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詭異、殺絕
字數:19144 加入書籤
兩天之後,一道消息從戰王府中傳出。
被關押在王府暗牢的李北城突發惡疾,戰王怒其對天戰王不敬,置之不理,李北城性命垂危。
這個時候,容成太子才剛進入天戰邊境,抵達京都,至少也需要十天以上,如果消息屬實,等他趕到的時候,估計李北城的屍體都涼了。
這道消息一傳出,有些人就開始坐不住了。
京都某處一豪華莊園裏,氣息詭異陰沉,門窗緊閉的房間內彌漫著一股腥燥的味道。
“李北城如果死了,我們和南嶽的交易就失敗了,不能再等下去,馬上行動。”一身形完全隱沒在暗中的人影語氣陰冷。
“可是,容成太子一再傳信,要我們等他來之後……”另一個略顯肥胖的中年男人有些遲疑。
“區區中原蠻夷,以為有交易在就可以對我等頤指氣使了嗎?”最後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語氣冷漠傲慢,“容成澈也不過一個毛頭小子,何須理會?馬上開始行動,李北城現在還不能死。”
“是。”這女人似乎地位頗高,她一發話,其他兩人頓時不敢再說。
風聲過,窸窸窣窣的聲音隱約傳出。
莊園裏的氣氛,越發詭異陰冷了。
眨眼轉至深夜,前幾天的大雪已經開始消融,氣溫越發低迷,戰王府的地底暗牢中,更是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連牆壁上的火把都有些蔫蔫巴巴,在陰冷潮濕的空氣中炙熱不起來。
暗牢最深處,關押李北城的牢房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蜷縮在稻草堆裏,一動不動。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與淡淡的腐爛氣味。
“嗖……”極細微的一道風聲,仿佛飛蟲掠過燈影,淡得幾乎不存在。
把守在牢中的幾個暗衛,無聲無息的倒下來,衣領處微微聳動,爬出一個指頭大小,通體黑亮如甲蟲般的蟲子。
“什麽狗屁戰王府,說得那麽厲害,我看也不值一提。”傲然陰冷的聲音。
火把微微瑟縮,地麵上投射出兩條狹長的陰影。
其中一人手一揮,那趴在暗衛衣襟上的甲殼蟲頓時飛了起來,飛進了手中一個陶罐樣的東西裏,封住。
“嘿嘿,中原蠻夷,能厲害到哪去?行了,去帶人吧。”另一道聲音響起。
兩人旋即走向暗牢深處。
光線昏暗,隱約可以看到穿著南嶽服飾的人影瑟縮在稻草堆裏,仿佛昏迷般一動不動。
空氣中腥味飄散,有種垂死的腐爛氣息。
“嘖。”一聲不耐的啐聲,兩人走到牢房門前,仔細看了看裏麵的人,“還真是病得半死不活了。”
說著手一抬,袖子裏很神奇的飛出了一指長短,仿佛蜈蚣變異過的長蟲,直直落在牢門大鎖上。
蟲嘴一張,吐出一點液體在鎖鏈上。
“嘎吱……”玄鐵打造,等閑兵器劈砍連點印子都不會留下的堅固鎖鏈,霎時猶如遇到了克星,被這液體腐蝕得坑坑窪窪,“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斷成了好幾節。
牢門無風自開,就在這瞬間。
“嗖嗖——”尖利的破空聲!
以牢門為中心四麵八方齊齊射來無數黝黑的箭矢,剛猛冷厲,勢如破竹。
“喀嚓嚓……”不知從哪傳來的齒輪轉動聲,被破壞的牢門上,機關自動開始運轉,隻見一道道鐵欄杆飛速從頭頂落下,封閉住各個牢房,牆壁一旋冒出無數孔洞,漆黑的冷箭鋼刺在洞裏幽芒森冷,蓄勢待發,地麵下陷,一個又一個的格子自動浮出,每個格子下,齒輪鋼索複雜交錯。
平平無奇的王府暗牢,一瞬間處處機關,殺機鋒芒。
“嘖,麻煩的東西。”
那兩人不耐煩的啐了一聲,袖子一拂,一大把黑色粉末飄出,頃刻罩住四麵八方,那飛射而來的箭矢剛碰上這粉末,頃刻間便被腐蝕成鐵水。
火光幽閃,滿地機關,動一下都會引來天羅地網式的攻擊。
“怎麽辦?”
