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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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吳行知不是潑皮,隻是冷冷瞥了謝蘅一眼,喚了一聲算是見過。
謝蘅卻是笑嘻嘻的,反正氣死人不償命,大大方方地拜道:“見過吳府尹。”
吳行知看這女子,家世雄厚,模樣更是京城裏難尋的俊俏,可他的好友張雪硯並非像近來市井流傳的那般是個攀炎附勢之徒,更不是貪圖美色的人,那他為何對這謝家姑娘情有獨鍾呢?
他是沒看出這女子到底有哪一點值得張雪硯偏愛的……
謝定南與吳行知交代好公務後,各自拜別。
謝蘅則貌似乖巧地跟在謝定南身後,像個規矩的大家閨秀。謝定南可不上她的當,會真以為她是個老實的,道:“若不是看見你的轎子在府衙外停著,我還不知你來聽審了。”
“誤會。”謝蘅死不承認,“我路過看著熱鬧,遂就來瞧瞧。沒想到大哥也在。”
謝定南眼皮一掀,打量謝蘅,“我身為刑部侍郎,旁聽新任府尹第一次公審,很奇怪麽?”
“不奇怪,不奇怪。”
“你才奇怪。明明與許世雋感情不差,他上公堂,你來聽審本是理所當然,怎麽死命不承認,還說自己隻是‘看著熱鬧’?”
“……”
謝定南隻嫌不夠,無情揭穿謝蘅的偽裝,“大哥還沒說一句話,你自己心虛個甚麽勁兒?”
“…………”
行行行。大哥英明,是她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兄妹二人再走出去一段路,謝定南放慢了步伐,低聲道:“我也是看過周通打官司的,他下手可沒這麽刁鑽。此番為許世雋辯白,可是你在暗中出謀劃策?”
謝蘅沉默片刻,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承纓。”謝定南駐足。
謝蘅也跟著停了下來,抬眸疑惑地看他,烏黑的發漾在日暖風細中。
謝定南輕歎一聲,道:“怎麽在大哥麵前,嘴巴還這麽硬?父親過世後,謝家就隻剩下咱們兩個人,大哥希望你至少對家人是坦誠的,想要甚麽,想做甚麽,盡管說出來,我總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謝蘅眼神閃爍,道:“我沒嘴硬。”
“那為何不肯承認是你寫得狀紙?”謝定南狠心擺出了一副追問到底的架勢。
“我跟祖師爺立過誓的,往後再不動刀筆。”謝蘅揚眉,歪理也能教她說得理直氣壯,“承認了,會教祖師爺知道。”
謝定南半笑不笑,拿奇怪的眼光看她:“這世上居然還有你謝蘅怕得東西?”
“這不是怕,這是對祖師爺的尊敬。承諾的事自然要做到。”
“你尊敬麽?口口聲聲喚著祖師爺,卻再也不動刀筆,這就是你謝蘅的尊敬?”
“……”
一句詰問,令謝蘅啞口無言。
他們兄妹平日裏打打鬧鬧不假,卻沒真正紅過臉,唯獨在這件事上常常走入死胡同。謝蘅當年封筆一事,就像一塊在身上潰爛的腐肉,她逃避著不肯麵對,謝定南也舍不得下手去揭開這道傷口……
可如若不剜掉這塊爛肉,人總不是完好的,又何談再逢新生呢?
兩人一同出了府衙,謝蘅送謝定南上轎。
謝定南看了一眼她的腿,清了清嗓子,貌若無事地隨便問道:“站了大半晌,腿沒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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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蘅愣了一下,隨即揚起明媚的笑意,“這才多久,哪裏會有甚麽事?”
謝定南神色古怪,嘴巴囁喏了幾下,似乎還想嘮叨謝蘅,但也沒再繼續說,隨即揮了揮手:“行,滾罷。”
你看這人,臨走前還得罵上一句,甚麽毛病?
謝蘅輕鬆一口氣,目送著謝定南的官轎遠去。
她展開折扇,拐入巷口深處,回青正玉立在翠冠鑲珠的轎子旁,四個轎夫坐在牆根兒下休息。
回青見謝蘅回來,忙迎上去,扶住她的臂彎,下巴往前方努了努:“二姑娘,許少卿來了。”
謝蘅遙遙望過去,果然見巷子另一端也停著個紅泥小官轎。
許世雋半邊身子靠在牆上,耷拉著腦袋,光挨訓斥不說,還時不時遭打。
敢這般對許公子又打又罵的人,除了他爹許守恭,再沒有別人了。
謝蘅見他挨了幾下狠打,知他心裏委屈,遂上前走了過去想替他說幾句求情的話。
許守恭聲音淳厚威嚴,氣勢如牛,喝道:“但凡你知一點潔身自好的道理,怎會沾惹上這樣的麻煩?為何那人偏偏汙蔑到你頭上?為何跪在堂前的人不是張雪硯張大公子?”
