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峰，聽雨軒。
    蕭辰盤坐在蒲團上，凝視著手中的陰陽玉。自從那夜與葉霓裳雙修退敵後，玉佩中心的陰陽魚圖案變得更加清晰，甚至能在黑暗中自行發光。
    "看夠了嗎？"
    葉霓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今日換了一身淡紫色長裙，發間隻簪一支青玉步搖，比平日少了幾分淩厲，多了幾分柔美。
    蕭辰連忙起身行禮："聖女。"
    "私下不必多禮。"葉霓裳走進屋內，隨手布下一道隔音結界，"你的腿傷如何了？"
    "已經好了。"蕭辰活動了下曾被血光擦傷的小腿，連疤痕都沒留下。這得益於雙修後暴漲的恢複能力。
    葉霓裳微微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我查了宗門典籍。那夜我們引發的異象，在古籍中被稱為"陰陽通天光"，是陰陽宗嫡係血脈才能激發的天賦。"
    蕭辰心頭一震。這意味著他的身世已經毋庸置疑——他確實是陰陽宗後裔。
    "還有這個。"葉霓裳又取出一塊留影石，注入靈力後，顯現出一幅畫像。畫中是一對璧人，男子俊朗儒雅，女子溫婉秀麗，兩人懷中抱著一個嬰兒。
    "這是..."
    "陰陽宗最後一任宗主夫婦，蕭天衡與月清璃。"葉霓裳直視蕭辰，"也是你的親生父母。"
    蕭辰雙手微微發抖。雖然早有猜測，但真正確認時，仍感到一陣眩暈。畫中男子的眉眼，確實與他有七分相似。
    "他們...是怎麽死的？"
    葉霓裳沉默片刻："百年前，陰陽宗因掌握"逆轉陰陽，起死回生"的秘術，被各大門派圍剿。你父母戰至最後，為保護宗門秘寶而自爆元神。"
    她的聲音平靜，但蕭辰敏銳地注意到，說到"各大門派"時，她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參與圍剿的都有誰？"蕭辰聲音沙啞。
    "玄天宗、血煞門、靈霄閣..."葉霓裳頓了頓，"還有妖族四大部族。"
    蕭辰猛地抬頭："妖族？可白瑤說..."
    "她說妖族是被冤枉的？"葉霓裳冷笑，"事實是，當年正是月影狐族出賣了陰陽宗護山大陣的弱點。"
    蕭辰如遭雷擊。如果這是真的，那白瑤一直在騙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葉霓裳輕歎，"白瑤被封印時年紀尚小，可能確實不知情。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她接近你，絕對另有目的。"
    蕭辰握緊陰陽玉，胸口發悶。他想起白瑤眼中偶爾閃過的算計光芒，想起她對自己身世的"巧合"了解...
    "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他直視葉霓裳，"你也是玄天宗聖女，按理說應該..."
    "應該視你為敵？"葉霓裳苦笑，"我確實該這樣。但..."她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迷茫，"那夜雙修時，我看到了你的記憶，也感受到你的心性。你不是宗門典籍中記載的"陰陽宗魔頭"。"
    她走到窗前，望著遠處的雲海："這些年在玄天宗，我見過太多肮髒事。周長老與血煞門暗通款曲，宗主為延壽奪取弟子根基...所謂的名門正派，真的比"魔頭"高尚嗎？"
    蕭辰第一次看到這位冰山聖女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麵。他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能沉默。
    "三日後是月圓之夜。"葉霓裳突然轉變話題，"白瑤的封印會因月華之力減弱，蘇沐清打算那時救她出來。"
    蕭辰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那丫頭什麽事能瞞過我？"葉霓裳嘴角微揚，"不過這次，我打算幫她。"
    "什麽？"蕭辰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瑤必須離開寒冰洞。"葉霓裳神色凝重，"我收到消息，周長老已經說服宗主，準備在月圓之夜抽取白瑤的月影狐心，煉製延壽丹。"
    蕭辰倒吸一口涼氣。取心煉丹，這比魔道還殘忍！
    "所以...你是為了救白瑤？"
    "不止。"葉霓裳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要你帶著白瑤和陰陽玉，離開玄天宗。"
    藏書閣深處，蕭辰借著整理典籍的由頭，尋找更多關於陰陽宗的記載。
    與葉霓裳談過後，他需要驗證那些驚人的說法。然而玄天宗的典籍中，關於陰陽宗的記載少得可憐，且一律冠以"魔宗""邪修"之名。
    "找這個呢~"
    一本古籍突然從書架上方掉下來，正好落在蕭辰手中。抬頭一看，蘇沐清正坐在書架頂端，晃著兩隻小腳，笑吟吟地看著他。
    "蘇姑娘！"蕭辰差點叫出聲，"你怎麽..."
