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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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萊狄,在你的夢裏,敵我的實力差距很大嗎?”

    席媽媽問這句話時,微微眯起的眼底似乎正在凝聚什麽風暴般——看在了解母親的萊狄歐斯眼裏,就是這樣的一副神情。

    萊狄歐斯點點頭,又搖頭,“敵人的機體性能普遍比我們的要高,但是沒有高出很多。除了一些以我們還沒有掌握的科技研製出的武器比較棘手之外,部分機甲的性能差距可以用機師的技術水平去彌補。”

    “聽你的意思,敵人並不具有徹底壓製我軍的高戰鬥力?”

    萊狄歐斯肯定地回答:“在我的認知裏,沒有。”

    聽到這裏,九月也知道席媽媽將注目點放在了哪裏,他看母親沒有立刻接著說話,便自己發問道:“但是你說,k-02幾乎是一夜之間被攻占,比玖伊特星三天就淪陷了。”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在你的夢裏。”

    席媽媽看著九月露出了個微笑,還沒等九月理解她這個笑容的含義,她便又把視線移到萊狄歐斯臉上,說:“最大的敗因,是突襲?”

    萊狄歐斯點頭,“敵襲來得太過突然,據說似乎是一下就攻進了基地內部,在迎戰準備都還沒做好時,許多設施就已經遭到了破壞。比玖伊特那天晚上似乎沒有接到報告或是求援訊息,不少人猜測是不是網絡信號被遮斷了。”

    九月聽得有些心驚。這個時代太依賴網絡了,如果失去網絡,別說日常生活會有什麽不便,就連人與人之間都會難以取得聯係。

    他忍不住打斷萊狄歐斯的話,問:“軍事機構之間沒有其他特殊的聯絡方式嗎?我是指普通人不知道的那種。”

    萊狄歐斯看向他,有些遺憾地搖頭,“有是有,但是要實現星際之間的即時通訊,仍然需要依靠網絡。”

    九月沉默了,那麽緊急的戰事,求援訊號如果不是即時信息,那就幾乎沒有意義了。

    安撫地握了握他的手,萊狄歐斯轉回頭繼續說道:“因為那個晚上以及之後,k-02號衛星上都沒有任何訊息傳出來,所以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一切都隻是推測。比玖伊特星估計是在k-02被攻占之後就立刻遭受了攻擊,但是聯邦接到求援訊息卻已經是兩天之後了。”

    “嗯……”席媽媽眯起眼睛皺起眉,“這樣看來的確有被遮斷網絡的可能性。這樣啊……我懂了。”

    她說完之後又暫時沉默了起來,萊狄歐斯與九月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沒有開口,靜靜等著母親開口解釋她懂了什麽。

    席媽媽沒讓他們等太久,大約20秒後,她便略微舒展開眉心,開口道:“你在最開始背的那一串時間,我姑且把它稱為你夢中世界的大事記,上麵沒有記載其他星球失陷的日期,我是不是可以認為,除了比玖伊特之外,一直到你……到你醒來,都沒有其他星球落入敵軍手裏?”

    萊狄歐斯點頭,“是的。就好像最初的勢頭是假的似的,在之後的戰爭裏,敵軍一直沒能輕易占到便宜。”

    所以在前世,所有人都非常的不甘心。如果能提前察覺敵軍要進攻星團的蛛絲馬跡,早做防範的話,比玖伊特也許根本不會遭遇那樣的慘劇。

    席媽媽也跟著點頭,“如果不是敵軍的戰鬥力突然發生了巨大變化的話,那麽差別便隻在於是否做足了戰鬥準備……你就是這麽想的,所以想出了這麽一個迂回又冒險的方法,逆指名k-02,誌願外巡班,臨時換班臨時更改巡邏路線甚至脫離星域。這一連串的行為都是因為你認為,或者說你害怕現實會與夢裏一樣,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發生敵襲,你覺得隻要破壞掉敵人的突然襲擊,讓基地——也許還有其他衛星,以及比玖伊特星軍部——都有所準備,就可以阻止基地被攻陷、星球淪陷的命運。就連你那麽順從地同意相親並且毫無抵觸地結了婚——雖然我知道這裏麵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九月這孩子的確很合你意,但你最初的打算是通過與夢裏相反的選擇去改變未知的命運的軌跡,是這樣的吧?”

    母親的每一句話都準確地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如果不是沒有足夠的力氣,萊狄歐斯真想舉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的動作。這種強大的分析推理能力實在讓他無法不感到佩服與膜拜。

    得到兒子肯定的回答,席媽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放鬆全身靠在沙發上,抬起右手捏了捏已經產生了明顯疲累感的眉心。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說道:“不過,你做了這麽多……現在的情況已經跟你的夢完全不一樣了吧,以後會怎麽樣,誰也不知道……”