“毀了。”陰冷無比的聲音裏,帶上了幾分被冒犯的火氣,不知從哪拿出來的一個竹管放在地上,手一翻,一仗骨笛湊到唇邊,詭異悠揚的樂曲緩緩飄出。
暗牢隔壁的密室。
墨雲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人的舉動,“這個時候吹笛子,他腦子沒問題吧?”
戰無極沒說話,千玥也沒說話。
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連眼神都有種如出一撤的冰冷鋒芒。
“當然沒問題,那叫蠱笛,專門用來控製蠱蟲的符器,你看著吧,很快就有一大批蟲子要出來了。”白秋冷笑一聲,臉上滿是嫌惡的表情。
他這邊話一落,那邊暗牢之中,突然響起了詭異的窸窣聲。
放在地上的竹管顫動起來,嗡嗡嗡的聲音從裏麵傳出。
隨著樂曲的漸漸高亢,這聲音也越來越大,竹管的顫動越來越明顯,好似裏麵關著一個凶厲的鬼,正怒吼著要撲出來。
隻聽見一聲輕微的破裂聲,竹管上方用來封閉管口的不知名物體,霎時間裂開。
一片黑霧般的東西衝了出來,空氣中滿是嗡嗡嗡的翅膀煽動聲,仔細一看,那哪裏是什麽黑霧,那分明是成千上萬隻螞蟻大小的飛蟲。
“我靠……”墨雲頓時爆了聲粗口,頭皮隱隱發麻。
白秋墨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這些南域人居然隨身帶著這麽多蟲子,還真是不嫌惡心。
密室封嚴,暗牢裏的兩人察覺不了這邊的動靜。
詭異的笛聲飄揚,那密密麻麻的飛蟲仿佛聽到了指喚,一瞬間如霧氣般散開,落在遍地的機關上,仿佛在上麵覆了一層黑色的粉末,喀嚓喀嚓的噬咬聲不斷響起。
那些尖銳的冷箭、寒光閃閃的剛刺、堅固漆黑的鐵欄杆、甚至是地上石頭打造的九宮格子,都迅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吃掉。
那些詭異的黑色飛蟲竟好似餓了幾千年的厲鬼,什麽都敢吃,什麽都吃得下,原本隻有螞蟻大小的身體迅速膨脹,一隻隻竟漲到了指頭大小。
“噗噗噗……”不斷有飛蟲被活活撐爆,爆出來的劇毒液體濺落在地上,整個地麵迅速蔓出斑駁的毒紋。
飛蟲成批成批的被撐死,鐵索機關成片成片的被吃光。
地麵上很快堆積起了一片蟲屍。
嗡嗡的翅膀聲,喀嚓的吞噬聲,噗噗的爆裂聲,伴隨著詭異的笛聲,響成一片。
同歸於盡,另一種方式的同歸於盡。
詭異到讓人頭皮發麻。
墨雲目瞪口呆的看著,忍不住連吞口水,這……這就是南域裏的手段?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原本密密麻麻的飛蟲基本死絕,但暗牢裏的機關也被破壞得不成樣子,笛聲停了下來,那人冷哼一聲,傲然收起骨笛。
“大人的蠱術又精進了,居然可以一次性指揮如此數量的餓蟲,佩服、佩服。”另一個人影聲音諂媚的恭維,一邊說一邊跟著那人朝牢裏走去。
鞋底踩著地上的蟲屍,嘎吱嘎吱的響聲聽得人牙酸不已。
“這算什麽,小意思而已。”平淡的語氣,卻掩飾不住聲音裏的傲然。
另一人嘿嘿的笑,連聲恭維,兩人的舉止神態,輕鬆傲慢的仿佛他們不是走在王府最機密的暗牢裏,而是在大街上散步一樣。
黑暗之中,不知多少嘴角譏諷的揚起。
兩人走到牢中那蜷縮的人影旁,伸出腳踢了踢,口中不耐煩的道:“喂,沒死就趕快給我起來。”
那人一動不動,仿佛是昏死了過去。
背對著火把的臉埋在陰影裏,蓬頭垢麵,看不清長相。
兩個人越發不耐煩,其中一人低下身子,伸手便要把人拎起來,先帶出去再說。
電光石火,稻草堆裏本該昏死的人,此刻突然一個翻身,蓄勢已久的一掌狠狠拍在那人的胸口上,旋即極速抽身後退,半點不戀戰。
“噗。”那人猝不及防,當場就被這力沉萬鈞的一掌打得吐血,倒飛出好幾米。
還沒來得及反應,嗤嗤的聲音突然間響起,整個暗牢瞬間火光大亮,一隊隊戎裝士兵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頃刻間封鎖住四麵八方,盾牌長槍,森冷箭矢,包圍之勢頓成。
甕中捉鱉。
那人愣了一下,語氣陰冷,“原來是個圈套,卑鄙的中原蠻夷!”
