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怡然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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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湖畔有座四層高樓,三麵臨水,正麵臨街,這便是京都最有名的雅樓——怡然居,每天慕名而來的客人絡繹不絕,尤其是文人雅士,日間吟詩作賦,晚間風花雪月,當真是一處雅致之處。

    怡然居的東家是大梁首富宇文家族,端看其名氣和生意,不知情的人可能以為這裏定是碧瓦琉璃,雕甍繡欄,氣派恢宏,這樣才無愧於大梁第一雅居。

    可事實上,怡然居看不到半分富貴華麗,樓層雖高且宏大,但樓內裝飾卻十分樸素,沒有錦布鋪桌,沒有繡毯鋪地,樓頂沒有精致的花燈,門口未有耀目的珠簾,隻是這裏的一桌一椅,一幾一榻皆以上好的青竹精心製成,都設計得別出心裁,安置得恰如其分,讓人一進門便能感覺耳目一新,舒適而自在。

    一二層是猶如酒樓一般的場地,用來招待普通人或是一些貧寒士子聚會論詩之地,三層便要高級得多,被隔成各個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包廂,當然那價格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至於四層,那就不是有錢可以上得去的,但凡能踏上四層,那就是身份的象征。

    一輛馬車停在了怡然居臨街的大門前,馬隻是普通的馬,車是簡陋的兩輪車,與宏偉的怡然居對比,顯得那般的突兀不和諧,但來往的行人卻是見怪不怪,隻道也是慕名來怡然居消費的平頭百姓亦或是寒門士子,不過還是忍不住往那馬車投去目光,卻不是為了看馬車,而是為了人。

    在馬車的車轅上有一名衣著仆素的少年郎,看他執馬鞭的樣子像是個趕車的下人,但那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模樣,卻比那來往的公子哥還要俊俏幾分,尤其是那一身淡淡的氣質,雖然還有些稚嫩,怎麽看都該是出身不凡才對。

    一個下人便這般出挑惹眼,那坐在馬車裏的主人怎麽都不該平凡吧?

    “將軍,到了。”段子白坐在車轅上,無視四周投來的視線,微側身隔著車簾衝馬車內的人說道。

    “嗯。”輕應了一聲,聲音清澈,略帶慵散,分不清是男亦或是女,沒有那種特別的勾人味道,卻更加攝住了聽者的心神,似乎在忙碌的紅塵中體味著雲淡風清的悠閑。

    一隻修長的素手從車內伸出來,緩緩地掀開車簾,一張清瘦白皙的臉蛋映入眾人的眼簾,頓時一片吐氣聲響起,那是一口氣憋得太久了,等到正主出現的時候,才終於記起這口氣還沒吐出來而不約而同地做出同一個動作,怎麽說呢,這張臉讓期望過高的他們有些失望。

    在俊男美女齊聚的京都,這般容貌隻能說是一般,就連趕馬車的下人都長得比她漂亮,然而,下一刻,又都齊齊都看呆了眼,再也移不開了。

    容貌雖隻能算得上清秀,但那雙奪天地造化的眼睛卻比任何傾國傾城的美麗容顏都要來得奪魂攝魄,隻要視線與那雙眼睛碰上,就仿若撞上了漩渦,連靈魂都被吸進去,那般的純淨明亮。

    再見那人踏出馬車時,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住,一襲簡單的白衣長衫,非常仆素,跟來來往往的貧寒學子相差無二,隨意而站,慵散淺笑,卻自有一股高貴的氣質渾然天成,分明比那貴族子弟更加雍容三分。

    門前侍立的小二顯然訓練有素,雖也呆滯了半響,但很快就回過神來,連忙跑上去前,熱情地喊道:“歡迎客倌光臨怡然居,這邊請。”

    “有勞。”淡而有禮的道謝,卻把小二給激動得嘴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這是哪家的公子?京都什麽時候來了這號人物?”

    “嘖嘖,那身氣質,我看也隻有四公子之首的宇文公子能與之比仲。”

    “這麽說也太誇張了吧!宇文公子那是什麽人物,這個公子氣質雖不凡,但相貌卻隻能算是中上之姿,與宇文公子相比,還是略遜一籌。”

    “我覺得不然……”

    已經進入怡然居的阿墨和段子白自是沒有聽到圍觀群眾熱情的討論聲,但是在四樓的一間臨街的廂房卻開著窗戶,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將百姓的議論聲聽在耳中。

