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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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通單手執壺,給許世雋添上茶,可算堵住他的嘴。
謝蘅直笑不已,一邊就茶吃著蜜餞,向許世雋問道:“初七當晚,你究竟做過甚麽,好好回想一番,要事無巨細地告訴我。”
許世雋仔細回憶,道:“當晚是跟楊小六他們幾個喝得酒,在翠玉軒裏,我高興貪喝了幾杯……”
畢竟謝蘅與張雪硯的親事告吹,許世雋哪怕是放鞭炮都不盡興,恨不能敲鑼打鼓讓全天下人都知道。
當晚他的確貪了酒,鮮少喝成那般酩酊大醉。
謝蘅挑了挑眉。
許世雋怕她不高興,遂解釋道:“其實當晚也控製著數,但不知為甚麽,輕易就醉了。許是那酒烈罷。”
“後來呢?醉死在翠玉軒中了?”
“哪能!”許世雋立刻搖頭,“許家門禁,你是知道的。我讓奴才扶了我出去,準備打道回府,奈何腳軟得實在走不動路,想著這副樣子回去也得挨罵,索性就留住在紅袖館中。因翠玉軒教楊小六他們幾個霸占著,我隨便尋了間閣子就睡下了。”
太後前年鳳去,按照祖製,凡在京師內的居民需為其服三年國喪。禮製並不嚴苛,就是諸如紅袖館一類的娛戲之地皆有了宵禁。
因此,紅袖館晚間閉館後就不會再接受外客入住。
那奴才就找了間空閣子給許世雋借住,也沒再跟掌櫃的打招呼。
周通一撚佛珠,道:“可以讓那個奴才來給許公子作證。”
謝蘅卻搖了搖頭,“奴才是伺候世雋的奴才,單單一個人的話,供詞不具有絕對的可信力,很容易教封坤咬住話柄,反勝一籌。”
周通想想是這個道理,一時愁眉難展。
謝蘅將許世雋的話在腦海中再回過一圈,問道:“該不會是楊小六他們幾個混賬做得罷?”
驗身婆已經證明巧靈姑娘的確遭受過強.暴,這是事實,那麽就必定存在一個凶犯。
許世雋卻否認道:“我進牢的時候就問過,他們當晚一早就散場了,家府上的人皆可作證。”
許世雋那幾個狐朋狗友,謝蘅還是有所了解的,頂天幹點兒欺行霸市的破事,家教個個嚴苛,做不出此等惡行來。
不過了解歸了解,謝蘅也不能就教周通空口白牙站上公堂,說一句“我知道他們不會做”就能肅清嫌疑。
周通反複看了好幾遍訴訟簿,再提議道:“不如就像今天這樣,我們無需去管是誰做了這件事,隻需要咬定許公子沒做就行。”
謝蘅搖頭道:“封坤手裏還有一個巧靈作為籌碼。”
周通道:“那就指控她汙蔑。”
謝蘅道:“在雙方都無憑無據的情況下,巧靈就是唯一的人證。她受過傷害畢竟是事實,到時候吳府尹斷案,自然也會偏向巧靈那一邊。”
一時,三人都沒了話。
回青在一旁給謝蘅添茶,瞧了一眼許世雋,輕聲道:“反正此事已經教許少卿知道,不如就接受巧靈她弟弟提議,私了此事。”
許世雋拒絕:“不行!”
回青還以為他一根筋想不開,徐徐勸解道:“許公子,這世上並非事事都要分個是非黑白的。隻要咱們問心無愧,此番就當是破財消災了。”
許世雋咕噥了幾句,還是不肯答應:“不行。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回青:“…………”
周通這回算是真信了謝蘅那句“許家有錢,不代表他有錢”,瞧給這孩子逼成甚麽樣兒了,寧願冒著官司打輸的風險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願意花錢……
謝蘅更沒想著私了此事。
她不想輸。
竹裏茶閣這個小小的茶館中,茶客來來往往,最是熱鬧。謝蘅三人所在的說是閣間,卻也隻是用竹簾、竹板作擋,仍能看見大廳堂中的景象。
對麵也有類似的小閣舍,文人騷客來此地赴約,皆先在門口拜禮,經朋友滿麵含笑地請入,方才進了閣舍喝茶。
謝蘅瞧著這一進一出,腦海中靈光一現。
卻還有一個疑點,謝蘅一直有所忽略。
在巧靈進閣子的時候,人還是清醒的,那麽就證明她曾見過真正的凶犯,閣子裏的不是許世雋,又會是誰?
巧靈又為何一口咬定是許世雋?有意汙蔑?
可但凡任何一個女子受到此等大辱,怎會不迫切希望官府抓到真凶?汙蔑許世雋,就是讓真正的凶手逍遙法外。
謝蘅將疑惑跟周通說了個分明。
周通分析道:“那得想想,執意汙蔑許公子能夠得到甚麽好處。”
謝蘅思考良久,眸色深深,道:“五百兩銀子。”
周通揚了揚眉,頓時恍然大悟道:“你是說巧靈的弟弟,常文浩?”
