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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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樵向大家通報了一個好消息:木木今天要來上班。
小雲,就是那個收銀的小姑娘唉聲歎氣:“這就意味著下午又要被那群花癡包圍了。”
另外一個麵點師笑著打趣:“小雲,我看你就夠花癡的了。”
“我癡的不是木木這個人,我癡的是他做的點心!”小雲拍拍自己的臉說,“這禮拜好不容易瘦下來,木木一回來又得胖回去。”
大家全都笑起來,袁樵說:“小雲你得注意,你可還沒嫁人呢。”說得正熱鬧時,丁子木推門進來了,一聲“早安”話音未落,立刻被三四個小姑娘圍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問他身體怎麽樣,看他瘦了,囑咐他別太累不行就再歇兩天……
“行了行了啊,”袁樵扒拉開那幾個姑娘,把丁子木拽出來說,“你們也都差不多點兒,忘了前天誰跟我抱怨最近營業額下降了?好不容易這搖錢樹回來了,你們又想往回推?合著好人要做,錢也想掙,哪兒來的這美事兒?”
丁子木有點兒臉紅,但那是高興的,他聽出來了袁樵的意思。這家麵包店說起來不是他幹過的規模最大的店,但一定是他待過的最舒服的店。以前也曾經有店老板很器重他,但是那種器重首先是基於他能創造出來的經濟價值,所以丁子木隻是覺得壓力大。而袁樵不一樣,袁樵的器重首先是建立在尊重和關心的基礎上的,丁子木很滿足,至於能掙多少錢,這倒還在其次。
袁樵問丁子木:“能上班嗎?其實倒也不急,我都想好了,如果你下周不能來上班,我們就主打三明治。”
“三明治?”丁子木想了一下,“咱們賣過一輪了啊。”
“我進了一批牛油果,那算拿那個做醬料。”袁樵揮揮手,“總之,我都安排好了,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再歇兩天。”
小雲在一邊長籲短歎:“唉,前兩天我嗓子都快說不出話來了,老板也沒說讓我歇半天啊,這人跟人的待遇果然是不一樣的。”
袁樵笑罵道:“你那嗓子是因為午休時偷巧克力吃上火了,再說,你隻會吃甜點又不會做甜點,沒有利用價值。”
小雲鼓著臉,氣呼呼地看著袁樵。
丁子木說:“袁大哥,我真的不用歇,已經沒問題了,可以上班的。”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是袁樵到底不敢讓他太累著,隻給了他半天的工作就讓他回家去歇著了。丁子木換了衣服後去跟袁樵道謝,袁樵擺擺手:“這有什麽可謝的?我這是采取可持續性發展戰略,完全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丁子木懂,有些事兒不用非得說出來,就好像有些話說出來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袁樵是個什麽人丁子木心裏有數,他除了一個“謝”字說不出別的來。
從麵包店出來,丁子木給楊一鳴打了電話,讓他下班直接回家不用接他,而自己直奔了菜市場,他想回家給楊老師做頓正經的晚飯,這幾天想也知道楊老師的日子也不會太好過。
***
楊一鳴下班後急急忙忙往家趕,中午在實驗中學吃的食堂,那飯菜都能吃出一種悲壯慷慨的感覺來。再想想丁子木做的飯菜,楊一鳴恨不得扛著車跑回去。
到家的時候飯桌上已經擺上了三菜一湯,清炒荷蘭豆、紅燒排骨、幹煸四季豆外帶一盆冬瓜湯,房間裏彌漫著飯菜的香味。楊一鳴站在玄關換鞋時,有種強烈的“回家”的感覺,仿佛隻有這樣,這裏才是一個真正的家而非“楊一鳴工作室”——還是不掙錢的工作室。
丁子木端著兩碗飯出來說:“楊老師,洗手吃飯吧。”
楊一鳴把鞋放好,一邊往浴室走一邊說:“你今天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丁子木摸摸胸口,說,“沒什麽特別的,就是挺高興的。”
“高興什麽?”楊一鳴洗了手坐在飯桌邊,上來就撈了一塊排骨吃。味道非常棒,他忍不住豎起一根大拇指。
“嗯?”丁子木挑挑眉看著他,發出疑問的聲音,可是眉毛已經飛了起來,眼睛彎彎的全是笑意。
“嗯。”楊一鳴嘴裏塞著肉說不了話,隻得使勁兒點點頭,好不容易把肉咽下去後說,“我誇你呢你不知道啊。”
“不知道啊,”丁子木拿起筷子說,“你又沒說出來。”
楊一鳴驚訝地看著他:“你小子這趟回來學會逗貧嘴了啊。”
“那叫風趣幽默。”丁子木扒拉一口飯說,臉有點兒熱。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反正就是想跟楊一鳴說話,閑磕牙也好,逗貧嘴也罷,就想跟他這麽一路聊下去。他喜歡看楊一鳴吃飯時那種滿足的樣子,也喜歡看楊一鳴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樣子,更喜歡楊一鳴摟著自己的肩膀說“我會陪著你”……這種強烈的渴望難以壓抑,甚至讓他自己覺得害怕。
“楊老師,你說大丁是不是個會逗貧嘴的?”