    四樓臨江的一間雅間,幾個姿容姣好,氣質高雅的青年男女憑欄或站或坐,吹著涼涼的江風,觀著蒼茫丹穹,嬉笑高談,於清幽雅靜的怡然居中自有他們的青春洋溢,肆意逍遙。

    ‘叩叩’,輕輕的兩聲叩門聲打斷了青年男女賞景高談的興致,然而沒有一個人露出不悅或是怒意,除了顯然在這群人當中是領頭的那兩個情緒不外露,其餘人皆看著被敲響的廂房門露出興味的表情來,有幾個人的眼中甚至閃過不懷好意的光芒。

    “請進。”清朗的聲音透著股儒雅,憑欄而坐的一名俊朗的青年男子站了起來,當廂房門被推開的時候,他的臉上也適時地勾起一抹如沫春風的笑容。

    當阿墨和段子白大跨步走了進來的時候,房間裏的人都有片刻的呆滯,既驚訝於兩人的氣質又訝異於兩人的年輕,不過到底都是見過世麵的人,很快就回過神來。

    “在下柳傑,見過花將軍,花將軍能拔空前來應約,真乃我等榮幸。”青年男子柳傑快步迎了過去,笑得溫馨,既不失熱情,又不顯得諂媚,拿捏得恰到好處。

    這是個八麵玲瓏的人物。阿墨心中暗自想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得體地回應道:“柳公子客氣了,阿墨來遲,諸位勿怪。”

    “哈哈,花將軍貴人事忙,我等閑人等著自是應當。”柳傑還未開口,站在他身後的另一名錦衣華服的青年笑哈哈地接上話,話雖是笑著說,但話中的嘲弄指責的意味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話還說不上兩句就發難了?這般急燥,京都的貴族公子名緩名過其實了。

    阿墨眼角一瞥,看到那名華服青年的麵容時,神情忽地一滯,漆墨的雙瞳微微眯起,掩去眼底的寒光,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站在稍後的段子白自是注意到阿墨瞬間微僵的身軀,目光不禁移向那個出言不遜的青年,容貌身材皆雖上等,在這群人之中亦算是上等之姿,若非臉上那倨傲的神色太過討厭,便連柳傑也要略遜三分,當然,他可不認為他家將軍是因為這個人的無禮或是容貌而怔住,難道兩人認識?但見這個青年似也是第一次見到他家將軍。

    “王兄。”柳傑好聽的聲音打斷段子白暗中的猜想,略帶責怪地看了那青年一眼,之後一臉歉意地朝阿墨拱手道:“花將軍勿怪,他是寧州王氏主家的王劍仁,生性直率,並非有意衝撞將軍。”

    生性直率,不是有意衝撞?那還不是在指責他們仗著勢,故意來遲讓他們久等,哼,將軍能來那是給他們麵子,居然還在這裏陰陽怪氣地拿喬,什麽玩意嘛!

    段子白暗自撇了撇嘴,在心中腹誹,看著這些人的目光帶著不善,他平時看著像是隻軟弱可欺的小白兔,但畢竟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戰士,一旦動氣,收斂起來的血煞之氣便不自覺地散發出來,頓時將這群養尊處優的公子小姐震得呆立當場,心驚肉跳,冷汗直冒。

    今天這場邀約雖說不上是鴻門宴,但這些公子小姐的哪一個不是各懷鬼胎,準備拿她這個新任的聖前紅人拆骨分屍,她不動氣不代表她就是好脾氣,小白隻是露點殺氣,看把這些人給嚇得,嘖嘖,真不經嚇,看來還是別玩得太過了,不然之後的戲就唱不下去了。

    看把這些人嚇得差不多了,阿墨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本將軍受聖上隆恩,委以重任,自是事忙,又豈會怪罪‘賤人’兄說的實話呢。”你們不就是眼紅皇帝老兒的恩寵嗎?那我就明明白白地說出來,省得你們還得在那挖空心思地拐著彎罵人,看,我是多麽好的人啊!

    名門貴族裏出來的公子小姐沒有一個不是人精,怎麽會聽不出阿墨話中的潛台詞,當即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偏生又吐不出來,他們確實眼紅,也確實不甘心,你說你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不過就是上了一回戰場,好運地打了個勝仗,有什麽了不起的,既沒有家族背景,又沒有錢財聲望,憑什麽得到皇上如此厚愛,這般驚世駭俗的恩寵,連他們這些人中龍鳳都受不起,你個鄉野小子也不怕折了壽,居然全給承下來了,還有,你看看,這副小人得誌的樣子,當真氣死人不償命。

    可是,人家這般光明正大地說出來,他們反而無話回嘴,這口氣隻能深深地悶在心裏,化成一根根刺,紮得他們的心肝脾肺那是千穿百孔啊,疼得他們直想將眼前這人狠揍一頓出氣。

    但是不能,今天的主要目的並不在於結仇,至於最後要結的到底是什麽,那就要看這個花離墨好不好拿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