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裏拿著相框，相框裏的女孩幸福的倚靠著她的男孩，男孩情深的望著她。青梅竹馬的戀人，如今卻是生死相隔。他倒是解脫了，獨留她在世上煎熬。未來是這樣的長，長得看不到盡頭，一顆思念的心，在黑茫茫的夜裏，苦得讓心尖兒都發顫。

    資鳳翔，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想你？

    想到，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能力。

    段煜成憑什麽愛我？

    翩翩貴公子愛上平民世界裏的灰姑娘，那是童話世界裏才有的故事，可我竟從未疑心。

    我和他，相識沒有驚豔，相處亦然平淡，既然如此，他憑什麽就像他說的一樣，認定了我，一定會和我在一起？憑什麽？

    就像資鳳翔說的，不過是一個情商高點的男人哄女人上手的手段啊。

    你看，當他在知道我把他當初初戀影子時的那份淡然和無所謂，不就是最好的說明嗎？

    而我卻還如此擔心會傷害到他，和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惴惴不安，抱著良心的愧疚。

    其實，我們彼此，誰又對誰真了一分？

    我牽牽嘴角，澀澀一笑：“煜成，既然你已經看到了，我們之間，也就……”

    也就完了吧。

    “縵殊，我，如果我告訴你，我就是，就是……”他遲疑著，似在考慮怎麽組織語言。

    “嗯？”

    他食指摸著下巴，略略沉思了一會，像終於想好了似的說：“其實，縵殊，那是你一個人的過去，而我們要開啟的，是我們兩個人的未來。雖然你把我當成他讓我難過，可是，我並不是太介意。我相信，我們在一起久了，你會愛上我這個人，而不是把我當成他的一個影子。”

    “不，永遠不會，我的心裏，隻有他。”我幾乎是斬釘截鐵的說。

    “那又如何，我們長著一樣的麵孔，隻要你肯，我可以就是他。”

    段煜成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點遲疑，然而我聽了，卻隻覺得悲哀。他這樣子，到底是在輕賤我，還是在輕賤他？

    難道，一個女人的身體，有這樣大的誘惑力嗎？

    我搖搖頭，笑容更澀：“對不起，段公子，我在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幾乎是病態的迷戀上了你的臉，你給我的感覺。我也曾像你說的，天真的以為，隻要時日夠久，我就能把你當成他。可是，結果呢，你也看到了，我做不到。我無法把自己的身心交給一個影子，我身體本能的拒絕，便是最真實的態度。所以，我們還是分開吧……”

    “縵殊，先別說這樣的話。”段煜成阻止我，隨後，用一種像是哄範別扭的女朋友的口氣，溫柔的說，“時候不早了，我飛了一天，也累得很，先回去休息。這幾天，我手頭有很多事，可能沒時間來找你。你呢，趁這幾天好好靜一靜。等我手頭的事處理好了，我們再一起找個安靜優美的地方，好好放鬆一下。”

    “可是……”

    “別說了，縵殊，先這樣。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段煜成不給我再說下去的機會，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玄關，猶怔怔的，覺得好像做了一場夢。

    是分手了嗎？

    是分手了吧。

    即便沒有爭吵。

    可是，如果沒有足夠的愛，又何必爭吵？

    畢竟，所有激烈的宣泄方式，都是因為有著強烈的情感。

    段煜成在這樣一個深夜離開後，足足一個星期，都沒再聯係過我。這個一度慰藉了我相思的影子，就用這樣一種平和的方式，走出了我的生活。

    我是難過過的。

    但是，那難過，也像水上的浮沫一樣，輕輕一吹，就漾開了。

    一份迷戀一張皮囊的感情，到底還是太淺薄。

    我們兩個，其實是半斤八兩，並沒有誰對誰更深情一些。

    我很快調整自己的情緒，努力把他當成我生命裏的一個過客，不再去想。

    資鳳臨的療程已經是最後一個，他現在能走一兩百米，隻是姿勢僵硬，神經依舊不能控製自如。不過，聽醫生說，隻要多作康複訓練，假以時日，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他已經確定了出院的時間，到時，我去接他，我們兩個，便又會過回從前的日子，平靜的，沒有波瀾的。

    雖然他對我的感情，也偶爾會讓我困擾。但是，那並不是無法解決的。一旦他恢複了自由，走向外麵廣袤的世界，這份在狹隘空間裏產生的依戀式的愛情，自是慢慢淡了。

    一切都會回到原位。

    就這樣過吧，我的人生，便是一潭死水，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想象的漣漪。

    羅亦琛不知道什麽原因，在一個平常的工作日，忽然跟我說，他想把公司遷到廣州。其實像我們這樣微型的貿易公司，要牽址並不是件太複雜的事，不過，很多合作廠家都在深圳，貿然遷到廣州，雖然兩個城市相隔很近，但終歸還是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一定要這樣做嗎？”我問。