楊一鳴愣了一下:“逗貧嘴?你說這話就是在逗貧嘴,為什麽這麽問?”
“我就在想,我剛剛說那話是不是受到大丁的影響了,徐霖不可能,鄭哥是個特嚴肅的人,我就沒接觸過大丁,一共就跟他說過一兩句話,不太了解他。”
一提到大丁楊一鳴就有點兒暈。徐霖好解決,他存在的意義是“隱藏”,隱藏那段恐怖的過去,那種恐懼的禁忌一旦打開,他出現的概率就會大大降低,如果大丁能把他放到一個讓他有足夠安全感的地方,他也就不會再出來。但是大丁不一樣,他存在的意義是“釋放”,把那種壓抑的怒火和反抗釋放出來,所以他肯定要和丁子木爭奪一個“存在”。
還有那個始終沒露麵的鄭哥。
楊一鳴給自己挑了一塊大個兒的排骨鼓勁:再接再厲,解決完一個再來一個,生命不息,奮鬥不止。
“丁子木,”楊一鳴說,“大丁是個好人但不是風趣幽默的人,如果他願意找你聊聊天,你要對他有耐心,他可能有點兒偏激,可能有點兒暴躁,但是你要記得,他永遠永遠不會傷害你。”
丁子木鄭重地點點頭,楊一鳴仔細地看著丁子木的眼睛,他覺得自己能從那雙明亮的眼睛裏看到一種強烈的渴望,也許,那就是大丁的目光吧。楊一鳴低下頭去扒拉碗裏的飯,他覺得自己很難麵對這麽強烈的目光。
你不是那個人。這是世間最殘忍的話,你很好,但是你不是那個人。
楊一鳴低下了頭,所以他錯過了丁子木倏然變紅的臉和尷尬移開的視線。
****
丁子木約了羅颺周日吃飯,臨出門的時候楊一鳴像個碎嘴老太太一樣跟在他後邊囑咐:帶手機,不要去太遠,如果不舒服要立刻給自己打電話,早點回來,萬一遇到丁奎強千萬冷靜,先給自己打電話……
楊一鳴說著說著有點兒猶豫,要不然自己悄悄跟著他好了,雖然這樣看起來更像個變態,但是好歹安全啊。
丁子木站在玄關換鞋:“楊老師,你現在挺像德育主任的。”
“混小子!”楊一鳴笑著彈了他額頭一下,“說真的,你要約的午飯我就不擔心了,現在天都黑了。”
“這有什麽分別?”
“人在晚上相對沒有安全感,這種時候意誌力會比較薄弱,一旦真的遇到什麽事兒很容易被打擊到。”
丁子木笑著說:“放心,現在能打擊到我的隻有一件事。”
“什麽?”
