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愛是含笑飲砒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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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笛聲還沒有來得及有多餘的情緒,就聽見shirley的聲音在樓下響起,充滿了焦急:“阮姑娘,快下來!”

    阮笛聲下意識就想到了程庭深,在想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於是一陣兵荒馬亂,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下樓,詢問的話還沒出口,shirley先聲奪人:“蘇姑娘出事了。”

    蘇姑娘?

    房間裏可以稱得上是一片狼藉,杯盞碎了一地,根本找不到可以下腳的地方。阮笛聲一眼在這裏麵看到了程庭深的身影,他站在角落裏,換了一身衣服,手裏把玩著一個小孩子的玩具,臉上表情極其不屑。

    她心裏一咯噔。

    房間裏還挺多人的,蘇姑娘躺在*上,眼睛發紅,不停的在流眼淚,那種紅,極其不正常。秦識半蹲著手裏拿著設備在查看蘇姑娘的眼睛。

    程汀站在蘇姑娘身邊,也沒什麽動作,這麽站著,全身都散發出冷意,難以想象,平日那麽溫和的程汀,也會有這樣的一麵。

    阮笛聲感覺到身邊的shirley也按捺不住抖了抖。

    滿室的劍拔弩張,仿佛一有個什麽動作,有什麽便會拉響。

    來的路上基本情況阮笛聲已經聽shirley說了。

    蘇姑娘的眼睛一直有很大的問題。阮笛聲遙遙想起來,似乎是的,平日裏程汀一直很在意蘇姑娘的眼睛,有一回她不小心磕破了額頭,他也是先問,眼睛有沒有大礙。

    今天,她的眼睛受到了細菌感染。

    阮笛聲和shirley不是滋味的對視一眼,然後阮笛聲忽然注意到,程庭深的腳邊,跪著個男孩子,五六歲左右,垂著頭嚶嚶的抽泣,滿臉淚水。

    阮笛聲悄無聲息走進去時,正好看到程庭深毫不留情就是一踹,聲音也冷冰冰的:“再哭綁你扔湖裏喂魚。”

    阮笛聲一瑟縮。

    男孩半點不敢辯駁,止住啜泣,頭垂的更低了,非常沒有尊嚴的姿勢。程庭深抬起頭看見阮笛聲,臉上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一抹尷尬閃過。

    昨晚畢竟是在夜裏,如今是白天這樣*裸的對視,他竟然會覺得難為情,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一聲,伸出手去拉她:“你怎麽來了?”

    阮笛聲何嚐不尷尬,一早醒來因為他的消失而感到難受的心情,連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不知是沒有注意到還是怎麽的,沒有去迎他伸出來的手。

    程庭深薄唇抿緊,沒說什麽,不緊不慢的收回。

    腳邊的男孩子抬起頭,一雙眼睛是被淚水洗盡後的幹淨澄澈,讓人心生不忍。阮笛聲的心瞬間就是一軟,剛想伸手扶他起來,程庭深這邊又是用力一踹:“再看!”

    阮笛聲對上程庭深狠厲未收的眼睛,然後緩緩收回手。她瞬間就明白了,這個男孩子如此,其實是程汀的意思。

    程汀……

    秦識帶著眼鏡,正在和程汀說著什麽,每個人都能夠感覺到,他每說一個字,程汀的臉色就沉一分,滿室溫度驟降。

    蘇姑娘並沒有什麽反應,因為她似乎被打了麻醉。

    方夢言到達時,程汀的怒氣剛好醞釀到了一個臨界點,眼看著要爆發了,她猛的一喝:“程汀,收手!”

    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定的重量,程汀擱在身後的手猛的一鬆,眼神看向門口。他原本將要拿出來的東西是什麽,不得而知。

    靜止下來,方夢言身後忽然有個人突破重圍衝了進來,不顧形象的,就這麽撲到程庭深身邊,一把抱住那地上的男孩子。

    阮笛聲離得近,還沒反應過來,感覺有一股風刮過,抬腿下意識的閃躲,一股力道猛的抱緊她,一同往邊上退。

    她稍稍抬起頭,看見了程庭深。

    擱在腰上的力道固若金湯不容置疑。

    方夢言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臉上難道有一瞬間的尷尬閃過,被阮笛聲捕捉到,更加確定了程庭深在程宅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她稍稍一掙,那腰上的力道霎時撤退,快速的讓她有一些怔忪。

    “程澈。”

    阮笛聲應聲望去,瞧見抱緊男孩子的是一個背影非常年輕的女人,此刻她抱著孩子,肩膀微微顫抖,我見猶憐。

    方夢言已經走了進來,倒沒有搭理她,走到程汀對麵,溫聲問:“蘇姑娘的眼睛怎麽樣了。”

    程汀的聲音真是要多冷有多冷,“如何?我拿一把沙子往你眼睛裏撒,你會如何?”

    以往程汀對待長輩,向來謙恭有禮,現在這個樣子,平白讓阮笛聲想起兩個字:本性。

    方夢言微微一僵,看了一眼地板,果然那上麵還鋪著細碎的沙礫。

    下意識看向程庭深手裏的那個小玩具,便了然了,這是作案工具呀。

    阮笛聲也看見了,有些不可思議,這個男孩子……是有多狠的心。

    秦識在一邊說著旁人聽不懂但聽上去非常高逼格且很嚴重的詞匯。雖然蘇姑娘防衛得當,且有第一時間進行清理,但是她的眼角膜剛剛移植,一點點細菌都不能碰。

    蘇姑娘的眼睛……原本是看不見的嗎?