被打傷的另一人也站起來,目光凶戾。
“我呸,自己是蠻夷還敢罵別人是蠻夷,真不知羞恥兩個字怎麽寫。”墨雲早就被這兩人身上奇形怪狀的蟲子惡心透了,從密室裏一走出來便狠狠吐了口口水,用力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早知道這麽惡心,他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兩人神情一怒,剛要發作,卻又齊齊頓住,看向緊隨其後走出來的兩人。
黑發,鷹眸,人如刀鋒,冷銳鋒芒如劍。
他們的目標人物,戰無極。
他身側,樣貌平庸,鳳眼星芒,一身清冷的年輕女子……
兩人眼底突然閃過一絲異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明知道落入了圈套,兩人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緊張,反而有點有恃無恐的感覺。
千玥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兩人的目光,唇邊似有若無的綻開一絲冷笑,當即打量回去。
明亮的火光照的兩人始終籠罩在陰影裏的身形纖毫畢現,一身與中原服飾迥異的灰色袍子,從頭到腳罩得嚴嚴實實,袖子異常寬大,鬆垮垮的垂蕩,隱約可見插在袖口暗袋裏的各種工具。
頭發編織成小辮子用銀箍束起,蒼白的皮膚,凹陷的眼型,和南嶽人很相似。
兩個男人,年紀都在四十歲以上。
被打傷的那人略顯肥胖,一身氣質凶猛狠戾。
另一個更是削瘦陰鷙,像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給人的第一感覺便很不友善。
“少了一個。”千玥雙手抱胸,清清冷冷的道,李北城的隊伍裏失蹤了三個人,這裏卻隻有兩個,還有一個女人沒來。
聞言肥胖男人冷笑一聲,不屑道:“就憑你們,還沒資格讓巫乙大人親自前來。”
千玥揚眉,直接看白秋。
什麽巫乙巫甲,她不認識,但白秋肯定知道。
“巫乙,蠱王殿七大掌權長老之一,也是唯一一名女性長老,原來那個侍女就是她假扮的,真是讓人驚喜。”白秋口吻諷刺散漫,狐狸眼中精芒閃爍。
兩個男人勃然大怒,仿佛被人羞辱了偶像般,蒼白的皮膚都蔓出了一層怒紅。
張嘴正要說話,戰無極冷冽不耐的聲音突然響起:“是自己束手就擒,還是本王來動手?”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看向戰無極,突然桀桀怪笑起來,“戰無極,本來還想讓你多活兩天,沒想到你這麽急著找死,居然敢對……”
兩人的話還沒說完,戰無極一劍出鞘,直接攻了過去,誰有空聽他們的廢話。
與此同時,千玥也在瞬息出手。
不比戰無極雷霆萬鈞去勢洶洶,卻是犀利詭譎防不勝防。
一人一個,揍翻了再說。
“該死。”一消瘦一肥胖兩個男人哪料到他們說動手就動手,就一句話的時間都不給,頓時又驚又怒,來不及多想的往旁邊躲閃,匕刃擦身而過,頃刻間在肥胖男人的腹部衣袍上撕開一道口子,白花花的肚皮上隱約可見血痕。
肥胖男人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差點就被開膛破肚。
另一邊的消瘦男人卻比他靈活很多,閃身避開一劍,回身便朝戰無極一掌抓去,幹癟到和枯屍一樣的手,指甲足有半寸長,泛出幽冷的藍綠光澤,一看就知道是劇毒。