    席媽媽仿佛自言自語的語氣裏有著一種沉重的迷茫。

    九月一直沒怎麽開口,一是因為知道這場談話的主角不是自己,不敢打斷,二是因為他自己也在不停思考。

    萊狄歐斯說的話不管從哪種意義上來說都很嚇人,九月不是軍人,也一直沒跟軍人有過什麽接觸,所以在他成長到19歲為止,他都跟星團裏的普通人一樣,對於戰鬥、打仗之類的詞語,從來都當作是於己無關的事情聽聽就算,沒有多大關心。最多是在他與萊狄歐斯結婚之後,知道自己的伴侶活躍在戰鬥的最前線上,幾乎隔幾天就要駕駛機甲出擊,九月才終於擺脫了毫不關心的狀態,開始為了自己的伴侶關注起戰事新聞來。

    雖然艾斯文歐特星團有不少軍事機構長期戰事不斷,但是整體來說星團的環境是和平的,星際法約束著各個行星,不論是軍部高層還是普通士兵,抑或是一般公民,都在嚴格的法律管理下。古地球的悲劇經過了千年依然印在人們心裏,為了不再失去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園,人們彼此之間都有個共識,都在極力避免再次發生大規模戰爭,破壞星球環境,摧毀自己和後代賴以生存的家園。

    在這種情況下,隻有少數的激進分子熱衷於對抗政府,挑起戰端,除此之外也就是遊蕩在漆黑宇宙中的強盜們,所謂的戰鬥,敵人指的都是這類對象。這些戰鬥都隻在軍事機構或者某些飛梭航路附近發生,對於生活在地麵的人們幾乎沒有任何影響,也是因為這樣,所以大家都感覺世界非常和平。

    九月也是這樣。

    但是現在,他居然聽說這次戰爭原本有可能讓自己所生活的比玖伊特陷入戰火之中最終淪陷?這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在萊狄歐斯的夢裏,他沒有同意相親,也就是說自己與他沒有相遇的可能。九月開始想象沒有遇到萊狄歐斯的自己的生活軌跡。也許同樣會接受主任的好意,在西賽爾沃軍校的醫學院兼職,兼職結束之後呢?沒有結婚就意味著自己仍然是一個三無人員,仍然需要麵臨亟需賺取租金與生活費的困境,這樣的自己會找什麽工作呢……不管找的是什麽,工作地點始終還是會在比玖伊特星上的吧,畢竟那裏是主星,找到工作的幾率比其他衛星要大得多,可供選擇的工種也多得多。

    這樣一想,九月就覺得,在萊狄歐斯那個可怕的夢裏,自己很有可能沒了小命。

    這種想象讓這個隻有20歲的青年不由得打了個抖,不管性格再怎麽冷靜,麵對自己的死亡也很難淡定下來吧。更何況,雖然與萊狄歐斯不一樣,但九月也是有過瀕死的體驗的。

    被戰火席卷,臨死前的絕望感受一定比被隕石突然襲擊時的恐懼更甚。

    這已經不是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情況了,自己會死啊,不僅是自己,很多人都會死啊。想起醫學院裏那個騷包的主任,想起還躺在冷凍艙裏的席上將,想起短暫共事過的同事,想起自己見過的所有席家人,九月第一次感覺戰爭離自己這麽近。

    對於憑借一己之力破壞了敵人的偷襲企圖,讓現實中命運的軌跡避免依照夢裏的悲劇劇本行進,最後還身負重傷回到家中的萊狄歐斯,九月又是感激又是崇拜又是心疼。他看著萊狄歐斯平靜的側臉出神,不由自主地揣測起對方獨自在漆黑死寂的宇宙中等著可能會出現的敵襲時的心境。

    然後他突然皺了皺眉,剛想發問,就看到萊狄歐斯喉結動了動,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九月這才反應過來,同樣說了這麽久的話,席媽媽有茶可喝,萊狄歐斯卻什麽都沒有,不僅如此,他還是剛剛泡澡出來就被推過來進行這麽深刻的談話,早該補充水分了。

    有些懊惱自己怎麽現在才想到這點,九月起身去給萊狄歐斯倒水,然後從史鐸醫師留下來的物品裏找出壓力吸管放進杯子裏,遞到他麵前。

    壓力吸管不需要吸,隻要含著,吸管口感知到壓力就會自動將液體汲上,一般都用在看護無法自行飲用飲料的患者上。

    萊狄歐斯微笑著看向自己的伴侶,說了聲“謝謝”才就著九月手裏的杯子開始喝水。

    九月就在一旁給萊狄歐斯端著水杯,本來他對這個行為沒什麽特殊想法,但是一不小心瞥到席媽媽含笑看著他們的神情,他就突然覺得耳根有些發熱了起來。

    隻是看護傷患而已,因為他沒力氣捧著水杯,自己才這樣做的啊,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啊。

    沒錯,很平常,九月一邊在心底一遍遍勸說自己,一邊努力不去在意席家母子眼角溢出的笑意。

    等萊狄歐斯補充了足夠的水分,九月才將手收回來,也沒走開,而是雙手圈著杯子放在腿上,指腹在光滑的杯子上摩挲,躊躇了一下才開口問道:“萊狄歐斯,既然你現在願意說出你的夢,為什麽不在一開始就告訴祖父,或是父親母親,而是要尋找一個人解決的方法?”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真的打算今天雙更的,不過臨時有了別的事,這幾天暫時隻能保證正常更新了。

    我把雙更往後延延,約定周四更好不好?

    以及表示內容提要真心崩壞orz(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