    "噓~"蘇沐清輕盈地跳下來，拉著他躲到角落，"師姐告訴你真相了？"
    蕭辰心頭一跳："什麽真相？"
    "別裝啦。"蘇沐清撇嘴，"你們倆那點小秘密，能瞞過我的天機盤？"她拍拍腰間懸掛的羅盤，"我早知道你是陰陽宗後裔了。"
    蕭辰無奈。在這古靈精怪的陣法天才麵前，似乎什麽都藏不住。
    "你在找陰陽宗的真實曆史對吧？"蘇沐清壓低聲音，"玄天宗的典籍都被篡改過。不過..."她狡黠地眨眨眼，"我偷偷收藏了一些好東西。"
    她從懷中掏出一本破舊的皮冊子，封麵上用古體寫著《修真紀事》。
    "這是我在地下黑市淘到的散修筆記，記錄了百年前那場大戰的真相。"
    蕭辰迫不及待地翻開，越看越是心驚。據記載，陰陽宗並非魔道，而是專研陰陽平衡之道的古老宗門。他們掌握的"起死回生"之術，實際上是以命換命的禁忌法門，且一生隻能施展一次。
    當年玄天宗老宗主之女意外隕落，強迫陰陽宗主施展此術相救。蕭天衡拒絕後，玄天宗便聯合各大門派，以"逆天改命，擾亂陰陽"為由發動圍剿。
    "這...太荒謬了！"蕭辰聲音發顫，"就因為我父親不肯違背天道，他們就要滅我滿門？"
    蘇沐清罕見地嚴肅起來："更諷刺的是，最後救活那女子的，正是你母親月清璃。她自願以命換命，隻求玄天宗放過繈褓中的你。"
    蕭辰如遭雷擊，眼前一陣發黑。母親是為了救他而死的？
    "你父親得知後當場入魔，連殺玄天宗三位長老，最終被圍攻致死。"蘇沐清輕歎，"至於妖族...他們確實參與了，但並非主謀。"
    蕭辰死死攥住古籍，指節發白。百年血仇，原來始於如此不堪的私欲！
    "還有件事。"蘇沐清猶豫了一下，"師姐沒告訴你全部真相。現任宗主玄天真人...就是當年那個被救活的女子。"
    "什麽？！"蕭辰猛地站起，撞翻了身後的書架。
    "小聲點！"蘇沐清連忙拉住他，"這事在玄天宗是最高機密，我也是偶然從師尊的陣法筆記中發現的。"
    蕭辰渾身發抖。難怪葉霓裳說到宗主時神色異常，難怪玄天宗要趕盡殺絕...那女子是怕陰陽宗後人報複！
    "現在你明白師姐為何要幫你了吧？"蘇沐清輕聲道，"她這些年暗中調查，早就對宗主的所作所為心生懷疑。"
    蕭辰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緒："月圓之夜的計劃..."