謝蘅點頭,囑托周通去著意摸一摸常文浩的底子,再請來紅袖館出入記錄看看當夜留在紅袖館中的還有甚麽人。
周通這人在訴訟司混得風生水起,平日裏常幫人寫狀紙,因此人脈廣、路子多,打聽一個小小的常文浩並非難事。
一查不知道,查了才知這常文浩是個甚麽爛貨。
巧靈本家既姓常,父母早亡後,隻留下她和幼弟兩人相依為命。迫於生計,巧靈將自己賣給紅袖館,換得五十兩銀子,這才保得常文浩衣食無憂。
巧靈生得水靈,京師達官貴人都好這一口,紅袖館的媽媽一開始沒打算將她養成清倌,而是想待她到了年紀就出去迎春接客。
奈何巧靈心氣高,決計不願淪為娼妓,小小年紀就練出了一手好琵琶,後來在機緣巧合下逢貴人賞識,得過一大筆私財,就這樣為自個兒贖了身。
聽紅袖館的姊妹說,那筆錢數目不小,贖過身後還剩下百十兩銀子。
但這一筆款子全都填在常文浩的身上。
巧靈萬般期望著弟弟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待他功成名就,她也就不必再拋頭露麵,以彈琵琶為生了。
起先常文浩的確肯埋頭用功,寒窗苦讀許多年,紅袖館的姊妹拿常文浩說趣,都以為他能考上秀才,卻沒想道常文浩考場連連失意,從此一蹶不振。
漸漸地,他結識了在市井中混著的地痞流氓,與他們互相稱兄道弟,混了沒幾個月,就染上賭癮。
常文浩好賭,卻逢賭必輸。
巧靈多年積蓄就這樣教他一一敗空,加之巧靈也逐漸上了年紀,光陰最是薄情,從來隻見新人笑,哪裏聞得舊人哭?她琵琶彈得再好,也比不過年輕姑娘的新鮮,紅袖館的媽媽也一早有了與她解聘的念頭。
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如此,下一堂官司怎麽打,就看如何利用、解讀這些現成的事實了。
竹裏茶閣中。
周通眯著眼睛,狹小又邪氣,“怪就怪巧靈倒黴,有這麽個弟弟拖著。這回想贏官司還不簡單麽?”
許世雋磕著瓜子,問道:“怎麽說?”
周通道:“巧靈再敢指認你,咱們就按頭她一心欺詐錢財,想從你身上撈一筆。”
許世雋說:“可她沒想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著欺詐我呀。如果巧靈真想要錢,一早就該說,不至於告上公堂。再說了,現在真凶是誰都還沒鬧清楚呢。”
周通像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看他,“你管她有甚麽目的,又管真凶是誰?我上堂說她肆意汙蔑訛詐,隻要合情合理,吳府尹就必須得考慮這一種可能。到時候證據不足,你才算是真清白了。”
“我以為……總要求個真相的……”他小聲嘟囔道。
周通拍拍他的肩膀,“許公子,尋求真相不是狀師的職責,那是衙門該幹得事兒。”
許世雋心裏有些不大舒服,默默看向謝蘅,也沒見她有任何反對的意見。
她一言不發,一直在拿周通整理的情報以及紅袖館的出入記錄做比對。
周通問謝蘅,“你怎麽看?”
謝蘅沒抬眼,回答道:“按你的思路去辯陳就好。”
“那你還在看甚麽?覺得哪裏不妥?”
片刻後,謝蘅將記錄簿一把推到周通麵前,秀氣的長眸中泛著狡黠的笑,問道:“尋求真相的確不是狀師的職責,但周狀師又想不想知道真相呢?”
許世雋舉手搶白道:“我想!”
周通轉了一轉黑眼珠子,哼笑道:“少賣關子。你又看出甚麽來了?”
謝蘅指尖兒輕點在簿子上,指出幾個人名給周通看,繼而又與常文浩幾個朋友的名字一一對上。
周通心中暗暗一驚,一下擰緊了眉。
一種周通不想相信的猜測從心底騰升而出。他難能置信地看向謝蘅,見她秀致的麵容上露出泠泠笑容。
“不至於罷?”周通搖搖頭,舌頭有些發僵。
“是不是,一查便知。”
“我去罷。”周通起身斂著袖子,道,“那些個市井無賴,我最會應付。你這天仙要是一言不合同凡人動起手來,非死即傷。鬧大了事情,你看那吳府尹可會饒你?按照大燕律例,當街鬥毆者可是要重打二十大板。”
許世雋一頭霧水,左瞅瞅謝蘅,右瞧瞧周通,“你們倆在說甚麽呢?”
謝蘅輕搖折扇,說:“你莫要張口汙蔑,我也是知書達理的讀書人,向來動口不動手的。”
“你不動手,你動刀的嘛——”
周通哼笑幾聲,再不逗趣,向謝蘅和許世雋拜辭。
周通去後,許世雋回想他的話,一時眉開眼笑,湊到謝蘅身邊去問:“他也曉得你會使刀?”
謝蘅“恩”了一聲。
謝蘅擅使刀,算不上有多麽高深的造詣,可禦敵自保卻不成問題。
刀名為“銜陽”,乃是其父謝正心送予她的生辰禮物。謝蘅的刀耍得可漂亮,舞起來刀影飛轉,跟雕花兒似的好看。
許世雋討好道:“好久都沒見你耍過了,下次給我看看唄?”
謝蘅麵色不改,一記鐵拳捶到許世雋的胸膛。
“滾,我又不是猴兒。”
許世雋疼得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悶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tat 集中回答一下,第一場官司是跟主線有關,也為男女主後來的千裏相會製造契機,還有給之後的副本固定一下堂審模式,所以我覺得還是很重要噠!真沒有任何要水字數的意思!
希望男主出場時,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和等待。=w=
撫摸一下你們焦急的小心髒,本章繼續發!紅!包!
啾咪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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