“哼。”戰無極臉色冰寒,一劍斬地,哢嚓嚓,地麵瞬息開裂,長長一道裂紋。
消瘦男人腳下不穩,踉蹌著差點摔倒,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眼前冷光一閃,寬大衣袖瞬間撕裂,衣袖暗袋裏的各種工具全飛了出來,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那支用來操控蠱蟲的蠱笛,正好落在戰無極腳邊。
“我的笛子……”消瘦男人頓時尖叫一聲,這才明白戰無極親自出手的原因,撲過去便要搶。
戰無極一腳踩踏,整隻骨笛頃刻間化為齏粉。
沒有了控蠱的工具,看你還怎麽操控那些惡心的蟲子。
消瘦男人動作一僵,眼睜睜看著粉末飄落下來,一瞬間眼珠子都紅了,同一時刻,身後也是慘叫一聲,肥胖男人整個摔飛出去,心口上插著一把匕首,臉色萎頓,大口大口的往外吐血。
“王妃……”白秋有些擔心的喚道,千玥動手一向不留情,這兩個人現在還不能死。
“死不了。”千玥頭也不回,一腳踩上那肥胖男人,手中狠狠一撕,將裝滿工具的衣服袖子整個撕下來,隨手丟開。
白秋鬆了口氣,一揮手,幾個士兵頓時衝上去,三兩下把人控製住。
“這就是蠱王殿的高手?”千玥似笑非笑,沒了那些惡心巴拉的蟲子幫忙,連三招都接不住。
白秋等人也對視了一眼,皺眉。
雖說他們是早有準備,但這……也太簡單了吧?
真這麽沒用,還敢兩個人強闖王府暗牢,到底是太自信還是太小看他們?
“快看,這個人不對勁!”這時候,一個士兵突然驚呼起來,指著那肥胖男人。
千玥的匕首正插在他心口上方半寸的位置,沒人動,那匕首卻好似被什麽東西擠著,一點點自動從肉裏擠了出來,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一隻仿佛天牛和蟑螂綜合體的蟲子,從肥胖男人的血肉中鑽了出來,抖了抖翅膀,甩下幾滴血。
眾人頓時毛骨悚然。
這些南域人是瘋子嗎,居然在身體裏藏著這麽惡心的蟲子?
“閃開。”戰無極臉色一變,厲聲大喝,撲上去便要把兩人身邊的士兵拉開,卻不想慢了一步
“吱吱……”從那肥胖男人身體鑽出的詭異蟲子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一瞬息黑芒飛掠,猛地鑽進了一個士兵的脖頸。
“啊——”那士兵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脖頸處一個黑洞洞的血口,手腳痙攣,抽搐著倒在地上。
其他士兵嚇了一跳,本能的迅速往後退,戰無極一腳將那消瘦男人踢開,怒吼:“退後,不要靠近!
“該死,是本命蠱。”千玥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居然是所有蠱蟲中最難纏的本命蠱,“快退後,有本命蠱在,不用工具也能……”
“桀桀桀,你們都得死。”千玥的話還沒說話,被戰無極踹開的消瘦男人突然陰測測的怪笑起來,肩膀上迅速蔓開一片血色,一隻螳螂模樣,渾身滿布黑黃花紋的蠱蟲撕開衣服,從他身體裏鑽了出來。
第二隻本命蠱。
“以為沒有了工具,我們就無法操控蠱蟲了嗎?無知的中原人。”肥胖男人也停止了吐血,手往傷口上一抹,竟仿佛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張狂笑道。
情況瞬息鬥轉,從未接觸過這種事情的士兵們看得瞠目結舌。
人的身體裏,還能養蟲子?
