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偷得一段輕鬆休閑的好時光。

    期間，我的頂頭上司顏曦得知我反反複複燒得厲害，便說要找時間來探望我這個病號。我自然說好。生病了有人惦記著你，總是件讓人開心的事。何況，我和顏曦，除了工作上的默契，私下裏，也有份君子之交的情誼。

    隻是，當我把這事跟顧傾硯說了，他卻是不容分說的拒絕了。

    “我不習慣外人到我的住處來。”他的理由是這樣的。

    我隻得尋了個借口拒了顏曦。

    然而心裏卻有點不痛快。或許是生病的人敏感的緣故吧，我漸漸回想起我們這回在一起，竟是鮮少在人前亮相。除了盲女的咖啡廳和無嗔的住處，他從未陪我去過其他的地方，見過其他的人。

    這應該是不正常的，我心下澀澀。不過轉念一想，我們之間的交往，本就是不正常的，難不成因為這和諧假象，竟還生出其他奢望了？

    病好之後，我便依舊去上班，顧傾硯則出了一趟不長不短的差。在他出差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會打電話回來，和我聊一下可有可無的家常，似是而非的思念。他從不和我談工作上的事，不管是醫學方麵的，還是商業領域的。倒是我，還時不時跟他聊聊我的工作，比如顏氏內部大刀闊斧的改革，或者顏氏新要上馬的項目，還有顏曦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透視眼……

    作為顏曦的得力助手，顏氏內部一些重要項目和機密信息，我差不多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

    每當我說起這些時，顧傾硯總是安靜的聽，並不多話。所以我疑心他其實是沒有興趣的。可是，我的生活如此單調，除了工作上的事，也找不到更多閑聊的話題。何況，有時，我遇到比較棘手的難題時，他也會點撥我一下，給我一條新的思路，所以我還是願意和他聊起這些的。

    顧傾硯出差要歸來的前一天，我像這幾日一樣，加班到晚上十點，才忙完手上的事，正準備回家時，卻響了，拿起一看，卻是一個陌生號碼。

    “您好。”我禮貌的接起，心裏微微疑惑，這麽晚了，會有誰打電話過來。

    “是我。”低沉的熟悉的聲音。

    “鳳……”我及時住口，深呼吸一下，換上淡漠的語氣，“段公子，請問有什麽事？”

    “我想和你見個麵。”

    “我們之間，沒這個必要。”我僵硬的拒絕。

    “縵殊，有些事，你有權知道。”

    “我是有權知道，不過，我問過，你否認，所以，我們之間，從此再不相幹。”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我想不出我和尊貴如斯的段公子，還能有什麽其他可聊。”

    “縵殊，別說賭氣的話，我要和你說的東西，很重要。”

    “我不稀罕。”

    電話那頭傳來輕輕的一聲歎息，憂傷而無奈的。

    “是有關顧傾硯的”

    “哼！”我冷笑一聲，“

    “還有顏氏集團，你現在所在的公司。”

    “段煜成，你究竟想做什麽？你說你不是資鳳翔，我已經成全你了，我就當資鳳翔早就死了。你愛做誰做誰，愛和誰結婚就和誰結婚。可你為什麽還不放過我，我和誰在一起，我在哪上班，和你有什麽關係，你用得著來打聽，用得著好心來告訴我這告訴我那。”我忽然就失控了，我一直這麽努力的要忘記他，他為什麽還要來招惹我？他還有什麽臉麵來招惹我？

    “縵殊，你現在身處漩渦的中心而不自知，你知不知道這會有多危險？”

    “那是我的事。”

    “顧傾硯他隻是在利用你。”

    “這至少說明我還有利用的價值。”

    “縵殊，你到底要如何，才會離開他？離開這座城市？”段煜成大概是被我一連串賭氣的應腔氣著了，聲氣高了起來。

    “我妨礙你了嗎？”我又冷笑一聲，“段煜成，我明確告訴你，我不會離開他，離開這座城市。我就要生活在你的眼皮底下，讓你寢食難安，時刻擔心自己身份穿幫。”

    “我不擔心自己身份穿幫，我擔心的是你的安危。”段煜成又歎一聲，“縵殊，你一直想要我給你一個明確答案，那我告訴你，我就是資鳳翔，可是，我現在還不能做回資鳳翔。在我們不在一起的這幾年裏，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必須利用段煜成的身份，才能處理。你要再給我一段時間，等我把事情處理好了，我自會回來找你。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離開，和鳳臨一起離開。”