    "照舊。"蘇沐清點頭，"師姐會製造混亂，我負責破解封印，你帶白瑤離開。不過..."她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有個額外條件。"
    "什麽條件？"
    "帶我一起走。"蘇沐清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我早就想離開這個虛偽的地方了！"
    蕭辰愕然。他沒想到這位陣法天才也有叛逆的一麵。
    "你認真的？"
    "當然！"蘇沐清挺起胸膛，"我對陰陽宗的陣法向往已久。再說..."她臉突然紅了，"你和師姐都...那個過了，我也要..."
    蕭辰差點被口水嗆到："等等！雙修是為了救命，不是..."
    "我不管~"蘇沐清做了個鬼臉，"反正我跟定你們了。月圓之夜子時，寒冰洞見！"
    說完，她像一陣風似的溜走了，留下蕭辰站在原地，心亂如麻。
    月圓之夜，寒冰洞外戒備森嚴。
    蕭辰躲在暗處，看著巡邏的執法弟子來回走動。按照計劃，葉霓裳會在一刻鍾後製造騷動，引開守衛。
    懷中陰陽玉突然微微發熱，蕭辰知道這是蘇沐清在發信號。果然，片刻後，遠處傳來一陣巨響，緊接著是刺耳的警報聲。
    "敵襲！所有弟子前往山門支援！"
    巡邏隊匆匆離去。蕭辰趁機溜進洞中，發現蘇沐清已經在封印前忙碌起來。她身邊漂浮著數十塊靈石，組成一個複雜的立體陣圖，正與地麵上的封印激烈對抗。
    "來得正好！"蘇沐清額頭見汗，"幫我按住坤位的靈石，封印比想象的還頑固！"
    蕭辰照做，同時運轉靈眼術觀察封印結構。在月華之力的照射下，原本嚴絲合縫的封印確實出現了幾處鬆動。
    "白瑤，準備好了嗎？"蘇沐清問道。
    冰中的妖族公主睜開眼，嘴角微揚："隨時可以。"
    "那麽...三、二、一，破！"
    蘇沐清雙手結印，所有靈石同時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地麵上的八卦封印應聲裂開一道縫隙，白瑤的三條狐尾率先掙脫，隨後整個人從裂縫中緩緩升起！
    "百年了...終於..."白瑤舒展身體，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蕭辰正想上前，突然感到一陣心悸。陰陽玉瘋狂震動，向他發出警告！
    "小心！"他猛地拉回蘇沐清。
    幾乎同時，白瑤原本站立的位置被一道黑光擊中，地麵腐蝕出一個深坑。
    "月影狐族的小公主，想去哪啊？"周長老陰森的聲音從洞口傳來。他身後跟著十餘名執法弟子，個個手持法器。
    "周老頭！"蘇沐清咬牙，"師姐呢？"
    "葉霓裳？"周長老冷笑，"那叛徒已經被宗主拿下。真以為她的小動作能瞞過我們？"
    蕭辰如墜冰窟。葉霓裳暴露了？那她現在...
    "別分心！"白瑤突然閃到兩人身前，三條狐尾如屏風般展開，擋下一波暗器，"先解決眼前的麻煩！"
    周長老獰笑著取出一麵血色小旗："就憑你們？宗主早就料到有人會劫獄，特意賜我"噬魂旗"。今日，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噬魂旗迎風而漲，瞬間化作一片血雲籠罩整個寒冰洞。無數冤魂的哭嚎聲在洞內回蕩，聽得人頭皮發麻。
    "完了..."蘇沐清臉色煞白，"這是用千人魂魄煉製的邪寶，我們..."
    她話未說完，白瑤突然仰天長嘯。隨著一聲清越的狐鳴，她的身體開始發光，三條狐尾變成了四條，氣息也暴漲了一倍有餘！
    "月影狐族的"月華變"？"周長老麵色微變，"但就算如此，你也才恢複四尾實力，相當於人族真元境中期..."
