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過往,被稱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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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少女,明眸皓齒,淺淡笑意,總是一襲長裙,行動間裙裾飛揚,宛如朵朵盛開的花朵,閑散優雅,濃密漆黑的發隨意的散在胸前,像是妖嬈綻放的黑色花朵,懷裏抱著在別人的眼中看起來晦澀難懂的書籍。即使是她安靜的站在那裏,就在周圍衍生出了一股能夠撫平人心的力量,原本她就是個淡漠寂靜的人。
她說:“唐淮南,都說愛情就是帶著一般的傷痛去尋找另一半快樂的旅途,萬丈紅塵,阡陌塵世,我是否是你在人潮人海的萬千世人中尋尋覓覓的那一份快樂呢?”言語溫淡,眉眼精致,嘴角的笑容宛如潑墨畫一般清晰明媚,聲音冷靜,尾音上揚,帶著笑意,在他的耳邊泠泠脆響,一點點捆綁了他。
在古老的中國神話中,有一個名為月老的上古神仙,他主管塵世姻緣,常常在一棵月桂樹下牽拉姻緣,男女兩人若是冥冥注定,他便將一根紅繩牽在兩人的姻緣簿上,名為一線牽,命中注定,冥冥之中,那根紅線就會牽引著紅線兩端的人穿越漫漫人海,相遇,相知,相愛,相濡以沫,在三生石上定下前世後塵的約定。
中國很多人都信仰月老,一如西方信徒喜愛丘比特一樣,不同的信仰教條,同樣的美好所向,在塵世之人油走凡塵之中,帶給同樣孤寂之人靈魂上的安慰。隻是前者更深的是命中注定的神學,而後者,則是一見鍾情的浪漫。
葉笙對於唐淮南而言,就像是纏纏繞繞紅線的那頭,穿越萬千塵世人,踏著他的心一步步走向他的人。二十歲的唐家客廳,葉笙就是唐淮南那個遺失的肋骨。她的眉眼,她的微笑,她的話語,化成一條長長的紅繩,慢慢的捆綁了一個他,從此,他眼中的風景,隻餘了一個她。
手中的煙很快就見了頭,陽台上很淡的煙霧繚繞,一張俊雅的臉龐在明滅相交的地方晦暗不清。唐淮南看著唐家花園的盞盞庭院燈兀自出神,明明是萬籟俱靜,萬物酣睡之時,隻是自己意識卻愈加的清晰明朗。
冬季的夜裏,天空的星星不多,月在夜空的一側如半勾,冷冷清清,薄舞輕罩,月色朦朧,沒有夏日的明朗清晰,可就是這樣,唐淮南還是記起了多年以前的盛夏,女子素色的衣裙站在繁華錦簇的唐家花園,看著他說:“唐淮南,我喜歡你。”那一刻,巨大的歡喜淹沒了他所有的情緒,眼中隻剩下那個清麗絕倫的女子。庭院燈光朦朧,打在她的臉上奇異的生出一層淺淺的光暈,她的眼睛很亮,就像是那時天上的繁星,唐家花園的各色鮮花開的正盛,襯在她的身後,就像一道絕美的背景,映著她的容顏傾醉了眉眼心田。
明明他們曾經那麽相愛過,在夜色最濃時,宛如盛開的頹靡之花,繾綣*,妖嬈綻放,可是如今...如今卻是相看淡漠,毫無溫情。
房間的所有燈都關滅了,就連*頭燈也是,隻餘從窗外傾灑進來的淺淡月色,不似月中的明朗,卻又透著光亮,勉強可以看見窗外事物的一個輪廓。
若有若無的煙味從陽台的推拉門處的縫隙裏飄進來,黑夜中的視線受到阻礙,嗅覺和敏感度卻精明了不少,她知道是誰在夜半站在陽台吹著冷風抽煙,隻是...皺皺眉,他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她離開的時候,唐淮南還沒有沾染這個習慣,難道是這兩年的時間裏?
嗬。果真,時間會改變一切,看來不僅是她如此,就連唐淮南也是。
看了一眼*頭櫃上的白色藥瓶,藥效應該差不多起效了吧?心裏這樣想著,眼皮越來越重,最終沉沉的睡了過去。
葉笙醒來的時候,是淩晨六點二十五分,很標準的作息時間,閉了閉眼,*無夢,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起身赤腳走向盥洗室,葉笙覺得a市的冬天好像還要比水城的冷,因為她的手心很涼,不像是剛從溫暖的被窩裏出來的,葉笙皺眉,現在自己的身體怎麽這麽差了,真是...要命。
下樓的時候,傭人們開始忙碌起來,沿途有人向葉笙彎腰問好,語句清晰,一字一句:“少夫人。”那一刻,葉笙隻覺得有股血流開始在身體裏逆流,帶走了她所有的溫度,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的活著,世界隻剩下那句“少夫人”,就像是魔咒,一下子打破了所有的平靜。
在唐家,唐正稱為“老爺”,白言被稱為“夫人”,唐淮南為“少爺”,而傭人口中的“少夫人”就是葉笙!明明兩年前就做了了斷的,可是如今...