“啊啊啊啊……”地上,中了招的士兵慘叫不斷,那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隻見他拚命伸手去撓脖子上的血洞,仿佛想把鑽進身體裏的蟲子撓出來,滿布血絲的眼珠暴突猙獰,臉色卻極快的蔓延出黑色的毒紋,劇烈抽搐著,幾息之間便斷了氣。
心口處皮肉拱起,從內而外撕開了一個血洞。
黑烏烏的蠱蟲鑽了出來,蟲嘴一張一合,仿佛在咀嚼人的內髒。
“嘔……”有士兵忍不住幹嘔了聲。
更多的人汗毛倒豎,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小黑,回來。”肥胖男人一招手,那天牛樣的蠱蟲頓時飛了起來,乖巧如兔子般落到他手中,吱吱叫喚著,肥胖男人愛憐的撫摸了一下它的背,一抬頭,猙獰冷笑看著眾人。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墨雲吞了口口水,口幹舌燥。
“本命蠱,傳聞中厲害的蠱師用自身血肉從小喂養的蠱蟲,生性凶猛,難纏無比,並與蠱師心意相通,借助它的存在,蠱師就算不用工具,也能操控其他比本命蠱弱的蠱蟲……”白秋喃喃說道,神色震驚,也是沒想到這兩個人身上竟有這種傳聞中的東西。
難怪,他們敢單槍匹馬的闖進王府,原來是有恃無恐……
戰無極聽到白秋的話,看了一眼士兵的屍體,冷冷望著那蠱蟲,此種怪物,必殺。
“本命蠱與蠱師一命相連,殺了這蟲子,這兩個人也會沒命。”千玥冷聲說道,她也隻在安傑洛口中聽過這種蠱蟲,現代本命蠱的培養辦法早就失傳了。
他們如果還想從這兩人口中問話,就不能對這蟲子下殺手。
“就憑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還想抓住我們?簡直是可笑。”消瘦陰鷙的男人怪笑一聲,撫摸著肩膀上螳螂般的本命蠱,輕聲細語的道,“花花,幫我殺了那個男……”
“嗖。”他的話還沒說完,那螳螂蠱驟然疾飛而出,似一道黑黃閃電猛撲向千玥。
消瘦男人一愣。
“王妃,小心……”白秋頓時大叫提醒。
千玥眼睛一眯,手中匕首瞬息往脖頸前一擋,隻聽見“砰”的一聲,仿佛鐵器碰撞。
那螳螂蠱直接撞上她的匕刃,一時間差點沒撞暈過去,戰無極緊隨其後,劈手一劍便砍了過去,敢對千玥出手,直接殺。
螳螂蠱連忙一躲,險險從劍刃旁擦過,仿佛被激怒了似的一掠而起,嗡嗡聲大作。
“花花,你在幹什麽,我要你殺得是男人,你怎麽攻擊女人了?”消瘦男人這時反應過來,頓時跳腳大吼,指著戰無極便怒道,“殺了他,快。”
“吱吱吱……”肥胖男人手中的天牛蠱也在這時飛了起來,不等人命令,猛然勁射直撲千玥,那速度竟比螳螂蠱還快上三分,與此同時,螳螂蠱仿佛也在配合它,驟然襲向戰無極,蟲嘴一張,毒汁如小箭,射向戰無極的臉麵。
“王爺,小心有毒……”
“王妃,快躲……”
身後士兵幫不上忙,見兩隻蠱蟲同時出擊,頓時大叫著提醒。
戰無極臉色未動,身形一錯便朝旁邊閃開避毒,同時反手一劍正要進攻,誰料到那螳螂蠱竟是虛晃一招,突然來了個急轉彎,直撲千玥而去。
“錯了錯了,不是女人是男人,攻錯了。”那兩個蠱師氣得直跳腳,他們要殺的是戰無極,這兩隻蟲為什麽總盯著千玥?