    白瑤沒有理會，轉身對蕭辰說："還記得我教你的靈眼術進階用法嗎？現在，看著我！"
    蕭辰下意識運轉靈眼，與白瑤四目相對。刹那間，他感到一股奇異的力量湧入雙眼，視野中的一切都變得無比緩慢，連飛舞的塵埃都清晰可見。
    "這是...時間減速？"
    "不，是加速。"白瑤的聲音直接在腦海中響起，"我暫時共享了月影狐族的天賦"月華之眼"，能讓你在短時間內獲得超常反應速度。"
    周長老見兩人對視不動，以為有機可乘，立刻催動噬魂旗撲來。血雲中伸出無數鬼手，抓向三人。
    "現在！"白瑤一聲令下。
    蕭辰感覺自己仿佛被分成了兩個人——一個站在原地不動，另一個則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移動著。他輕鬆避開所有鬼手，同時引導陰陽玉的力量，在掌心凝聚出一柄黑白相間的光劍。
    "陰陽斬！"
    光劍橫掃，所過之處鬼手灰飛煙滅。周長老大驚失色，急忙召回噬魂旗防禦，但為時已晚——蕭辰已經突破防線，光劍直指他咽喉！
    "不可能！你明明隻是..."周長老倉皇後退，同時捏碎一枚玉符。
    "小心！他要召喚宗主！"蘇沐清大喊。
    白瑤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來不及了。蕭辰，帶著蘇丫頭先走！"
    "那你呢？"
    "我斷後。"白瑤四條狐尾完全展開，月光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麵銀色盾牌，"放心，月影狐族最擅長的就是逃命~"
    蕭辰猶豫片刻，重重點頭。他拉起蘇沐清，向洞口衝去。
    "攔住他們！"周長老氣急敗壞地吼道。
    幾名執法弟子鼓起勇氣上前阻攔，卻被蕭辰一劍一個，輕鬆擊倒。陰陽玉的力量在體內奔湧，讓他每一招每一式都威力倍增。
    眼看就要衝出洞口，一股恐怖的威壓突然從天而降！蕭辰雙腿一沉，差點跪倒在地。
    "陰陽宗餘孽，還想逃？"
    一個清冷的女聲在洞外響起。緊接著，一位身穿金色道袍的女子緩步而入。她看起來三十出頭，容貌絕美卻冷若冰霜，眉心一點朱砂格外醒目。
    玄天宗主！
    蕭辰渾身發抖，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憤怒。眼前這人，就是害死他父母的元凶之一！
    "宗主！"周長老如見救星，"那狐妖..."
    "廢物。"玄天真人一揮手，周長老如遭雷擊，吐血飛退，"連個雜役都拿不下。"
    她的目光落在蕭辰身上，尤其是在陰陽玉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複雜。
    "蕭天衡的兒子...果然和他一樣桀驁不馴。"她輕聲道，"把陰陽玉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蕭辰冷笑："就像你饒過我父母一樣？"
    玄天真人麵色一沉："冥頑不靈。"她抬起手，一道金光射向蕭辰胸口。
    千鈞一發之際，白瑤閃身擋在前方，四條狐尾交織成網。金光與狐尾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走！"白瑤噴出一口鮮血，仍死死擋住去路，"去找葉霓裳！她在..."
    玄天真人冷哼一聲，又是一道金光射出。這次直接洞穿了白瑤的肩膀！
    "白瑤！"蕭辰目眥欲裂，想要上前，卻被蘇沐清死死拉住。
    "別辜負她的犧牲！"蘇沐清含淚道，"我們先去找師姐，再想辦法救她！"
    蕭辰痛苦地閉上眼，轉身抱起蘇沐清，全力催動陰陽玉的力量，化作一道黑白交織的光芒衝出洞口。
    身後傳來玄天真人的怒喝和白瑤的痛呼，但他不敢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但心中的仇恨卻無比清晰——
    總有一天，他要讓玄天宗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