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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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之人正是劉病已留下的眼線,他的目的,不過是怕戎美人向許平君出手,隻是未見她對許平君動什麽心思,倒是議論起了上官幽朦,這話自然很快傳到了劉病已耳中。

    劉病已知曉上官幽朦是為護許平君而被這般言說,又怕此言傳至上官幽朦耳中,會令她傷心與難堪,更怕這話鬧得滿城風雨,於是,難得不是召戎美人至未央宮,而是自己往她居處而去。

    對於劉病已的反常之舉,戎美人自是高興,忙出外迎接,卻不知劉病已一到,便是陰沉著一張臉,“你身邊的嬤嬤丫鬟在何處?”既是多嘴之人,自當處置,劉病已並不打算心軟。

    這兩人一直在戎美人身邊攛掇,今見劉病已如此模樣,自是心虛,語氣早已失了之前的理直氣壯,隻唯唯諾諾回答著劉病已的問話,而立於一旁的戎美人,手指不斷纏繞手中的帕子,亦是緊張非常。

    劉病已卻是顯得淡然許多,一步一步逼近,直至最後隱晦地點出了上官幽朦之語,隻道,“宮中的主子豈是你等論得的,吾見太皇太後也需遵禮,況乎你們,無端議論是非,本該貶至掖庭,念先帝祭日在即,各賞二十大板,以儆效尤!”語罷,劉病已便拂袖離去。

    二十大板是給她們一個教訓,不會將人打死,可也有得受了,十天半月下不了床是正常的,劉病已正因曾在獄中呆過,又混跡於民間,對於這些刑罰的程度倒很是了解。

    四月十七,劉弗陵祭日,上官幽朦一身縞素祭奠逝去的人兒,又何嚐不是祭奠她逝去的青春年華,一日的祭禮下來,已是十分疲憊,可上官幽朦依然沒有睡意,月在深夜升起,她看著它越來越明朗,投映下清冷光輝,照得本就幽寂的夜色更為孤清。

    “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命,這世上又何來的公平?一年了,你可還好,可已輪回轉世,記得切莫投胎帝王家。”昭帝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上官幽朦知曉,納後是長公主之意,他身不由己;朝堂中的事,年幼之時,由霍光把持,身不由己;更不必提那些細枝末節之事,處處要小心,時時需謹記帝王之責,他這一生責任太重,憂思太多,才至一病一發不可收拾,最終拋下了這江山,拋下了禁錮著他的一切,撒手而去……

    上官幽朦言語間感慨的又何止是自己,試想又多少人承受著不同的痛楚,多少人罵著老天,可又有何用的,也不過是希望通過口腹之言,來緩解心中的不平罷了,相比之下,上官幽朦卻是冷靜得很,她年紀小,卻在經曆生死之別後,已慢慢看淡。

    這一日,霍成君未出現於宮內,也未在霍府之中,霍成君本是要進宮的,卻在前一日收到上官幽朦命頌挽送來的口信,隻道:四月十七無需入宮,上官幽朦既有此意,霍成君自也順從她意,而霍成君與劉弗陵亦非隻有君臣之禮,常出入宮中的她,尤在劉弗陵重病後,更是可談心的三人,自也有她的悼念之意,於是,一早便往寺廟而去,為已去的劉弗陵表自己的一份心意。

    寺廟之中,幽幽香燭味,人來人往,盡是祈福之人,霍成君在雲屏的攛掇下亦許下了自己心中之願,而後睜眼微微一笑,回府而去,霍成君臉上也已換上了 平靜淡然。一年時間,說長不長,可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所思所想,看似無甚變化的霍成君,卻早已發生了改變,這一切,也隻有上官幽朦與她自己明白。

    鬥轉星移之際,人事早已如春夏交替般輪回著,一段沉重過後,自有一段快意在前方相待,這一日,霍光方下朝,便收到膠東傳來喜訊:鳳凰集結於膠東之地;霍光立即召見膠東來使一行,後又命人前往膠東詳查,祥瑞之事終須慎重,這一查便是半月有餘,而結果卻是鳳凰數量各不一,頓時讓霍光不知該聽信何人之言。

    偏偏在此時,張安世與邴吉對此事有著截然相反的態度,張安世看著一會兒十餘隻,一會兒百八十的數量,隻覺此事乃是下邊之人捏造,自是勃然大怒;邴吉卻以為,此事不論如何,膠東現鳳凰乃真事,不過口耳相傳之後,數量難免有誤,加之從來使至長安,再從長安派人前往調查,終是差了些時日,出現此等情況也屬正常,恰恰這兩人的意見,正是朝中兩種不同的聲音,劉病已雖得知此事,卻未曾言語,隻由著霍光處理。