本命蠱還從來沒有這樣不聽指揮的情況啊……
兩道冷芒一黑一黃,前後夾攻千玥,冷厲勁風,去勢洶洶,戰無極臉色一沉,轉身便追。
血肉喂養出來的劇毒蠱蟲,獨有的腥燥氣味迎麵撲來。
千玥冷眼看著,腳下一晃,以一種讓人完全看不清的步伐從兩方撲來的夾角中踏出,匕首刁鑽刺出,正中那天牛蠱的尾部。
隻聽見“吱!”的一聲高亢尖叫,那蠱蟲頓時飛離開來,仿佛受了傷,歪歪扭扭的落在一旁。
與此同時,站在不遠處的肥胖男人臉色一白,身體不受控製的晃了晃。
“嚓,”戰無極的劍刺來,卻沒能刺中那螳螂蠱,他的反應極快,一見不中立刻變刺為拍,狹長的劍身仿佛像拍蒼蠅一樣狠狠拍上那螳螂蠱,頓時把它拍飛出去,跌跌撞撞的落在天牛蠱身旁。
“如何?”戰無極看都沒看那兩隻蟲子。
“沒事。”千玥搖頭,眼睛一刻也不從本命蠱上離開,這蠱的速度很快,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偷襲。
兩隻蠱半飛在空中,猙獰的外形,斑駁的花紋。
蟲類特有的複眼在火把光照下反射出斑斕的光澤,全方麵鎖定千玥,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千玥心裏微微一寒,明明蟲類的眼睛是看不出情緒的,但她分明能感覺到,這兩隻本命蠱,都是不約而同的瞄準她一個人,不顧蠱師的命令,全當戰無極不存在。
剛剛的攻擊也是,天牛蠱始終隻瞄準她,螳螂蠱表麵是衝著戰無極去,實際也是虛晃一招對著她來,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她看起來特別好欺負嗎?
“小黑,你在幹什麽?攻擊男人,男人。”肥胖蠱師臉色蒼白,在後麵大吼著道。
那削瘦的蠱師也是臉色難看,眼神異樣的看著千玥,語氣陰冷不善:“中原女人,你身上是不是帶著什麽東西?為什麽我的花花隻盯著你攻擊?”
帶著什麽東西?
千玥眼睛一閃,戰無極臉色一沉。
如果說她身上有什麽特殊的東西,才引得蠱蟲隻攻擊她一個人,除非是……她體內的藥蟲?
戰無極當即擋在千玥麵前。
誰料這樣的動作卻仿佛激怒了兩隻蠱蟲,天牛蠱當即一聲高亢鳴叫,刺耳的吱吱聲。
螳螂蠱也跟著飛了起來,衝著戰無極直甩尾巴,那模樣活像是人在發怒,無聲吼叫的讓戰無極從千玥麵前滾開。
戰無極眉頭緊皺,冷眼看著它們,整個把千玥擋在身後。
千玥嘴角抽搐。
她還從來不知道,原來蠱蟲還會發怒……
“小黑,你給我回來,你到底在幹什麽?”本命蠱不聽指揮,那肥胖男人又驚又怒,頓時大吼道。
消瘦男人也是臉色陰沉,死死盯著自己的螳螂蠱,“花花,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不聽我的話?”
沒人……不對,是沒蟲理他們。
兩隻蠱蟲虎視眈眈的盯著戰無極,見他不肯讓開,頓時怒了。
天牛蠱高飛起來,淩空盤旋,發出一陣陣節奏詭異的鳴叫;螳螂蠱十二麵翅膀全部扇動,嗡嗡的鳴顫聲仿佛與天牛蠱遙相呼應,兩隻蠱蟲竟好似聯起手,在準備一個大招。
這是什麽情況?
千玥和戰無極同時心裏一沉,總覺得不是好事。
白秋墨霖對視了一眼,暗中做了個手勢,一小隊士兵無聲無息的挪動起來,趁著那兩個蠱師的注意力全在蠱蟲身上,猛然撲上去,將兩人死死壓製住。
本命蠱隻能有一隻,現在既然已經出來,這兩個人沒有底牌了。
此時不抓,難道還等他們蟲子回來?
“你們……”肥胖男人大驚失色,扭頭就喊,“小黑,快來救我。”
士兵恨他的本命蠱害死了一個戰友,聞言狠狠一腳踹他臉上,肥胖男人頓時慘叫一聲,滿口白牙混著血水吐出來,他的天牛蠱卻根本沒理會。
另一個削瘦男人臉沉了沉,正要發怒,突然臉色一變,猛地反應過來,“不好,它們是在召喚其他的蠱蟲……”
召喚……其他的蠱蟲?