說張雪硯是京師同輩的噩夢當真不錯,也難怪許世雋要在張府門前放鞭炮,本就是積怨甚深的。
許世雋側著身,餘光注意到謝蘅走過來,心裏頭一時難過極了。
回家怎麽打都成,可他不想在謝蘅麵前挨打,嫌丟人。
這方又聽許守恭提起張雪硯,心裏憋屈終於憋出火來,氣洶洶地反駁道:“我知道爹恨我不成器,平日要打要罵,都是疼我,望我能有出息。可這次我甚麽都沒做錯,幫我的唯有謝蘅一個,從頭到尾我都沒打過許家的名號,也沒麻煩過家裏的任何人。這不清清白白地出來了麽?!我、我做錯甚麽,要你這樣大動肝火,隻恨不能打死我!?”
許守恭打罵許世雋,他通常乖乖挨訓,認錯態度良好,從未反駁過半句。
這回許世雋是真覺得委屈,從小到大,除了經常遭他爹訓斥以外,自己向來是順風順水,無人敢招惹輕貶,這是頭一次冤得說不出來,豈能不屈!豈能不恨!
他眼睛通紅,梗著脖子對抗許守恭。
“你……你……!”
許守恭又心疼又憤恨,臨了恨鐵不成鋼地大歎一聲。
謝蘅走上前來,拉著許世雋退後兩步,按住他的脖子一同給許守恭鞠躬。
“許伯父,世雋這回是真受了委屈,連府尹大人都認定他是清白的。人言可畏四字,伯父最是清楚明白,外人一張嘴說汙蔑誰就汙蔑誰,若咱們甚麽都當了真,人還能活麽?”
許世雋活泥鰍似的亂扭,堅決不肯再低頭。
謝蘅瞪了他一眼,他才老實下來,懨懨地附和了一聲:“爹,我再也不敢了。”
許守恭哼了一聲,負手半晌沒應聲。謝蘅按著許世雋也沒起身。
許守恭到底念著這還有個謝家姑娘在,不再繼續刁難,口吻放平緩了許多,道:“不過你寧願上公堂也不接受私了,到底還有點兒我們老許家的骨氣。都起來罷。”
“謝謝伯父!”
許守恭瞥了一眼謝蘅,道:“聽雋兒說,這次是你替他找得周通做狀師?”
“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許守恭說:“這麽大的事,怎能幫他一起瞞著我?”
許世雋一步跨上前,稍稍將謝蘅擋在身後,道:“爹,你要是有火衝著我來就好了,是我不許阿蘅聲張的。”
謝蘅再道:“我一遇事就亂了陣腳,本想著先應付過去再說,卻忘記回稟伯父。……讓您擔心,是我未能考慮周到,還請伯父寬諒。”
許守恭見自家兒子在謝蘅麵前還算有些男子漢的擔當,不似平常那般混賬放蕩,又見謝蘅百番回護世雋,心中不免寬慰許多。
他佯沉著個臉道:“爹就問了謝二姑娘一句,看你護得跟甚麽似的。自家姊妹眾多,也不見你如此上心。”
許世雋臉一紅,別扭道:“兒子隻是實話實說。”
許守恭還能不明白世雋的心思?
從小時候起,世雋就會嚷嚷著要娶謝蘅做新娘子。他幼年時,許守恭尚且可以認為是童言無忌,可現在即便是不說,許守恭也能看出他喜歡謝蘅。
謝蘅這個孩子,性子靈,腦筋活,有千百種神通可以鎮得住他家的這個混世小魔頭。如若是她過門做許家的兒媳婦,許守恭一千個一萬個願意,隻可惜……
不開竅。謝蘅是真不開竅。
說來也絕,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就在這方麵如此糊塗?
許守恭深深地看著許世雋,有意提點道:“這次二姑娘總歸幫了你,要好好感謝她才是。”
“當然。”
許守恭未再繼續訓斥。他一聽說世雋被押上了公堂,擱下手上公務急急忙忙趕來,如今見事情解決了大半,放下了心,還要再趕回太常寺。
待他離開後,許世雋去拉謝蘅的手,同她講:“我請你去喝酒。”
謝蘅說:“不喝酒,喝茶罷。三日後還有公審要應付,事情可沒這麽好解決。”
“行。”
隻要同謝蘅在一起,做甚麽都是好的。
許世雋著令自家奴才去竹裏茶閣訂閣間,先回府沐浴更衣了一番,才來竹裏茶閣裏同謝蘅吃茶。
一切都是極好的,唯一令許世雋有些不快的是,狀師周通也在場。
周通把玩著他手中的佛珠,將整理好的訴訟簿交給謝蘅再看。
他說:“今日在公堂上推翻了對方的人證和物證,下一堂,封坤必定令巧靈姑娘當場對質。許公子當夜是宿在紅袖館的,來來往往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難保封坤不會尋到新的證人證明,屆時可就麻煩了。”
許世雋一聽這話,頓時激動起來,“他能找到證人才好,但凡有第二個人看見,就知我的確沒幹過那等醃臢事!”
周通眄了一眼許世雋,佛珠往手指上一套,做壓下的手勢:“許公子,你別激動。下次在公堂上也不用激動,隻管裝出一副‘老子就是沒做過,你他娘的能奈我何’的樣子就好,有利於我為你辯護。”
許世雋哼哼道:“那我不用裝,本色如此。”
周通道:“厲害了。給您敬杯茶。”
作者有話要說: 許世雋:我京城小霸王還就沒怕過誰!
周通:是,在牢裏哭鼻子的人應該不是大少爺您……
許世雋:我勸你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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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咪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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