“再做出上次那樣的土豆絲和魚。”
楊一鳴想起那盤甜得掉牙的土豆絲和無法形容的魚:“那哪裏是打擊你,分明就是打擊我好嗎。”
丁子木笑著擺擺手走了,楊一鳴留在家裏掙紮:要不要變態一次跟著呢?
丁子木約了羅颺吃火鍋,大冬天的隻有吃這個才舒服。羅颺和宋智坐在丁子木對麵,看起來真是特別配。
“你倆挺合適的。”丁子木真心實意地說。
“木木,你才見過他幾麵啊就把我賣了!”羅颺不滿地說,“有你這麽當娘家人的嗎?”
“我又沒催婚。”丁子木說
宋智搶過話頭:“你還是快催催她吧,這丫頭說要三十歲再結婚。”
“三十?”丁子木算了算,“雖然你現在談結婚是太早了,可是也不至於要三十歲吧。”
宋智愁眉苦臉地說:“颺颺說那是我的考察期。”
羅颺瞪了宋智一眼,說:“我好歹得把工作弄穩定了吧。”
丁子木點點對宋智說:“那你得理解羅颺,她從小就要強。再說,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事業真的很重要,甚至可以說是最重要的。”
羅颺不吭聲,但是向丁子木投去一道溫暖的目光。
“這我懂,”宋智點點頭,“我能理解,所以我也不攔著她。說句實話,如果我真想找個家庭主婦全職太太,我也不會找到羅颺,她一看就是那種恨不得我在家當全職老公她掙錢養家的人。”
丁子木向羅颺擠擠眼睛:“幸福吧?”
羅颺嘴硬地說:“光說說誰不會啊,等你做到了再說。”
宋智裝模作樣地歎口氣:“其實啊,我是真恨不得把你擱家裏。木木你可不知道她們公司那幫單身狗看羅颺的眼神一個個都欠抽。”
“瞎說。”羅颺白了宋智一眼,臉卻有點兒發紅。
丁子木笑了一下:“我懂,那是種特踏實的感覺,他就在你身邊,在你的家裏,抬眼就能看到他,伸手就能碰到他,時刻能跟他說話,他就能一直陪著你,那感覺特踏實。”
宋智舉起飲料杯:“哥兒們,都是男的,啥也不說了,你懂我!”
丁子木端起橙汁跟他碰了一下,咽下去的時候,甜中夾雜著一些苦澀。
羅颺楞了一下,詢問地看了看丁子木。
散席時,宋智要開車送丁子木回去,羅颺說:“你自己先回去吧,我送木木。”
“哪兒有讓你送的道理?”宋智說,“你真打算把我當媳婦養著啊。”
“我們閨蜜有私房話,你要聽?”羅颺說。
宋智老老實實地把車鑰匙上交:“那也不能走過去啊,天都那麽晚了。你開車,我溜達回去等你,開慢點兒注意安全。”
羅颺接過車鑰匙,丁子木翻個白眼:“虐狗。”
“上車,就你話多。”羅颺推了丁子木一把。丁子木上了副駕駛座,透過反光鏡他看到宋智在跟羅颺說話,大概是囑咐她注意安全吧。羅颺微微低著頭,聽得很認真。
丁子木想,人真的會變的,以前的羅颺處處都要爭個尖兒,如果某件事她能做並且能做得很好,可別人還要在她耳邊囑咐來囑咐去,她一定會生氣暴走。可是看看現在,她就那麽乖乖地站在那裏聽,一句話也不說。
隻是因為她知道那個人在意她,把她的安全放在重在之重,她領他的那份情,她寧可耐著性子也不願意拂了那個人的心意。
願意為他改變自己,隻要他高興。
丁子木看著宋智在羅颺的唇上印下一個吻,慢慢地笑了:我願意努力改變自己,變得更好,不再讓你擔心,不再讓你著急。我也不會拒絕你的要求,如果你想要自由我不會禁錮你,如果你想一個人走走,我也不會賴著你,但是我會在某個地方看著你。
這個城市那麽大,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如果你願意你總能找到我,我總會在某個特定的地方,哪兒也不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