坐在沙發上,手中端著一杯溫水,她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己指尖的顫抖,心裏有一個念頭即將奔湧而出,卻被她死死的按壓,仿佛隻要這個念頭清晰的映在腦海,就有一種不可預告的恐懼會將自己淹沒,她隻能不斷告訴自己,錯覺,錯覺,而且兩年前的了斷,現在不應該出現,也沒有機會出現!
唐淮南出現在客廳的時候,葉笙剛好將一杯溫水喝完,將杯子擱置在桌子上,指尖的溫熱也隨之冷卻。
“早。”沙啞的聲音代表著*無眠,唐淮南的眼睛裏太多的倦意被一層溫和覆蓋。
“早。”很平靜。
“江海。”坐在葉笙對麵的沙發上,唐淮南說了一個名字。
“少爺。”很快,從一旁閃出一個中年人,是唐家的管家,葉笙七年前在唐宅的時候,江海已經在唐家很多年了。
“吩咐的事情怎麽樣了。”隨手拿起一杯水,靠著沙發背,姿態閑適。
“已經吩咐下去。”江海餘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臉色平靜的女子,心中歎氣。
“恩。”
江海退了下去,客廳裏很安靜,偶爾有傭人穿梭而過,腳步匆匆。
“昨天如安來過了,見你還在休息,就回去了,她說改天有時間她再來看你。”修長的指尖劃過一份報紙,似是想到什麽,輕聲開口。
葉笙聞言眸光一亮,眼前閃過一個紅色的身影。
韓如安,那個絕世女子,兩年沒見她,是否還是一如之前一出場便霸氣十足,璀璨奪目。她是葉笙見過最美的女人,一身紅衣妖嬈如火,水眸紅唇,隻是一個淡淡的微笑,嫵媚便從她的眉梢眼角傾泄而出。
葉笙一直記得兩年前的韓如安,褪去一身的浮華喧囂,洗淨眉眼的鉛華墨染,安靜的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秋末蕭條,她說:“人這一輩子有太多的可遇不可求,而我就是那個遇到了所有卻不一定能夠擁有的。麵對塵世涼薄,我們除了一直走下去,別無他法,誰讓我們從出生開始就加注了太多不屬於自己意願的牽絆。”說這話的時候,韓如安的心髒已經出現了問題,她油走在生與死的邊緣,戰戰兢兢,不敢有所差池,隻是臉上的精致妝容讓她們所有的人都以為她還是那個豪爽的美豔女子,忘記了她也是一個病人,一個比他們更需要安慰的病人。
吃過早餐,唐淮南就要去公司了,葉笙從餐廳出來的時候,看見方銘站在唐淮南的身邊說著什麽,唐淮南麵色平靜,隻是眉頭輕蹙。
似是注意到從餐廳出來的女子,方銘轉了身,彎腰向葉笙點頭問好,“少夫人。”
此時的三人,方銘麵無表情,恭敬的站在唐淮南的身側,就像是唐淮南的影子。
唐淮南溫潤淡雅,眉梢微寒,一雙墨色的眸子看著葉笙,平靜卻深沉,隱含沉默。
葉笙麵色蒼白,眉眼冷淡,周身流動著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離和淡漠,站在那裏,無端衍生出一股倨傲的冷漠,嘴角卻是譏誚的涼薄。
嗬,這聲“少夫人”,被別人喊出來,尤其是當著唐淮南的麵,葉笙隻覺得無邊的諷刺,眸子愈發的冷冽。
沉默,還是沉默,死寂一樣的沉默。
唐淮南眸子深處的火焰在這無邊漫長的沉默中終於一點點熄滅,隻剩下點點星火在兀自掙紮頹靡,最後隻餘滿眼灰燼。
唐淮南的車子已經駛出了唐宅的庭院,江海已經從庭院前返身回來,走到葉笙麵前,“少夫人,今天的報紙。”說著,將手中的報紙整齊的放在葉笙麵前的桌子上。
“謝謝。”葉笙看了一眼,今日的財經金融報紙,是最新的金融動向。
江海退了下去,客廳裏隻有葉笙,唐正和白言去了樓上,冬日天氣寒冷,兩人就沒有出門,一般在書房裏看書打發時光。
葉笙的書房,一杯溫水,幾份報紙,葉笙的早晨很快就過去了,站起身走向落地窗,陽光朦朧縹緲,白色的窗幔慢慢浮動,細小的塵埃在光影中打轉,安穩靜謐。
唐家花園即使是在冬日,也不見蕭涼,白言是愛草愛花之人,唐正就為她開辟了一個暖房專養一些名貴的花草,雇有專人照顧,花園裏還有綠色的植被,遠遠看起來,一點不似冬日的蕭條。
