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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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決定這樣做的時候,我幾乎是立刻著手實施我的計劃。
其實那時,我們已經不在一起好久。
她跟了資鳳翔,哪怕當時,我們誰也不知道,那個叫段煜成的男人,會是死而複生的資鳳翔。但這卻絲毫不妨礙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的身邊。
是一種潛意識裏的吸引嗎?
曾經心心相印的兩個人,即便已經換了一個身份,但再一見麵,卻還是會如磁鐵的兩極,迅速吸附在一起。
隻是,我卻未能那麽幸運。
淑媛的那一首《月夜》,幹淨、純粹,把我帶入那美好又溫暖的時光。我以為上帝終還是肯眷顧我一回,相同的名字,依稀的容顏,哪怕是在那樣一個地方重逢,但已經讓我足夠歡喜。
然而我始料未及的是,當我把她拉入懷抱,當我們四目相對,我在她的眼裏,卻看不到哪怕一點點昔日的情意,更勿談如我一樣的歡喜。
她看著我,帶著歡場裏涼薄的笑,如墨的雙眸裏,情愫全無。
簡直讓人出離憤怒,甚至是,恨。
我以為她忘了我。當初梅林一別,許下的承諾,她把它當作雪,冬天過了,雪也就融了,再也尋不到一點痕跡。她不知道這許多年,我一直在找她,從沒有放棄。可是,當我真的找到她,她卻已不是從前那個幹淨的女孩。她在這肮髒齷齪的環境裏,恣意的出賣自己的笑容,自己的身子,她已經不再是我的縵殊,她成了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哪怕是在淑媛那樣一個平台,哪怕擔著樂手的身份,可也無法抹殺這樣一個事實。如果那天,沒有遇到我,那永安老總,便是她的獵物。
是如此恨!
一想到這,竟是如此恨!
可我卻還舍不得放手。
哪怕在一起痛苦,屈辱,可當她的名字在我唇舌間纏綿,當我抱著她溫軟的身子,當我瘋狂的不知疲倦的向她索取,我竟覺得幸福。一種自虐的幸福。不敢回想過去,也不敢展望未來。就隻要當下,她在我的身邊,不再去想最初的美好,不再去想重逢的不堪。想見能見,不用到處去找;想要能要,不再隻是夢中幻影。
其實我已經退了這麽多。
其實我要求的已經這麽少。
可結果呢,結果卻是這麽荒唐。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我竟會發現,她不是她。
本來,我們在一起沒多久,我就有過懷疑。雖然名字是一樣的名字,眉眼也是記憶裏熟悉的樣子,但那種骨子裏的東西,給人的感覺卻全然不同。陪在我身邊的她,明明風吹就倒,卻再大的打擊折磨也能扛;明明出賣自己,卻偏偏有著讓人無法輕賤的尊嚴;明明活得淒惶,卻又能在不經意中揚起一張明媚的臉。這樣複雜、矛盾、讓人難以掌控的一個女人,實在很難和那個脆弱、敏感、簡單的少女重疊。
可是,我那時,似乎並不願去深究。
我是怕自己的懷疑成為現實,失去現有的這份陪伴?還是對眼前的人太過失望,不肯再去知曉更多?其實我自己不太清楚。我隻知道,我那段時間很忙,有太多的事要做。許多權貴名流,需要結交,許多新銳翹楚,需要籠絡。早就布好的局,要一步一步認真走下去,不能有絲毫偏差。所以,我即便懷疑,卻也分身乏術,無法親自去把這個叫霍縵殊的女人的背景,做一次徹底的調查——畢竟,那個唯美的香雪世界,是我最脆弱的地方,就像阿喀琉斯的腳踝,不能輕易被他人知曉。
所以,真要調查,也隻能我親自去。
或者,還有無嗔。
然而當時,無嗔全部心思,都在傾顏商貿,也騰不出更多的功夫。
於是這件事,就被我以忙的名義,一天天一天天耽擱下來。
隻是,現在想來,那個忙字,卻是如此站不住腳。
更多的,還是當時的心。
我幾乎是在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她就是香雪世界裏的少女。哪怕她對我的試探,全無響應。但我也固執的認為,是她背棄了諾言,所以不敢和我相認。她說過她會給我寫信,她亦說過她會等我,她說我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說要給我最溫暖最長久的陪伴。
可結果呢?結果卻是,梅林一別,再無音信。
待再見時,她美麗依舊,隻是已經失去了那份純潔,失去了對我的依戀。
她不是記不得我,她是不敢記得我吧。
想當初,我們是在彼此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相遇,我們就是彼此最好的慰藉,我們一起走過了最艱難的日子,我們之間的情誼,如梅花一樣潔白無瑕,如梅花一樣暗香沉沉……
可結果呢?
