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幸虧沒有愛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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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穎兒將膝上瑤琴輕輕地放置在一旁,站起身來,腰若束素,嫋嫋娜娜,果然風姿卓越:“妹妹來都來了,不賞賞這裏的景致,豈不可惜。整個京城再也難以找到第二個這樣的景致了。”

    我低頭笑笑,心裏酸酸澀澀,難以言喻:“蘭小姐怕是忘了,我自幼便在山上長大,這樣的景致早已膩了,我也不是什麽附庸風雅之人,不適合。”

    蘭穎兒略蹙黛眉,輕咬紅唇,一副我見猶憐的可憐樣貌:“涼辭為了我費心建了這桃源竹舍,親手為我種下這大片蘭花,隻說陪我聽琴烹茶,快樂逍遙。每日裏卻是日理萬機,連個空閑也無。

    我一人在這裏形單影隻,巴不得有人能夠陪我。看到妹妹更是欣喜若狂。誰料到你竟然這般冷清,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勉強咧嘴一笑:“蘭小姐多慮,你這樣的才情與相貌,家世,身邊自然不缺鞍前馬後逢迎之人。勾勾手指頭,便有多少閨中千金爭先恐後與你相交,還怕寂寞嗎?我原本就是粗野之人,不通筆墨,不解風情,委實無甚話講。”

    蘭穎兒幽幽一歎:“那些人裏有幾人是真心的?”

    我冷冷一笑:“蘭小姐與我素昧平生,又憑什麽認定,我就是真心的?”

    蘭穎兒沒有料想到我竟然如此直白,毫不留情麵,一時語噎。

    我轉過身去:“不打擾蘭小姐雅興了,你繼續彈你的琴,賞你的花罷。”

    蘭穎兒的話音裏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歡喜:“那我送送青嫿小姐,我們路上也好繼續聊聊天。”

    “不必了!”我強自眨眨眼睛,仰頭看看晴朗的天:“不勞你大駕。”

    身後傳來蘭穎兒假惺惺的客套:“涼辭回來會責怪我待客不周的。”

    我頭也不回。

    出了桃源,路口處早已不見了馬車蹤影。

    我心裏苦笑一聲,自然不會再返回去央求蘭穎兒,自己徑直沿著來路向回走。

    我不是嬌嬌弱弱的閨中女子,這麽遠的路程,我還不至於哭哭啼啼地放下身段,讓你看了笑話。

    更何況,自己現在本就是狼狽不堪。

    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裏一直是有些喜歡涼辭的,他的狂傲不羈,他的邪氣一笑,他的睿智博學,甚至,我還會沒出息地貪戀他身上的陽剛味道和他強而有力的臂膀。

    我自小與師傅相依為命,從未與哪位男子有過深交,他蠻不講理地突然地闖入,最初令我有些不知所措,惶恐不安。

    但是他屢次助我,並且展露出無人企及的睿智和魄力,令我有了從未有過的安全感,正是我自小缺乏的那種關愛,如父如兄,寬厚深沉。

    我經常偷偷地想起他,即便是午夜夢回時,心裏也會如小鹿亂撞,臉紅心跳。我會偷偷地想,他對我也是極好的,是不是也有那麽一點喜歡我?

    當我隱約有了猜想,可能他就是名震長安的麒王爺時,我心裏從未有過的忐忑,甚至帶著一些自卑,他如高山仰止,是我難以企及的高度。所以我拚命地壓抑了心裏剛剛萌生出來的這個想法。

    而今日蘭穎兒的一席話,更像是一場滂沱大雨,將剛剛鑽出土壤,好奇地向外張望的嫩芽,無情地壓了下去,摧殘得枝零葉落。

    丞相獨女,京城才女,傾國之貌,每一樣都將我鄙視得體無完膚,墜入塵埃裏。

    桃源,竹舍,蘭汀,廝守的誓言,還有那枚獨一無二的麟玉......

    還好,涼辭,我還沒有來得及愛上你,為時不晚。

    我略有些倉皇地逃離了桃園,邊走邊想,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好像是借著奔走來發泄心裏的怨氣。直到氣喘籲籲,才累得蹲下身子,努力調整呼吸,感到渾身像是虛脫一般,沒了氣力。

    我將頭埋進臂彎裏,明明應該是慶幸的,為什麽還會有些難過?

    身後有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車夫隔得老遠,就開始吆喝:“讓一讓,讓一讓!”

    我才發現自己正蹲在路中間,擋住了別人去路。慌忙費力地站起身來,捶捶麻木的雙腿,挪到路邊。

    馬車卻在過去之後突然停了下來,車夫下車,放下腳凳,就有一華服夫人提著裙擺,步下車,徑直向著我聘婷而至。

    正是忠勇侯夫人。

    我有些意外,慌忙斂衽行禮,給她請安。

    狂石母親上前攙起我,端詳我的臉,關切地問:“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像哭了?”

