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他會不會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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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無言的聽著顧傾硯的述說,他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石頭,壓在我的心裏,沉沉的讓我難受之極。

    我自然知道,沒有一個人的變態,會是與生俱來的,可我卻不知道,顧傾硯的變態,會是在這樣一種環境下,被活活逼出來的。

    他是在用自己的強悍冷硬,來掩飾那顆渴愛的心。

    一個可憐的人。

    我遲疑的伸出雙臂,終還是抱住了他,像個博愛的母親,抱住一個無依的孩子。

    顧傾硯任我這樣抱著。

    我們這個姿勢,保持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現出薄薄的晨曦,顧傾硯才抬起頭,他怔怔的看著我,頭慢慢俯過來,在我的唇上,印上一個無關**的吻。

    “謝謝你,縵殊,謝謝你聽我說這些。”他總是冰冷的眸子,此時,也有一點暖色。

    我微微一笑,想說點什麽,終還是忍住,不再出聲。

    我做得似乎有點過了。

    我和他的關係,還輪不到我,來扮演一個心懷大愛的女人。

    我本就應該謹守本分,戰戰兢兢的陪著他,一次五千,我們之間,就應該隻有一次五千。

    這個反複無常的顧傾硯,我知道他的真實想法越多,隻怕,他對我的淩辱,就會越甚。

    如果我沒猜錯,他是不願在任何人麵前,顯示一點點脆弱的。

    就如那次,他醉酒跟我說了個幻境一般的香雪世界,結果,他和我談成一個如此屈辱的交易,他對我,竟是比剛開始還不如。

    有時候,探知得越多,便越是一種錯。

    我幾乎能夠預見,回過神來的顧傾硯,會為這一刻孩子般的無助,怎樣折磨我。如果可能,他大概想用他常握的手術刀,生生把這段記憶,從我腦海裏剔除。

    “天就要亮了,你要不要睡一下?”顧傾硯近乎溫柔的說。

    我本能的要拒絕,但看著他眼裏的期待,還是點了點頭。

    算不算識實務者為俊傑?

    “那我們一起去睡一會,我也有點累了。”顧傾硯牽了我的手,疲倦的打了個哈欠。

    “好。”我乖巧的跟著他,兩人一起向臥室走去。

    竟是相擁而眠。

    若在以往,除了親吻,除了**,顧傾硯隻要醒著的時刻,絕對是不許我靠近他身邊的。

    我心裏愈發不安。

    幾乎是逃避的,我亦打了個淺淺的哈欠,對依舊定定看著我的顧傾硯浮起一個疲倦又不乏溫柔的笑,說:“傾硯,我真的累了。”

    “你睡。”他微微笑著。

    我像獲得赦免一樣,趕快閉上眼睛。

    可是,即便閉上眼睛,我也能感覺到,顧傾硯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我的臉上。

    好在我的的確確是累了,不一會兒,假寐竟變成真寐,進入了沉沉夢鄉。

    我這一覺似乎睡得太沉,總覺得自己置身於一個溫暖的懷抱,讓我沉迷的懷抱,沒有我以前無數次夢中思念時那種一觸即逝的虛無,而是切切實實的,溫暖的,甚至是有心跳的。

    如此讓人沉迷。

    甚至不願醒來。

    我的生物鍾其實是起了作用的,到平日裏該醒的點,我的身體已經蘇醒過來,可是,大概是想在這溫暖裏多停留一會,我的意識,便繼續睡著。

    一直到這溫暖忽然消失,我才無限悵惘的睜開了眼。

    “醒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我對上了顧傾硯含笑的眸子,他正一邊穿衣服一邊看著我。

    “顧先生。”我臉上有幾分半真半假的羞郝。

    “呃,你要是還累,就再睡會。”他似乎心情很好,笑也像聲音一樣溫和,“我約了人,得馬上出發。”

    “好。”我乖順的應聲,如果不想和他有過多交流,如果不想和他同時出門,那麽,再睡一會,是個最好不過的理由。

    我又閉上眼睛。

    我聽到顧傾硯洗漱的聲音,刮胡子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就像曾經我和資鳳翔在一起的每一個早上。那時的我,大概是仗著資鳳翔的寵愛,早上總是找著各種理由賴床,不過他也不惱,總是把一切都打理妥當了,才湊到我的麵前,刮刮我的鼻子,說:“小懶蟲,現在總該起來了吧,再睡下去,就遲到啦。”

    “那你抱我起來。”我嘟了嘴,慵懶的說。

    “好。”他半跪在床上,脖子伸過來,笑嘻嘻的說,“呦,起重機來咯,來吊我的小胖妞咯。”

    “你才胖。”我不依了。不過還是伸出雙臂,環上他的脖子,他則一用力,把我攔腰抱住,試圖把我抱離溫暖的床。

    然而通常他會失敗,他不僅未能把我抱起,還會被我的力道一帶,就滾到了床上。

    “淘氣。”他似乎是在批評,但眼睛裏的笑,卻似要溢了出來。

    我便得意的看著他。

    他在我的得意裏,會給我一個情意綿綿的吻。

    兩人便又纏綿到了一起。

    這是我們每天早上的必備節目,百玩不厭。我一直以為,我和資鳳翔,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似一體,勝似一體,這個節目,自是要一直玩下去,直到我們雞皮鶴發,老態龍鍾。

    然而我沒想到,有一天,這一切,會如此突兀的結束。

    是不是因為太美好了,所以,它便不能長久?