如此背信棄義,她還哪裏有臉來與我相認?
我隻覺心裏有股蓬勃的恨,有時恨不能她死,因為她如此辜負一顆少年最真的心;有時,我又恨不能把她禁錮在身邊,讓她永遠也無法逃離我的視線。我就這樣矛盾著,煎熬著,前一秒還在瘋了一樣折磨她,後一秒卻又想把她捧在心窩裏那個最暖最軟的地方。她就是我的鴉片,是一種毒,明知最終得到的會是如許多年前一樣的傷害和背叛,可我,還是欲罷不能甘之如飴。
連我自己都厭惡這樣的自己。
既不敢再交付自己的心,沒了勇敢;又舍不得就此放棄,失了果決。唯一在做的,就是不停用酒精麻醉自己,貪享著當下那短暫的虛假的溫情。
連無嗔都看出了我的不同尋常。
他找我談過,可我卻不想說太多。這樣一件隱蔽的心事,哪怕是並肩而戰的戰友,我也不想讓他過多知曉。
有什麽用呢?
不過是多增一份悵然和悲憫。
再情真意切的朋友,沒有那樣一個心路曆程,也無法感同身受我的痛苦和掙紮,更勿談那不敢承認的期盼。
我還是期盼,有一天,她能記起,她能求我原諒。
我會原諒嗎?
或許會,也或許不會。
我不知道。
沒誰能知道。
然而我卻沒來得及等到這一天,一個無異於晴天霹靂的打擊,讓我從這份真假莫辨的沉迷裏徹底驚醒。
她真的不是從前的那個少女了啊。她對我,何止沒有當初那份真摯熱烈,甚至,已經是一種冷血的殘酷和無情。
枉我還想著會不會原諒她,枉我的心還對她再三柔軟。
真是瘋了。
我現在還記得那日的天。
是陰沉沉的天。
我上午和趙銳去見一個在業界頗有名氣的操盤手,想要把他拉入我的麾下,替我打理一筆資金。在車上的時候,閑談中,趙銳像想起什麽似的問:“霍小姐病好點了沒有?”
我心裏一驚,聲音卻平常得很:“你怎麽知道她病了?”
“我昨天在醫院門口看到她了,麵色慘白,冷汗涔涔,好像病得很厲害。呃,還是我送她去你那的呢?”
“哦,這她倒沒和我說過。”我淡淡一笑,“她隻說有點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所以我也沒在意。對了,她在哪個醫院看的醫生。”
“她是怕你擔心她,霍小姐這個人,最善解人意。”趙銳說著一些場麵上的話,把霍縵殊看病的醫院告訴了我。
我心裏有種不好的感覺。
如果按趙銳所說,她應該病得並不輕鬆,而在前一晚,她跟我提起時,卻隻說是普通感冒,如此輕描淡寫。難道,她隱瞞了我什麽?
我給無嗔發短信,要他去調看一下霍縵殊的就診記錄。
無嗔雷厲風行,倒是很快就把這件事做了。
當他把電話回給我時,我們還沒到那個和操盤手約定的地點。然而我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我讓趙銳下車,獨自一人前去赴約,我卻催著司機調頭,急速朝醫院開去。
無嗔在電話裏說:“傾硯,已經來不及了。”
是真的來不及了。
她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
她根本不是什麽感冒,她是懷孕了,昨天是因為小腹隱痛去看醫生,今天,卻是為了流產去看醫生。
可是,我知道得太晚了。
在無嗔電話打過去時,她已經開始大量流血,醫生說胎兒不保,為她緊急安排了手術。
可我還是希望,結果不會壞到這樣無法挽回的地步,一切還有轉機。
司機一路闖紅燈、超速,終於用最短的時間,到達了醫院。
我幾乎是飛跑著去了婦產科,卻被告知她已經做完手術。 ㊣:㊣\\、//㊣
那一刻,我有種末日般的感覺。
一個新的生命,他是屬於我的,可我卻在剛剛得知他的到來時,轉眼就失去了他。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那樣的心情。是歡喜的,惴惴的,不知所措的,或者還有幾分擔憂和惶惶吧?誰知道呢?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就被一種出離的憤怒衝擊得失去理智。
那個罪不可恕的女人,她有著怎樣歹毒的心腸?她就算背棄了最初的諾言,她就算愛上了別的人,她就算對我再虛假再冷情,她也不能,就這樣,輕易的把一個小小的生命,就推上了絕路!
而且,我還是毫不知情的幫凶。
螃蟹、目光、激烈而長久的**,每一樣,都是剮在那個無辜胚胎上的刀!
涯叔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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