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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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顧傾硯身子震了一下,就像烈日裏的人忽然遭遇冰水一樣的激靈。他臉依舊看著窗外,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他緩緩的回過頭,回過頭,看著我,嘴角一勾,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說:“霍縵殊,就憑你,也配我愛。”
“不配最好。”我掠掠鬢發,平平的答。
“哼,別以為動機不一樣,本質就會有區別,你比哪些單純為錢而賣的女人更可惡,人家起碼真實,而你,你這張臉,透著說不盡的虛情假意,簡直讓人厭惡透頂。”
我沒理他,不知為什麽,我心裏有種無法說出的難過。今天來接他時,我雖說不上歡欣雀躍,像等待久別的情郎,但是,我也沒有太多抵觸,甚至,還有那麽一絲期盼,是因為很快要見到他了嗎?這是不是很賤?對他這樣一個人,抱著這樣一絲期盼,是不是很賤?你看,報應馬上就來了。
他的嘴裏,吐出怎樣傷人的話語。
他是一條毒蛇。
誰讓你對一條毒蛇生了一份柔軟。
我閉上眼睛,在心裏一遍一遍警告自己。記住了,霍縵殊,你既是為錢而來,就應該堅定一點,不可憐他,亦不要被他激怒。
他是你的誰?
車子沉默的疾馳。
我們誰也沒再說話。
可是,也沒分開。
他有所取,我有所付,交易還沒開始,當然不能分開。
我們到了他的公寓,然後,像動物一樣,完成最原始的需求。房裏的燈沒開,黑暗裏我聽到他的喘息,還有一下比一下狠的撞擊。我覺得心漸漸沉下去,沉下去,這是我選擇的路,我本來已經有機會離開,可是我又回來。是因為我不想事二主?還是因為我心裏藏著一份不敢承認的心思?
那個悲傷的顧傾硯,他是這黑夜裏的野獸嗎?
我蒙蔽了自己的眼?是為了什麽?
有淚滑了下來。
你愛上我了?
你也配我愛!
誰的真心,誰的假話。
我要讓他痛,可是,我自己,卻不其然的痛了。
這個男人,我終是鬥不過啊。
我不知道這個夜晚,我們這樣瘋狂的折磨,持續了多久。在我覺得自己已經像條離水的魚一樣快要死掉時,他終於放開了我。
“你走吧。”他無限疲累的說。
我依舊沒有說話,起床、穿衣、出門,一個人,走在深夜的街頭。
如果讓我選擇,我會不會讓時光留在那似真似假的溫存裏。起碼,那個時刻,他不會把我的尊嚴血淋淋的撕掉,露出裏麵無法直視的不堪。
孽緣。
我想起我對江博宇說的那外交般的辭令,此刻,卻覺得有一種諷刺般的真實。
我為什麽要回來?
天下的男人,難道還有比顧傾硯更可惡更可恨的麽?
我在街頭踟躕的走著,街燈拖著我的影子,孤獨的長長一條。我停下,看著那影子,忽然瘋了一樣,發出尖利叫聲。
有個年輕的男人經過我的身邊,看我這模樣,停了下來,圍著我轉了一圈,我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
“小姐,怎麽了,要不要哥哥陪陪你?”他輕佻的笑著,酒氣汙濁。
“你陪得起麽?”我斜著眼睛看他。
“你出個價。”他嘻嘻笑著靠過來,就想要來摸我的臉。
“二百萬。”我拍開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依舊嘻嘻著:“漫天要價啊。”
“出不起就滾蛋。”我一臉鄙夷。
他呸了一聲,說:“有病吧,二百萬,我看五百塊到頭了。雖然長得還可以,但比你漂亮的在賣的人多的是,你以為你這麽金貴。”
“沒錢就滾,囉嗦什麽。”
“滾?”他邪惡的一笑,“大爺我還真沒二百萬,但我可沒打算滾,今兒個,我想玩玩免費的。”
看來是醉糊塗了。
他以為這是哪裏?深圳的街頭,容得他這麽放肆?
我站在那不動。
他手臂一伸,就要來抓我。
我身邊剛好有個垃圾桶,垃圾桶旁邊,放了兩個啤酒瓶,我腰一彎,一手操起一個,朝他的頭就打去。
如果打死了,算不算正當防衛?
或許算的吧,一個醉鬼**一個獨身女子,女子操起酒瓶自衛,難道不是正當防衛?
可是,如果警察知道,我是在看到身邊的酒瓶時,才有恃無恐的激怒醉鬼,會不會依舊這樣想。
應該不會了吧?
