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章:真是個深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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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著他已挑開珠簾走進內閣,我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狂亂。顫抖慌張地出聲:“……你要幹什麽。”他垂眼冷冷睥睨著我,道:“你很想知道?”

    我拚命點點頭:“凡事總要有個準備。”

    他十分好心的給了我準備,一鬆手,把我丟到地上。

    盡管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可還是摔疼了我。

    我勉強支撐起半個身子,卻見上方祁淵的目光正定定望著某個方向。我便不由自主順著看過去,剛巧瞧見那明黃色紗帳後的床榻上,躺著一位沒什麽氣息的美人。透過紗帳的微小縫隙,我能看清那美人的具體模樣:標準的瓜子臉,下顎尖尖我見猶憐;額間一點殷紅朱砂,更襯得臉色蒼白無血。那一頭黑發,如同柔滑的綢緞從她腦後散著鋪在地上。即使不睜開眼,也能看得出這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隻是這個美人的身影,怎麽看著有點熟悉……

    尚自沉吟間,卻聽他忽然道:“小夏,你還認得出來嗎。”

    我抬頭看他,他也低眼看我,隻是眸子裏閃爍著如霜鋒芒。

    往事繁亂從心頭掠過。靈光一現,恍然如夢。我猝然笑出聲:“為什麽他還活著。”

    麵對他的一時沉默,我越逼越緊,歇斯底裏地叫出聲:“為什麽,為什麽柳鈺還活著?”

    “本君自然有辦法續穩他的命。”他言語森冷,看我的目光中帶一絲戲謔。

    “好得很,你當真是這世上難得一見的深"qing ren"。”我冷笑。雖然不知道這個賤人出了什麽事,可看他如今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出的事估計還有點嚴重。

    祁淵驀地蹲下身來與我視線齊平。望著我。緩和了下臉色:“前幾天阿鈺奉母後之命去了趟三十六天,結果被長離養著的冥火九頭蛇所傷,中了劇毒,到現在還沒醒過來。”我低頭盯著坐在身下的青白地麵,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他的笑容便也沉了沉,“你說長離他該不該死。”

    “該死啊,怎麽不該死。”我極快的抬起眼。亦笑著:“九重天的人大抵都不大喜歡長離上神,天後交給柳鈺的那份差事,想必也是在三十六天的天門附近就可辦完。如果不是他好奇非要往裏頭闖,會招惹上九頭蛇嗎。真該死。”

    看著祁淵的臉色一點一點陰沉,我心裏既得意、又恐懼。殊不知自己會被祁淵狠狠拉起身來,他再一次把我反身禁錮在懷中。“別亂動。”他冷聲對我說道,語氣裏有某種諷刺。身後青年渾身散發的那種邪惡氣息有些瘮人,我下意識地想要逃離,無奈卻掙不開他的魔掌。他的手中忽然變出了一把匕首,灼灼冷光晃得我頭暈。

    我還是忍不住害怕,“你又想幹什麽?”

    “……聽說的你玄鳳血可以解毒。”祁淵冰冷的聲音傳進我耳中,幽寂,沒有任何起伏。他一手緊握著我的手腕不讓我亂動,另一隻手已將那匕首提到了我麵前。

    原來他要用我的血,救她的命。

    這副架勢,怕是此番計劃在許久之前就被他策劃好了的。前幾天他對我的態度忽地好轉。也不過是為今天他所要做下的卑鄙行徑找個借口,多少安慰一下自己被罪惡折磨的良心。

    身子一顫,我霍然睜開眸,用足以殺人的目光看向他:“你怎麽就那麽篤定,我能救得了柳鈺。怎麽就那麽篤定,”沉默片刻,竟是冷冷笑起:“我會願意救柳鈺?”

    祁淵垂眼望著我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情緒,平靜得像潭死水:“之前你救得了本君,難道如今就救不了柳鈺了?”怪了,從前不是還死活不相信是我救得他嗎?變臉功夫真是極好。他又對我微笑,笑出了世間最冰冷的顏色。“而且,你不救也得救。”

    我的手已被他握住,那鋒利的匕首極快割開了我腕上的皮肉。痛得我淚水漣漣,卻不願在他麵前軟弱叫出聲。隻好忍著,我忍著看見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下,可下方的瓷碗似乎怎麽也充填不滿。“小夏,你疼嗎。”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還在我耳邊輕輕吹氣。我閉著眸,一語不發,心裏祈禱這該死的時光過得快些。

    “說話……”他的眉宇間盡是不耐,將我那傷口又割得更深。

    而我已經失去了知覺,沒有痛感,不說話,也不叫,隻有眼淚不住落下。我不知道他要把我的血放多久,這種恐懼和絕望促使我艱難地轉頭,仰起臉看他之時,卻發現他也正深深凝視著我。這個男人長得異常俊美妖邪,一顰一笑皆要勾人魂魄。我一天嫁給他的時候我便知道,他是不會喜歡我、疼愛我的。可我愈想逃離,他便霸占得越狠。

