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這一次,要斷個徹底
字數:5704 加入書籤
其實,我不喜歡煙花,雖然在夜空中綻放,有種璀璨的芳華,但到底太過短暫,也太過冰冷,而我,喜歡長久而溫暖的東西。
但無嗔喜歡。
他的喜歡,卻並不是出自個人的情感,而是因為他覺得,在這樣一個晚上,就應該放煙花,那是節日的氣氛。
“我們需要節日的氣氛。”他說,他大概是嫌周圍,太過冷清寂寞。
然而我卻不以為然。
對我來說,無論怎樣的冷清寂寞,隻要有酒就夠了。
何況是無嗔親自調的酒。甜、香,色彩熱烈,是一種接近太陽的金黃。入喉清潤,等真到了肚子裏,卻又能燒起一團火。無論是色、香還是味,都讓人無可挑剔。當然,除了那惡俗的名字。
他把它叫“新年”。
“你若要叫新年,就應該用大紅。”我說。
“我喜歡金黃。”他說,“就像梵高的向日葵,有種瘋狂的美。”
我冷嗤一聲。
他把手裏最後一個煙花點燃,然後朝我走過來。
“這個顏色,很配你此時的心情。”
“哦?”
“落日的餘暉,是金黃的,但肆虐的大火,也是金黃的,看你怎麽取舍了?”
我眯了眯眼,晃了晃杯中的酒,又看看遠處的天。他說錯了,天還沒黑,正是傍晚,但沒有落日,更勿談餘暉,到處陰沉沉的,是種讓人厭倦的烏青,哪有什麽金黃?
“你真確定,今晚要去找她?”
“當然。”
“不能改天?”
“你說呢?”
“比如,春節之後?”
我忽的笑了,說:“你以為我還能等半月?”
“我以為?如果是我以為,你幹脆就不用去,不管是今晚,還是以後?”
“不,我不想資鳳翔,再牽連我的心思。一個顏氏,已經讓我應接不暇。”
“依我看,現在這種狀態,資鳳翔未必會再與你為敵。畢竟,不管是江天還是華誠,董事長的位置,還坐著其他的人,他不敢這麽放肆。”
“有什麽不敢?他現在早已不稀罕江天華誠,這麽些年,他一手創辦的資曼,已成如日中天之勢,在芯片領域,他的實力,毋庸置疑,有著最尖端的技術,最強悍的銷售,最具凝聚力的團隊……”
“資曼再強,也不過是個新興企業,其規模和資曆,完全無法和有著幾十年曆史的江天華誠同日而語,資鳳翔真舍得這塊肥肉?”
“依我的判斷,他應該是舍得的。我過去,低估了他的能力,也低估了霍縵殊在他心中的位置。”
“所以……”
“所以,他會一直和我鬥下去,成為我最棘手的一個對手,完全在我計劃之外的一個對手,除非……”我沒有再說下去,除非什麽,答案是不言自明的。
無嗔猶自不信:“有一點我還是想不明白,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資鳳翔應該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要江山還是要美人,他在幾年前就給出了答案。何至於現在成功在即,他倒放棄了?他應該比誰都清楚,一旦他選擇與我們為敵,他的身份,就不會是個秘密,他苦心煎熬多年的成果,就會毀於一旦。即便到時有資曼,但資曼要做成江天華誠的規模,沒個十年八年,想都不要想。他當初既然選擇了一條捷徑,為什麽現在,又放棄這條捷徑?”
“這也是我有疑惑的地方。我想,這中間,我們肯定漏了某個重要因素,從而導致我們對資鳳翔的動機判斷失誤。而今,要想徹底梳理清楚,時間就不能隻從他失蹤那時開始,必須再往前。可資鳳翔在失蹤之前的人生經曆,平淡無奇,不過就是讀書,工作。如果非要說和一般人有什麽不一樣,也不過是比別人更早的經曆一些傷痛。”
“你是說他父母的車禍?”
“是,現在看來,這個當初被我們當作一個普通意外從而忽略的事件,應該不是那麽簡單。”
“要不要我去查?”
“不用,一方麵時間太久遠,調查需要耗費太多功夫;另一方麵,隻要我們有所動作,必會引來資鳳翔的警覺。到時,就算我們不打算和他鬥,恐怕也無法抽身。而我們的當頭勁敵,卻是顏氏。”
“不錯,這幾個月,顏朝坐陣,我們已經連輸好幾個回合。”
“所以更應該盡快解決資鳳翔這邊,不能再和他周旋。”我一口喝光杯中的酒。
“我再給你倒一杯。”無嗔接過我的酒杯。
“也好。”我說,酒能讓一顆軟了的心,變得更加堅硬,有的事,在清醒的時候做,未必會有那份狠絕。
無嗔又遞過來一杯酒:“這一次,不要再給自己留餘地。現在的她,已經不能給你單純的慰藉,既然如此,索性就斷個徹底。”
我微微點頭,是要斷個徹底,在舊年的最後一天,必須把所有的一切全都了結。
霍縵殊。
這些年來,不管和她有著怎樣的愛恨糾纏,也曾想過和她一直走下去。那個相同的名字,那張相似的臉,總讓我有種時空錯亂的恍惚。雖然沒有展望過我們的未來,但若時時刻刻相伴,無數個日子疊加,不也就是未來?