    “你，你說什麽？”我的幾乎滑出掌心，雖然我早就認定他是資鳳翔，但他親口承認，還是讓我震驚不已。

    “我說，我是資鳳翔。”

    “你終於承認了？”

    “對不起，縵殊，我身不由己。”

    “好一句身不由己，你可知道，這幾年來，我是怎麽過來的？”

    “對不起。”又是對不起。

    “你現在哪裏？”我忽然有一種要把他撕碎的衝動。他以為一聲對不起，就能彌補所有的傷害。他到底知不知我是怎麽過來的，我是怎麽過來的。

    “我在地下車庫……”

    他話音未落，我已經拔腿就往辦公室外衝去。

    到了電梯口，剛好電梯停在我這一層，我一按就開了，可我進去之後，卻覺得電梯下降太慢，心裏恨不得它飛速下墜。

    好不容易電梯到了負一樓，我跑出電梯，舉目四望，想要尋找段煜成的身影。然而我看到的，卻是一身黑衣，一言不發的資鳳臨。

    “鳳臨……”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資鳳臨看到我，轉身，朝旁邊一輛車走去。

    在那輛車的後座，赫然坐著段煜成，哦，不，資鳳翔。

    資鳳翔衣領高高豎起，戴著寬大的墨鏡，他這裝扮，若不是熟悉他的人，根本就不會知道他是那路神仙。

    我忽的一下拉開車門，抬腳就朝他踢去。

    他沒避開，生生受了我這一下。

    我哪裏解恨，撲到他的身上，用手去掐他的脖子。

    他任我掐。

    我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氣。我和顧傾硯在一起久了，也學會了他的暴力，我此時是如此恨眼前這個人，我恨不能掐死他。

    還是一旁的資鳳臨出聲喚回了我的理智。

    “縵殊，進去一點，我要關車門了。”平平的聲音，恍若沒看到眼前瘋狂的一幕。

    我似乎回過神來，手上的勁鬆了鬆。

    資鳳翔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他腰往前躬了躬，連著咳了好多聲——那樣被掐著無法暢快呼吸的感覺，大概實在是不好受的吧。

    “你為什麽不死了？”我幾乎是哭著問。

    “對不起。”他咳得夠一段落，伸出手，把我抱到懷裏，“對不起，縵殊，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為什麽不死了？”我詛咒似的再問。

    資鳳臨坐到駕駛座上，發動了引擎，車子朝前滑去。

    資鳳翔緊緊的抱著我：“別哭，縵殊，我虧欠你的，以後我都會補償給你。你現在聽話，和鳳臨一起離開深圳。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你隻要在那裏等著我，快則半年，慢則一年，我就會回來。等我回來，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開。我發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現在來不及細說，以後，鳳臨會慢慢告訴你。顧傾硯正在回深的飛機上，你和鳳臨要趁他與地麵通訊中斷的這幾個小時，離開這裏，知道嗎？否則，他能量太大，我隻怕他一落地，你們就走不了。”

    “可是……”

    “沒有可是。縵殊，這一次，你必須聽我的。”資鳳翔嚴肅地說，他很少對我用這樣的語氣，除了初中畢業那回。其他時候，他對我都是寵溺的，愛憐的，從不疾言厲色。

    “你和顧傾硯，有什麽恩怨？你為什麽又會變成段煜成？為什麽不肯認我？鳳翔，你不告訴我這些，我不會走的。”我固執的說。憑什麽他一說自己是資鳳翔，我的人生，就得立刻服從他的安排？

    資鳳翔眉心一擰，終還是耐著性子哄我：“縵殊，你的這些問題，以後鳳臨都會告訴你答案，你不要急在這一時。”

    “你要我如何信你？”

    “我告訴你我是資鳳翔，還不足以讓你信我？”資鳳翔的聲音裏，有莫名的迫力，那是強者的氣息。

    “我……”我本能的就要屈服，可在要點頭說好的那一刹那，忽然想起顧傾硯，他的譏誚、他的粗暴、他的殘忍，還有他的蒼白、他的哀傷、他的柔情、他戀戀的眼神。

    “不。”我搖著頭，“資鳳翔，你必須現在告訴我。我要根據你的答案，來決定是留下還是離開。”

    “可時間緊迫。”

    “時間再緊迫，也不在乎等一個真相。”

    “縵殊……”

    “你必須現在告訴我。”

    “那我現在告訴你。”資鳳翔沉吟良久，終於點了點頭，“縵殊，你聽仔細了，這其中的曲曲折折，可能有點漫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