    我伸手抹了一把臉,才發現自己滿臉冰涼,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下淚來。慌忙支支吾吾道:“好像是鼻炎犯了,對花花草草的有些敏感,總是不知不覺地流眼淚。”

    狂石母親知道我在撒謊,怕我尷尬,不再追問:“你怎麽自己在這裏,難道出門都沒有馬車嗎?侯爺府這是怎樣苛待你的?”

    我慌忙搖頭,卻不知如何解釋,牽強道:“我就是自己出來走走,想尋點藥材。”

    狂石母親善解人意,隻道我有什麽難言之隱,不方便開口言講,也不多問,拉著我的手,熱情地說:“這裏距離侯爺府還遠,不如我們順路一起,你也同我解解悶。”

    我也覺得自己剛才一陣狼狽疾奔,似乎耗盡了身上所有的氣力,懶懶散散,雙腿都像灌了鉛一般。謝過狂石母親,也不再客氣扭捏,上了馬車。

    狂石母親見我悶悶不樂,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問起我與狂石在揚州相交的事情。我揀些有趣的講給她聽,她笑得前俯後仰,笑聲爽朗,毫不扭捏作態,充滿了對自家兒子的自豪。

    她與我講起狂石小時候的趣事,尤其是他點兵場上“一尿成名”的威風事跡,還有忠勇侯最初知道自家女兒原本是男兒身時的驚愕與狂喜,描述得繪聲繪色,我笑得眼淚都忍不住溢了出來。

    原來笑聲真的是可以傳染的,狂石母親並未開導我一句,僅僅隻是幾個玩笑就一掃我原本心裏的陰霾,忘記了適才的委屈,笑得沒心沒肺起來。

    所以馬車緩緩行駛到侯爺府前麵的街道,狂石母親拒絕了我的邀請,我告辭跳下馬車時,臉上是歡快的。

    我揮手目送狂石母親的馬車逐漸遠去,臉上的笑容才慢慢地褪下去,悵惘重新洶湧而至。

    一輛紫色華蓋馬車從我身邊轆轆駛過,揚起的塵土鋪天蓋地地籠罩著我,迷了我的眼,眼淚抑製不住又洶湧而出。

    我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狠狠地向那輛馬車擲過去,像潑婦一樣跺腳大罵:“你有什麽了不起,這樣欺負人!”

    馬車早已絕塵,拐過街角不見。

    回了侯爺府,心情一直很低落,徐夫人兩次到我的院子,拐彎抹角地詢問我赴約的事情,我低了頭不言語,她便識趣地不再追問。

    惠兒幾人輕手輕腳地做事,有時故意圍著我談笑,說起聽來的笑話,笑得誇張。

    見我隻是勉強地笑,仍舊失魂落魄的模樣,麵麵相覷,不再打擾我,在離我不遠不近的地方,愁眉苦臉地小聲說話。

    我原本對於蘭穎兒所說的話,心裏存了懷疑,覺得她是有故意挑撥離間的嫌疑,可能,哪一天,涼辭就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我笑著罵他:“你爬窗上癮了不是?”

    他會微翹唇角,一臉壞笑,告訴我:“傻丫頭,蘭穎兒那是故意氣你的。”

    可惜沒有,一連幾日,直到我徹底的失望,心冰涼。

    青青這些日子裏格外活躍起來,京中不少千金的聚會,宴席都給她發來了請柬,她的才氣很快在京中傳揚開來,與蘭穎兒並駕齊驅,被京中人讚為“京城雙姝”。

    青青經常會在找我閑聊時說起蘭穎兒,誇她知書識禮,平易近人,才情高絕,傾國傾城,大有惺惺相惜,相見恨晚之意。

    我則拒絕了所有的邀請,就像一直蝸牛一樣,蜷縮進自己的硬殼裏,偶爾露出兩個嬌嫩的觸角,向外小心翼翼地探觸,一有風吹草動,就立刻瑟縮起來。

    我不肯承認自己心情不好,仍然會在小樣兒她們玩笑的時候,笑得牽強。

    聽說,宮中春選的名額已經開始逐級上報了,侯爺府還在觀望。

    我知道,她們仍舊是在我與青青之間猶豫,這就是一場博弈,我與青青,二選一,一局定輸贏,反悔不得,必須慎重。

    青青,是蘇家女兒的驕傲,無疑是最佳人選。而我,就因為,齊嬤嬤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我至今仍然不懂的理由。

    直到四月下旬,清平候府老夫人七十大壽,給安樂候府也遞過來請柬,青綰計劃帶著青茵一起去參加。

    下午時,忠勇侯府狂石母親差人給我帶來口信,邀請我與她一同去清平候府赴宴。說是自己最是眼饞別的姐妹帶著自家閨女,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饞人,希望能借我一點光,也在人前揚眉吐氣地炫耀一次。

    別人的邀請我可以任性地無視,清平候府我也不識得,但是狂石母親的話我不能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