    方夢言正想說什麽,抱著孩子的女人忽然起身,扯著孩子往程汀麵前站,語氣倒是很嚴厲:“跪下,給蘇姐姐道歉,她什麽時候原諒你你再起來!”

    看見正臉,阮笛聲認出來了。這似乎是程唐季的四夫人,近年來的程家,還很年輕,柔弱如一朵白蓮花,當初見著照片,她還和程庭深說過,這女人都能當他二房了。

    程庭深當時沒什麽好脾氣。

    那麽這個男孩子……是程庭深的弟弟?不對呀,按照時間來算,這孩子年齡未免太大了。

    程家水深,她不敢妄自揣測。

    程汀聽著卻是冷笑一聲:“道德綁架這招沒有用,小伯母還是想想什麽時候把程澈的眼角膜送上來吧。”

    不寒而栗。

    程汀剛剛說完,那喚作程澈的男孩就猛的大哭起來,一個勁兒往母親身上鑽:“母親,母親,不要,我不要……”

    這位四夫人露出恐懼膽顫的表情,試圖給自己的孩子求情。“二少爺……”

    程汀臉色頓了頓,緩緩蹲下身,竟然摸了摸程澈的頭,耐心的待他平靜下來,露出一抹平常溫柔的笑意,孩子頓時以為危險解除了,四夫人卻抖的更加厲害。

    “哥哥……”

    程汀的笑容戛然而止,手快速往身後一抽,霎時,一把黑黝黝的槍就抵在了男孩的額頭上,不容置喙的一用力,周圍吸氣聲驟起。

    沒有人會料到他突然來這麽一招。

    四夫人當即尖叫:“程汀!”

    阮笛聲心一驚,他們甚至都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麽出的手。

    方夢言動也不敢動,語調還是緩緩的:“程汀……你忘了嗎,現在是在程家,明天就是年三十,我想你也不會想要衝撞了神明,驚擾了爺爺吧。”

    這話似乎有深意。

    程汀卻還是沒有鬆手,扣著扳機的手十指分明,望著程澈的眼神帶著濃烈的恨意。“我不會開槍。”

    四夫人重重鬆了一口氣。

    下一秒程汀卻忽然抬頭望著她一字一句:“隻是想要你們明白,這個女人,你們誰也不能動,還有下次,不管是誰,我一律不會放過。”

    太狠決。

    他並不是在程家長大的,跟著父親在外,近些年才認祖歸宗,誰也說不好他的底線在哪裏,脾氣有多大,狠厲又有幾分。

    全場隻有一個秦識,從頭到尾的鎮定自若,在這邊給蘇姑娘洗眼睛。

    阮笛聲忽然感覺到頭頂上灼熱的視線,一抬頭,猝不及防撞進了程庭深漆黑的眼睛裏,帶著玩味和漫不經心。

    再低頭,才反應過來,自己手上竟然一直緊緊攥著他的衣擺,攥的都起了褶皺。

    連忙鬆開。

    一直走到院落裏,阮笛聲都還不在狀態,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程汀看著四夫人的眼神很不一樣,不止是厭惡,像是糅雜了許多感情。

    越想越不對,她幹脆停下了腳步。

    然後,一具溫熱的身軀猛的覆蓋上來,阮笛聲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貓咪,直接跳起來,回過頭,才知道原來程庭深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偏偏這祖宗還裝的沒事人一樣:“誰叫你忽然停下來的。”

    阮笛聲瞅著他線條利落的下頜,莫名其妙的脾氣也上來了:“所以程少爺今天是沒有帶眼睛出門嗎?”

    程庭深噎了一噎,整個人立在枯萎的環境裏,清貴如一隻漂亮的孤鶴。他幹脆答非所問:“你冷嗎。”

    問的也別別扭扭的。阮笛聲出來的急,穿的也少,難為他竟然在關心自己?她豔豔一笑:“是挺冷的,所以我現在要回去了,程少爺日理萬機,還請止步。”

    他們之間還有許多解釋不過去或者還沒解釋的賬沒算呢,哪裏是他亮出傷口便能解決的。

    阮笛聲剛抬步,未料那具溫熱的身體再次撲了上來,他張開大衣,將小小的她摟在懷裏,唇低在她的耳邊,致命性感:“不離婚了,嗯?”

    讓她戰栗,這招百試不爽。

    阮笛聲氣息有些亂,想要推開他,又顧忌著他身上還有傷,微微平複一下,用沒得商量的口氣說:“離,必須離,年過完了就離,希望程少爺到時候能配合一下。”

    說罷,盡量不去碰到他的傷口,逃離出他的懷抱,寒氣侵蝕。

    程庭深著實有些意想不到,軟的不行,開始咬牙切齒:“配合?行啊,我倒要看看我不給你簽字你上哪兒離去。”

    阮笛聲不以為意:“那就隻能對簿公堂咯。”

    程庭深一下笑了,如撥雲見日般的明朗:“哦,你確定有律師敢和我作對?除非他瘋了。”

    阮笛聲沒想到這人這麽霸道,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程庭深!”

    程庭深抵死不配合的樣子簡直欠揍。

    程庭深收斂笑意,聲音沉了八度:“不鬧了,聽見沒有。”

    阮笛聲氣的要翻白眼,微微一呼吸,送給他兩個字,轉身就跑。

    “嗬嗬。”

    程庭深呆在原地。

    於是陸續有人從後頭出來,shirley拍拍他的肩膀,帶著幸災樂禍:“路漫漫其修遠兮。”

    秦識拎著醫藥箱一臉疲憊,路過程庭深,沉重的拍拍他的肩膀:“不作就不會死。”

    方夢言:“……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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