    祁淵。我緊緊抿著雙唇,將這兩個字咬碎,吞進肚子裏。

    我慘白著一張臉,卻得不到他的絲毫憐惜。“我之前便說過,不要試圖接近長離。這是懲罰,小夏。你需要知道你是誰的女人。”這一句話,他是附在我耳邊說的,聲線已然變得沙啞:“任何事情,都休想企圖反抗本君。”

    休想企圖反抗。

    休想讓我過得快活。

    既然要恨,也恨得徹底點。

    這樣也好。

    我的眸光倏地黯了下去,漸漸沒了生氣,也無從抵抗。滿屋子都彌漫著一絲絲沉寂冰涼血腥味。祁淵卻在這時將我推開,拿起了盛著我的血的瓷碗挑開簾帳,而我卻渾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上。當我看過去時,那柳鈺仙人已經醒了。他的唇角尚且還有一點血跡,祁淵便用手替他去。扶著他坐起身時,眼裏是說不出的溫柔憐惜,相較於對我的殘忍是種鮮明的對比。

    低頭一看,鮮血仍在汩汩流出,仿佛怎麽也不會止。我無奈的笑了,雖然我有修煉萬年的仙元護身,失血過多也不會真真正正的死去。但心裏隻覺得痛,痛得窒息。

    事情已經到這個份上,我也再隱忍隻顯得矯情。我又素來不是個好脾氣的人,隻覺得自己和祁淵徹底玩完了。現在,就現在,我多想衝過去給他一巴掌,再給那柳鈺一巴掌,讓他把我的血通通吐出來還給我。可是我無法,雙腿怎麽也站立不起來,我隻好拖著身子緩緩爬過去。從傷口處湧出的鮮血在地麵畫出一道道詭異的弧度,刺目斑斕著。

    “殿下。”我抬起手拉了拉祁淵的衣角,虛弱無比地開口。他頁宏號。

    祁淵垂眸掃我一眼,或許是我倒在地上的模樣太過落魄。他的眸色稍微多了點溫度:“怎麽了。”

    內心苦澀蔓延,我用淒涼的語聲道:“你愛我嗎?”

    他怔住。

    我眸底浮上一絲淺淡笑意,再問:“小夏這個人,你愛嗎?”

    殿裏靜得嚇人,珠簾輕緲帷幔幽深。而我的語氣幾近悲痛,高高在上的玄衣青年竟然連隻字片語都不肯答我,我還傻傻地期待著他能跟我說些什麽話,哪怕是一句也好。

    大抵是因為他不愛我。

    祁淵不愛我。

    “那你就休了我罷。”

    我仰起頭,看著他,笑了。

    他的身形猛地一顫,驀地向我逼來的目光憤恨如火。

    “你說什麽,我聽不清。”他語聲清冷,眸子裏閃著某種危險訊息,仿佛隻等我一說出不字,就立刻會飛出刀子來將我刺死。

    我眸光倏地冷下來,裏麵寒芒乍現:“殿下,你休了我罷。”

    ……

    一陣死樣的寂靜之後,我聽到了他的笑聲。

    下巴猝然被人狠狠捏住,祁淵彎下腰來,同我冷冷對峙。他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在極力忍著怒火。“這句話,你憋了多久了?”

    我倒是不說謊:“不久,就在剛才。”望著他陰陰沉沉的臉,突然笑了,笑得明媚:“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麽?”忍不住伸出手,長長蔻丹在他手腕上留下一道道深痕。我聽到他吃痛的抽氣聲,卻絲毫不心軟。想想我也是甚少這般心硬血冷:“因為我恨你。”語聲冰冷,不帶一絲情感:“我恨你,祁淵。”

    我以為,我這番決絕的話一說出,祁淵他必定暴跳如雷,說不定又會給我一耳光。可是他沒有,他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悲哀,他一直看著我。

    “可是小夏,我對你……”他手指將要觸到我臉頰時,我卻反射性的側過臉去,躲過他的撫摸。絲絲涼風從窗縫裏吹進來,我隻覺得冷,徹骨冰涼。他手指僵在半空中,苦澀地一笑,然後頹然落下。“是了,你恨我。一直都是。”

    過了良久,他苦笑出聲:“如果我說,我也恨你呢?”

    他的語氣悲傷落寞,我聽了隻怔怔心疼。可我有什麽好為他心疼的?這些深入骨髓的恨,不都是他笑贈於我的?

    我笑得樂嗬,“那不是正好。”

    那之後,祁淵又凝視了我很久很久。他目光仍是那樣妖邪,可是我卻從中覺察出了淒涼的味道。我覺得又無奈又好笑,定眸看他,再次重複:“休了我罷。”

    說完這句話,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渙散。我就快支撐不住了,不久前才剛在長離那兒嚐了失魂引的味道,如今祁淵卻用匕首割傷我,還放我的血。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禍不單行?嗬,禍不單行,原來是這個滋味。

    盡管頭暈眼花,我卻堅持說完這三個字:“休了我。”

    驀地,他對我一笑,好似冰釋前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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