可是,卻終還是不能夠。
霍縵殊。
一個看起來溫婉卻又倔強的女人,一個表麵脆弱內裏卻異常堅韌的女人,一個寧願孤獨也不肯將就的女人,一個愛得深情卻也恨得決絕的女人,她太過聰明,太有主見,如此也還罷了,卻偏偏還有太過獨立的人格。這樣的她,總讓人有種無法掌控的挫敗感,要想把她納入自己的羽翼,金屋藏嬌,與世隔絕,幾乎絕無可能。
她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個體,任何時候,都絕不肯成為他人的附屬。
哪怕愛。
既然如此,便隻有放手。總不能因為惦記著她那點暖,就擔負太多未知的風險,否則,這許多年的殫精竭慮,恐怕會付諸東流。
隻是放手,似乎會痛!
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有太久未見,可終究沒有說過一些決絕的話,彼此心裏的那點惦念,就像會複燃的火星,隻要一個轉身,又會熱烈燃燒起來,回到從前那些瘋狂卻又鮮活的時光。
那樣一段時光,讓我死寂的心,似乎又重新活了過來。
簡直,無比眷念。
還記得很多個清晨,我早早醒了,她卻還睡著,我看著她的臉,聽著她的呼吸,竟會覺得平和而美好。香雪世界裏的那個她,已經成為一個幻影;可現實世界中的她,卻是真真切切在我身邊。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又擁有著什麽。
可她不知道。
不止她不知道,無嗔也不知道。
無嗔一直以為,她隻是一個影子。
一個能給我慰藉的影子。
或許,一開始,是這樣的吧,可後來呢?後來,她的笑,她的淚,她的溫聲軟語,她的善良隱忍,她的美好堅韌,在一個個白的日黑的夜裏,竟漸漸滲到了我的心裏去。
不知不覺中,那種時空錯亂的恍惚感,竟越來越淡了。我一度以為,有的人,在心底,時間越久,會越清晰。就像我在沒認識她之前,那少女如梅花般的臉龐,幾乎是烙在我的心裏。可認識她之後了,一日連著一日,梅花般的臉龐竟如水墨畫般漸漸依稀,我記下的,是她的一顰一笑,是她的青絲雪顏。
她們長得很像,可我依舊能把她們分得清清楚楚。不僅是因為年齡的差別,更是因為那種與生俱來的氣質。一個柔弱,一個堅韌;一個是不諳世事的天真,一個卻有著曆經世事的智慧;一個是藤,需要攀附,一個是樹,能給人依靠。造物主給了她們相似的容顏,卻沒給她們相似的性格。時日愈久,我竟也分不清,到底哪一個,在我心裏的分量更重一些。是那個需要小心嗬護的少女?還是現在這個能讓我有家的感覺的女人?
我分不清。
記得那一回,我和心理學泰鬥陸教授徹夜長談,談人的前世今生,談記憶的消除和移植,談如何重構一個人的精神世界——那是些完全超出普通人感知範圍的東西,聽起來很玄妙,然而卻又是切實存在的。因為有一個叫蘇小洛的女子,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蘇小洛的故事,詳見《深圳愛情故事3傾顏計》)
不能不否認,在我聽到這一些時,我是心動的。
如果能把陪在我身邊的女人,變成那個香雪世界裏的少女,讓她的記憶裏,沒有資鳳翔,沒有資鳳臨,沒有其他任何人,隻有我,隻有我們梅林裏的記憶,隻有那段美好溫暖的時光,任誰,都會心動。
我發現自己幾乎無法拒絕這樣的心動。
我買了大量這方麵的書,沒日沒夜研讀,又輾轉各地,去見有著這方麵經曆的人。當我看的書越多,見的人越多,我的信心,也越來越充足。我和陸教授多次探討,最後,我們得出一致結論,以她目前的手法,完全可以把另一個人的記憶,移到這一個人的身上,而且絕不會出現像蘇小洛那樣的混亂狀況——前一份記憶沒有徹底消除,後一份記憶又植入得不真切。何況,就算出現那種狀況,以我現在在腦科方麵研究出來的成果,也能通過手術人為消除那些混亂記憶。這樣,即便接受手術的人,沒有得到另一個人的記憶,但她本身的記憶,也將不複存在。
這也是一個不差的結果。
一個沒有記憶的霍縵殊,總好過一個背著太多過往情感的霍縵殊。
涯叔有話說:
各位給作者賞個碼字神器吧,讓作者飛速碼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