    我在這些細細碎碎的聲音裏,竟完完全全走了神,渾然不覺,鼻端,有著淡淡的香味傳來,那是刮須水的香味,和我曾經熟悉的香味,何其像也。

    我大概是一時失了心智,竟半閉著眼睛,伸出雙臂,撒嬌的說:“鳳翔,抱我起來。”

    然而我沒聽到預期的一聲好,相反,我感覺周圍的空氣似乎一下冷了下來,有一束目光,像冰涼的刀片,直直的刮到我的臉上。

    我一個激靈,那琉璃一般的幻境刹那消失,我幾乎是驚惶的睜開眼,看到顧傾硯近在咫尺的一張臉。一張笑意還來不及收斂的臉,一張水樣的柔情瞬間結冰的臉。

    我們兩個,詭異的對視著。

    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抓著床單。

    有那麽一瞬,我以為顧傾硯會殺了我。

    因為他的周身,的確籠起了一股殺氣。

    一個日日握著鋒利的手術刀,一個聽慣皮肉分離的聲音的男人,他的身上,一旦籠起一股殺氣,大概,是真的想殺一個人吧?

    我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顧傾硯還是用刀一樣的目光看著我。

    我終於受不了了,絕望的閉上眼睛。

    如果就這樣死了,會不會太不值?

    是太不值了吧,不過因為錢,招惹上這麽一個變態,結果,卻連命都送了,是太不值了吧。

    我的手愈發緊的抓住床單,努力不讓那種恐懼,傾瀉出來。

    我是怕顧傾硯,但是,這一刻,我不願撒謊,不願向他求饒,我是真的思念資鳳翔,思念到極致,思念到痛,所以,任何一個能讓我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點滴的場景,於我都是一種幸福。哪怕這樣的幸福,不過是幻境而已。

    時間像凝滯了一樣,一動不動。

    我以為我會在顧傾硯刀片一樣的目光中,心悸而死。

    然後沒有。

    倏忽之間,空氣裏的冷逍遁無形,我聽到一聲輕佻的笑聲,那是顧傾硯的笑聲。

    “霍小姐,你可真會做白日夢。”他譏誚的看著我,眼裏的嘲弄表露無遺。

    我鬆了一口氣,虛弱的笑笑。

    他從衣櫃裏抽出一條暗紅的領帶,一邊打結一邊低喝一聲:“滾。”

    “縵殊這就滾。”我飛快的起身,飛快的穿衣服,連頭發都沒梳,臉都沒洗,以最快的速度,狼狽的逃離那個魔窟。

    還是留住一條命要緊。

    雖然我對自己的命已抱了一種無謂的態度,但若是讓別人來決定這條命的去留,到底有幾分不甘。

    在我逃也似的走到客廳的時候,我聽到臥室裏,傳來砰的一聲脆響。

    是什麽碎了呢,是那個雪白的台燈?還是其他?

    走出顧傾硯的公寓,我才去看一下時間,已經上午九點過了。這也就意味著,我再一次遲到,沒有任何請假的說辭的遲到,或許,更確切的說,是曠工。

    我摸摸自己的臉,那種沒洗臉帶來的緊繃感,怪不好受的。我不想以這樣一個形象去公司,可我也不想打電話聽老板那抓狂的詰問。也是,若換個角度想想,我是老板,遇到這樣動不動就遲到早退的員工,也是抓狂的吧。

    被炒魷魚應該是遲早的事。

    我幾乎是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心態,如是想。

    一個人在帶著幾分早春的寒意的街道上慢慢的走著,偶爾遇到一個小石子,便把它踢得老遠。我隻希望這條路一直這樣延伸下去,走不到盡頭。這樣,我就不用回去麵對資鳳臨,也不用強顏歡笑麵對顧傾硯。

    那天價的診金,我什麽時候才能籌夠?

    我慢慢的走著,慢慢的踢著小石子。

    這條林蔭小路,終於還是到頭了。

    在小路盡頭,是一個丁字路口,此時車水馬龍,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在深圳這個快節奏的都市裏,每個人都在為生活奔波,又有誰,會去在意路的一旁,有個茫茫的女人,一個不知路在何方的女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