不過,警察大概不會知道這些。如果我不說,就誰也不知道我內心邪惡的想法。
我不知自己已經壓抑到什麽地步,竟想著這樣對一個陌生人,僅僅因為他的色膽包天。
啤酒瓶敲在男人的頭上,砰的一聲脆響,然而沒有我預期的鮮血迸濺。大概是空瓶子的緣故,加上我是女人,到底氣力不夠。
但也足夠痛。
男人呲牙咧嘴的一聲怪叫,一把奪過我的酒瓶扔了出去,然後抓住我的頭發,就往他懷裏拖去。
我失算了。
我雖然占了先機,但我畢竟是個女人;而他雖然醉了,但他畢竟是個男人,他的力氣,比我大的不是一點點。
我被他拖到懷裏。
他手不老實朝我摸來。
我拚命掙紮著,在他的嘴快要湊到我臉上時,咬到他的肩膀。
我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
緊接著,這個男人朝一邊倒去。
我咬得有這麽用力嗎?我感覺我的牙關還沒使上勁。
然而我很快明白過來,這個男人之所以慘叫,之所以倒地,不是因為我咬,而是因為有另一個男人朝他恨恨揣了一腳。
那是個染著發的長發男人,帶了鼻環,滿身的另類氣息。
“傅奕軒,你不要把他打死了。”有個漂亮女人踏著高跟鞋朝這邊走來,聲音脆脆的。
“死不了。”長發男人聳聳肩。
“謝謝。”我有點驚魂未定。
長發男人眉毛一挑,看我一眼,說:“不用謝,因為我沒打算英雄救美。”
我一時不明白,張張嘴正打算說點什麽,醉酒男人已經爬起來,搖搖晃晃的朝長發男人撲去。
“小心。”我出言提醒。
長發男人飛起一腳,像踢個麻袋一樣把醉酒男人踢飛。
看來他是個練家子的。
“你能不能小點力,呆會踢死了警察來了看怎麽交待。”女人皺皺鼻子,不滿的說。
“報警了?”男人問。
“嗯,報警了,也打保險公司電話了。”女人說。
“我留在這處理,你去接段公子吧。”男人又聳了聳肩,看一眼地上咿呀喊疼的醉漢,撇撇嘴,說,“真晦氣。”
“那我先走了。”女人說著看我一眼,“小姐,你幫我看著點,別讓他再打人了。”
我點點頭,還是不明狀況。
而且,這個女人的模樣,總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是不是在哪見過?
女人走後,我從長發男人嘴裏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原來醉酒男人奪過我的瓶子,隨手一扔,竟砸到了路邊疾馳而過的車上,而這輛車,便是這個練過武的男人的車,所以,他稀裏糊塗就吃了兩記痛腳。然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輛被砸的車,是一輛法拉利,擋風玻璃都裂了,還好沒碎,否則更要命。
五百塊是肯定陪不了的吧,不知五萬能不能搞定。
因為喝了點貓尿,便有了色膽,去**深夜裏的單身女人,結果惹了這麽一出。
他和那個長發男人,到底誰更晦氣一點?
警察來了,我們三人全都去了警局,等做了筆錄,一切搞妥當之後,天已經朦朦亮了。醉酒男人的酒早就醒了,此時正哭喪著臉,耷拉著頭,為自己惹了這麽大個簍子後悔得不得了。
而那個長發男人,則是無謂的坐在那裏,吊兒郎當的模樣,典型的玩物喪誌的富家公子。
他的眉眼,我看著,也有似曾相識之感。
真是奇怪了,一個開法拉利車的男人和女人,完全不是我生活圈子所能結識的啊。
還有一個段公子。我記得長發男人說過去接段公子,不知此段公子,可是彼公子?
是叫段煜成吧。
都是什麽和什麽。
走出警局,我隻覺身上的力氣,已經耗盡。一種從骨子裏透出的疲倦,讓我恨不能馬上倒到床上休息。
我叫了輛車,直奔家裏而去。
上樓,開門,進屋,我在客廳倒了杯水喝了,略站了站,沒聽到資鳳臨房裏有什麽動靜。我知道他肯定沒睡,但不出來,想必是不願見我了。
罷罷罷,不見就不見。我不欲去想這個問題,這是一個綁了死結的問題,沒解。
我走到臥室裏,把自己扔到床上,就要好好睡上一覺。
然而似乎哪裏不對。
一種奇怪的氣味。
我已經到了幾乎要虛脫的邊緣,大腦裏有個聲音告訴我要忽略這股氣味,睡覺最大,睡覺最大,管它天踏下來。
可是,可是……
那股氣味,我一旦感受到了,卻隻覺得越來越濃,越來越濃。
它鑽到我的鼻子裏,鑽到我的心裏,鑽到我遲鈍的腦子裏。
它刺激著我。
那是什麽味道?
腥。
很腥。
啊……
我腦裏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幾乎是從床上彈跳起來,不顧一切的衝出門。
那是血的味道。濃濃的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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