葉笙想起多年前的深夜,在唐家花園裏,繁華錦簇,姹紫嫣紅,她輕笑婉語的對著俊朗男子說了她的少女心事,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有種會跳出胸膛的錯覺,一雙眸子看向對麵的男子時除了笑意流轉,恐怕隻有她知道,有太多的忐忑不安隱藏在孤注一擲的毫無畏懼之下。
塵世流轉,歲月蹉跎,再多的愛意深濃,再深的傾心相待,終究是抵不過世事無常,造化弄人,經不起輾轉千回的肆意傷害,塵世俗人,沾染煙火氣息,不可避免有私心俗念,有愛恨悲喜的涇渭分明,有時候,有些事,一旦發生,就無可避免的會在心上劃上一道傷疤,時間可以治愈傷痕,卻不能讓傷疤痊愈。曾經的一腔熱血和義無反顧,愛的花開頹靡,愛的窮途末路,如今隻剩下傷痕累累,相看淡漠,心中的恨意始終隱藏在一層表麵的平和,一旦突破閘口,就像洪荒一般傾瀉而出,覆水難收。
葉笙想,這就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此恨綿綿無期。
但是,對於唐淮南來說卻不是,杳無音信兩年,再次見到她,他的腦袋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這輩子再也不讓葉笙離開自己,哪怕恨意難消,他都不會放手。
窗外的冬季風景斂進一雙漆黑眸子,荒涼冷寂,讓人的心無端的就感覺到寒冷。唐淮南的腦海裏是揮之不去的是早晨的畫麵,她就像是站在寒泉之中的荊棘花,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漠氣息,疏離的讓他恐慌,絕望。
方銘的一句”少夫人“讓她無動於衷,嘴角的嘲諷他不可能忽視,就像是世間最鋒利的尖刀,一點點的割著他一顆早就冷寂倉皇的心。
今天的唐氏員工看到幾日未見的唐淮南時,隻隱約感覺唐淮南與之前有了不同,隻是是哪裏不一樣了,他們卻說不出來。
依舊是商務精英的打扮,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手工皮鞋,一絲不苟的發絲,一如既往地嚴謹和端莊,隻是眉眼間的沉鬱卻一絲一縷的泄露出來他的心情不是特別好。
唐氏的員工表示很驚奇,唐淮南是一個不顯露山水的人,曾經幾時,他們能看見那張英俊的臉上除了平靜還有其他的表情,今日的唐淮南的情緒,卻是明眼人都能窺探的到的。
隻是,很多明眼人中仿佛不包括一個人。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李恪看見從門口進來的兩人,立馬哭喪著一張臉看向唐淮南,“老大,這幾天你去哪裏了,想死我了。”
一連消失了好幾天,隻是打電話讓他和安然留在公司主持局麵,這兩天他和安然是沒日沒夜的加班,就是為了那些大的小的公司事務和合約細節,他現在就覺得唐淮南辦公室裏的那張真皮沙發太舒服了,躺在上麵應該很不錯。
方銘一如既往地麵無表情,站在角落的位置隨時待命。
安然瞪了一眼李恪,妝容都掩飾不了得倦意在眼簾下一層青黛。
“明天開始放你兩兩天假,這個月加薪。”唐淮南看了一眼無比狗腿的眼前的小白,頭開始又疼了。
“老大,我最愛你了。”李恪立馬一臉笑容,一雙眸子充滿了戲謔。
安然的嘴角抽了抽,轉眼看向窗外。
“現在你可以出去了。”極度壓抑著怒氣,唐淮南淡淡的開口,他可不保證等會他會對麵前的這個小白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李恪是多精的人,聽出了唐淮南平靜之下的咬牙切齒,立馬就見好就收。
辦公室很快安靜下來,桌子上是安然帶過來的近幾天的合約,唐淮南就開始處理,咖啡杯在一旁冒著白氣安靜的放著,唐淮南還未喝過一口。
從他接手唐氏開始,他很少出現工作積壓的情況,唐氏是一個大集團,公司運行十分緊湊和嚴謹,稍有不慎,就特別容易出差錯,雖然他的手下有世界上最優秀的運作團隊,但是這種拿著幾萬人生計做冒險的事情他是絕不能讓發生的。
而今天晚上的聚會,她應該會喜歡故人相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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