眾人臉色一變,頓時朝兩人被撕下的袖子看去,那袖子裏密密麻麻的暗袋,插滿了為數眾多的竹管與陶罐,在兩隻本命蠱的聯合鳴叫下,隱隱顫動起來。
戰無極眼角瞥見,二話沒說,一劍就朝那本命蠱砍去。
光兩隻就已經這麽難對付,如果再把其他竹管裏的蟲子召喚出來,那今日在場之人,不死也得殘。
千玥反應也快,甩手一刀便射向另一隻蠱蟲。
劍風勢若閃電,匕首冷若寒芒,頃刻間猛撲而去,那正忙著召喚同伴的兩隻蠱蟲躲避不及,天牛蠱瞬息被戰無極的劍風劈成兩半,吱得慘叫一聲,掉在地上。
不足嬰兒巴掌大的身體裏,卻流出了大量黑血,詭異至極。
螳螂蠱也沒討到什麽好處,半邊翅膀直接被匕首貫穿,“鏹”的一聲狠釘在暗牢牆壁上,拚命的掙紮。
“啊……”幾乎是天牛蠱喪命的同時,那肥胖男人兩眼怒睜,手腳在控製中劇烈抽搐了幾下,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頓時沒了氣息,渾身血肉仿佛在一瞬間融化,迅速幹癟下去,大量的汙血從七竅中噴湧而出。
壓著他的士兵急忙放開手,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活人在極短的時間內縮水,好似所有的內髒都在瞬間融化為血水流出,隻剩下一層鬆軟的人皮包著骨頭,幹屍一樣躺在血水中,死狀淒慘,完全看不出就在幾十秒鍾之前,這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嘶……”士兵倒抽冷氣,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而那螳螂蠱的受傷,也給那削瘦男人帶來了創傷,他的臉色驀然慘白,殷紅的血從嘴角鼻孔中流出,和肥胖男人一模一樣的症狀,隻是螳螂蠱還沒死,他也還有一息尚存。
原本在兩隻蠱蟲的召喚下,隱隱開始顫抖的竹管,又重新平靜下來。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
“我讓你們準備的東西呢?”千玥冷聲說道。
“在這裏。”白秋連忙掏出一個陶罐,上麵密密麻麻布滿了針孔大小的洞,千玥接過來,從懷裏掏出一包粉末倒進陶罐,然後走向那螳螂蠱。
“這……這個味道是……”奄奄一息的削瘦男人驚愕的看著千玥,這個味道……是能讓蠱蟲陷入昏睡的藥粉?
怎麽可能,這藥粉隻有他們南域才有,這個中原女人是從哪裏得來的?
千玥沒理他,直徑走到螳螂蠱前,戰無極緊隨其後。
那蠱蟲不知道是意識到了危險還是見千玥走了過來,一時間掙紮的更加厲害,猙獰的蟲嘴一張一合,好似迫不及待的想要撲到她身上。
戰無極緊皺眉頭,見千玥一把粉末灑上去,那蟲子頓時掙紮的更加厲害,不過沒掙紮多久就停了,歪歪掛在匕首上,昏睡過去。
千玥伸手要拔出匕首,戰無極攔住她,“我來。”
千玥也不阻攔,戰無極謹慎的拔出匕首,那螳螂蠱還掛在上麵,近距離看,滿身斑駁交錯的黑黃紋路越發猙獰,將它丟進陶罐中,千玥手一翻,封住罐口,這才衝戰無極一笑,“沒事了。”
幸好她過去閑著無聊,從安傑洛手中學過這種專門針對蠱蟲的藥粉,否則今天這事還真不好辦。
不過她會的也就這一招而已,若是蠱蟲數量太多,她也沒辦法。
畢竟這種藥粉,她配置起來也很費功夫。
戰無極看著她,眉眼微沉。
“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有我們南域的藥粉,快說。”削瘦男人眼睜睜看著千玥把自己一命相連的本命蠱收了起來,頓時臉色大變,厲聲怒吼道。
這話一出,白秋頓時譏笑,“你們南域的藥粉?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那藥粉明明是他們王妃自己調配的,怎麽就變成他們的了?
明知對方是蠱王殿的人,還敢甕中捉鱉,又怎麽可能一點準備都沒有?