    “是，我想盡快。”他還是平時冷峻的模樣，但神容裏卻又隱隱藏著幾分淒然，“小霍，你是合夥人，我本來應該給你一個像樣的解釋。可是，呃，事實上，我給不起這樣一個解釋。不過，本著真誠的態度，我還是告訴你的這個看似荒謬的搬遷理由。”

    他頓了頓，眼睛眯了起來，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

    “這個城市，有著我太多回憶。然而最近，我卻發現自己幾乎承載不了那樣的回憶。很痛苦，整夜整夜失眠。而且，也生出了一份不理智的奢望。所以，我想，離開這裏，避免所有有意無意的相見，不再感受她的氣息，狠絕一點，把過去全部清空，或許是最好的自我調節方式。”他聲音低低的，沉沉的，也像夾著承載不了的痛。

    “什麽時候搬？”羅亦琛說得雖隱晦，但我卻一下子明白了，他是受感情困擾，而且是一份成為過去式的感情困擾。這樣的痛苦，我幾乎能感同身受。

    “越快越好。”他說。

    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嗎？

    這個外表冷峻的男人，內心深處，到底有一份怎樣豐沛的情感？（羅亦琛的故事，詳見《深圳愛情故事》）

    “好，我會馬上處理這件事。”

    “小霍，我話還沒說完。”

    “你說。”

    “我雖然決定搬遷，可是，我也不會強你所難。我是這樣想的，我去廣州，你呢，還是留在深圳，原來和廠家的一些聯係和合作，都是你的工作範疇，你以後就負責這一塊。我們遠程溝通就可以了。”

    “那到底太麻煩，會降低效率，增加不必要的成本。何況，這樣一來，我的工作內容，會不會太輕鬆？我原來負責的其他事務，你要找個像我這樣得心應手的人配合你，也不太容易。所以啊，還是一起搬過去吧。至於合作廠家，我們可以慢慢換。”

    “這，”羅亦琛眉微微一擰，很快舒展開來，“那麽，謝謝你，小霍。”

    “不用，”我搖搖頭，“或許，我還要謝謝你，亦琛，其實，這段時間，我也在考慮離開這個城市。廣州，我想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希望如此。”

    “那就這樣定了，從現在起，我們分下工，你負責廣州那邊的開拓，我負責深圳這邊的善後。嗯，我們爭取一個月內，完成這搬遷工作。”

    “好。”羅亦琛感激的笑。他笑起來，就像撕開了個麵具，冷峻全無，是個溫暖男子。

    既然善後，或許就不止是工作上的。

    那兩百萬，是我心裏的一個結。

    我想，我若不還了，隻怕這一生都無法釋懷。

    因為照顧傾硯的說法，我是用一個小生命的死，換得那筆錢。可是，我是多麽不願承認，在我和顧傾硯的交往中，哪怕處處衝斥著金錢的影子，但唯獨在這一件事上，我不願它沾上絲毫銅臭的氣味。

    這幾乎是一種執念，是因為我想要贖罪的心態吧。

    其實那罪已經無法贖。

    我執著如此，不過是想自私的換取一種自欺欺人的心安。隻是，顧傾硯那個審判者，不肯給我這個機會。

    但我，無論如何，總得給這件事做個了結。

    我決定約顧傾硯。

    隻是讓我想不到的是，我打給他的電話，竟會沒人接，我發給他的短信，也沒有人回。我猶豫再三，去他公寓找他，卻一連三次，都沒見到他的人，敲門沒人應聲，久久等候也不見歸來的身影。最後一次，我在門外徘徊了很久，終於還是把手指放到指紋感應器上。

    門沒有開。

    他消掉了我的指紋。

    早該如此了吧。

    上一回的那次醉酒，我窺見了他藏於人後的更多東西，卻依舊無動於衷的轉身離去，他醒來後，應該是徹底絕望了吧。

    所以他終於下定決心，要把我徹底從他生活裏抹去。畢竟，這個世上，沒有誰的感情是廉價的，誰又肯被誰輕賤。

    我在那扇來過無數次的門前，發出一聲重重歎息。

    是解脫嗎？

    未必，可是，無論如何，卻是結局。盡管這結局，誰也沒有好過，不過，總算是結局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