們想象中那麽重(有原因!),但也沒妞兒們想象的那麽輕鬆(也有原因!),這一點和她揭露的真容有關。

    好了,劇透這麽多,勾得你們心癢癢了不?疑惑了不?←_←ok,我滿足的吃飯去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