雖然這兩人擁有本命蠱的事情超出眾人意料,但總算沒出什麽亂子,順利把人擒住,這就行了。
“帶下去。”戰無極看了那男人一眼,暗紅鷹眸中嗜血一閃,頓時有士兵把人帶了下去,臨走之前,那男人的目光仍死死落在千玥身上,說不出的驚疑古怪。
千玥順手把手裏的陶罐塞給白秋,“這個東西你先收著。”
“王……王妃……”白秋的臉頓時綠了,手抖的差點沒把罐子摔下去,他收著?他哪有這本事收這種東西?萬一裏頭的蟲子醒了,他一個文人要怎麽對付?
白秋咽了咽口水,萬分真誠的對千玥道:“王妃,不如讓墨霖或者墨雲……”
話還沒說完,四道冷颼颼的視線像箭一樣釘在他後背上。
白秋登時寒毛倒豎,嘴角抽搐的轉過頭去。
“我很忙。”墨霖咬牙。
“我也很忙。”墨雲切齒。
王妃讓你收著,你就乖乖收著,別想連累我們,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
白秋:“……”
我靠,說好的要為兄弟兩肋插刀呢?
兩人一個望天一個瞅地,就當沒看見白秋控訴的眼神。
“放心,短時間內醒不了。”千玥好笑的看著白秋一副快哭了的表情,神色一轉,指著那些裝滿蠱蟲的竹管與陶罐,“墨雲,墨霖,你們也別閑著,把那些收起來,小心點,別把蟲弄醒了。”
墨雲、墨霖:“……”
白秋頓時幸災樂禍的笑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手中的罐子突然劇烈一顫,白秋一下子沒拿穩,“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頃刻間四分五裂,粉末散了一地。
剛放鬆下來的眾人頓時臉色一變,還以為那蠱蟲又醒了,下意識繃緊了身體,看去。
卻見那螳螂蠱一動不動的躺在碎陶中間,身上原本鮮豔的花紋瞬間黯淡,頃刻間僵硬灰敗。
“死了?”千玥眉眼一冷,“不好,那個蠱師……”
戰無極等人也反應過來,立刻衝出暗牢。
暗牢建在地底,上方的掩護是一片人造假山,幾人剛一衝出來,就看見一小隊士兵圍成一團,正是負責押送的人員,聽到動靜連忙轉身,神情疑惑莫名中帶著幾分驚懼,匆匆讓開路。
人群之中,隻見那削瘦男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麵部朝天,手還緊緊抓在胸口衣服上,臉上的表情凝固著錯愕與難以置信,眼珠暴突,五官扭曲。
胸口一點血痕,一擊斃命。
死得不能再死了。
千玥臉色一沉,一絲怒火從眼底滑過。
費了這麽大的功夫才逮住這人,卻什麽都沒來及問就死了。
竹籃打水一場空。
“怎麽回事,誰殺的?”白秋等人緊隨其後,一看到男人的屍體,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負責押送的士兵搖頭道:“沒人殺他,方才還好好的,剛一走到這裏,他突然慘叫著倒了下來,不知怎麽的就斷了氣。”
戰無極上前用劍尖挑開男人的衣服,致命傷在胸口,一個筷子大小的幽深血洞,和方才的天牛蠱咬開士兵胸口的傷一模一樣,明顯也是蠱蟲噬咬造成的。
夜色茫茫,殺了這男人的蠱蟲早已經消失得不見影子。
“有人提前在他身體裏種了蠱,一旦發現事情不妙,便操控蠱蟲破體而出,直接殺了他。”千玥慢慢的說,那聲音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眼睛裏的怒火與戾氣幾乎要化成實質狀噴出來。
她和戰無極費了這麽多功夫,卻在眼看就要成功的當口上生生被人算計了一把,這種功虧一簣的感覺……
千玥一腳踹開男人的屍體,該死的王八蛋!
“我們能抓他們一次,就能抓兩次、三次,沒什麽大不了的。”戰無極沉聲說道,語氣冷冽剛硬,掃過男人屍體的眼神,嗜血的紅。
越是緊張的掩蓋秘密,就越證明不是好事。
如果這些人的目的與他們無關,何須這樣緊張的趕盡殺絕,生怕被他們抓住一絲半點的線索?
這些人……到底想幹什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