    霍光正於書房愁眉緊鎖之時,聞愛女門外之音,忙上前打開房門,換上笑容。

    “爹爹,早些歇息,莫累著身子。”霍光年歲漸增,銀發若隱若現摻雜於青絲之中,霍成君終不忍心他如此勞累,往霍光身後看了一眼桌上的案牘,“爹爹可是為公事而煩心。”雖然霍光此時已是笑容滿麵,可這幾日他未鬆的眉頭卻是盡收於霍成君眼中。

    霍光順著霍成君的視線望去,看了一眼累積著的案卷,走至桌案前,拿起一卷,遞於霍成君,“成君,你且看看此事,以為爹爹該如何處置?”霍光眼中有著期盼,對於朝中之事,他無意隱瞞霍成君。

    霍成君接過霍光手中的案卷,疑惑地看了霍光一眼,便坐於一旁仔細看了起來,合上案卷道:“爹爹,既有此傳言,何必管它真假,若是假,卻未有一人否認,爹爹以為是為何?陛下對此又是何態度?”

    劉病已的態度,不用猜霍光也知曉,天下帝王哪個不希望在自己執政之時出現祥瑞,尤是劉病已這樣方登基的皇帝,這祥瑞無疑證明了他天命所歸,更易使天下人信服,這正是他贏得民心的一個好時機,又怎願錯過,不過此等大事他也隻能等著下邊報喜訊。

    “爹爹,何不順了這民心,也如了陛下之意,邴大夫與大司馬之言皆有理,爹爹隻道,鳳凰卻有其事,數量難以預估便是了,若是詳查,又能查出什麽,還拂了陛下之麵,這又是何苦?大司馬若有異議,爹爹將其中利害點一二,他必清楚了。”鳳凰這等事本就是虛無縹緲,難以追究,隻有當事人知曉是真是假,真查,誰知要查多久,到時,隻怕結果未查到,此事已被遺忘。

    霍光自也願意言此鳳凰乃真事,大漢至劉弗陵離世,已換兩任帝王,朝局 如此動蕩,自也希望讓天下人又一個信服劉病已乃是真命天子的理由,此事一出,正好解了這燃眉之急,經霍成君這一提醒,霍光自也有了主意,先前不過是不知該如何說服張安世等人,此時倒是想到了,大漢的安危與那鳳凰真假孰輕孰重說與張安世,他自然明白該如何了。

    霍光望著霍成君,隻道,“成君啊,你若與霍禹相換,爹爹何須如此?”念及霍禹,霍光心中不乏擔憂,“你兄長,整日隻知做些混賬事,這霍家若無人在朝中,爹爹百年後,又當如何?”霍光恨隻恨,霍禹不及霍成君,隻憑著父蔭在朝中混個郎官,絲毫不知長進,然而又無可奈何,於霍光而言,隻要他不到處闖禍便知足了,哪還指望他能更進一步。

    “爹爹,兄長如今已收心不少,這年歲愈大,自是愈加明白事理的。”霍成君雖知霍禹平日有些不靠譜,可霍禹對於自己還是很好的,而且也不是不聽勸之人,不過是幼時慣壞了,一時改不過來罷了。

    霍光有了主意之後,第二日早朝便上報於劉病已,誠如霍光所料,劉病已確實在等著霍光的表態,他也想看看,這個讓自己如芒在背的功臣究竟會如何處理此事,同樣等待著的還有在一旁觀望不吭聲之人,聽得霍光如此說,百官皆言,此乃政治清明的祥瑞之兆,又因與劉弗陵周年祭日相隔不遠,更有人言,此乃先帝在天之靈的欣慰,一時間,劉病已已成了眾人口中的賢君。

    而劉病已也不枉這“賢君”之稱,隻道:“鳳凰現世,非吾一人之功,上有大將軍大司馬博陸侯輔政之功,下有大漢百姓上下一心之功,理該天下同慶,大漢上下皆免賦稅一年。”此舉更是贏得了民心,而這已非劉病已的第一次厚賞,正當田延年這大司農犯愁之際,夏侯勝卻是笑道:“大將軍大司馬這周公當定了……”語罷,便長笑往長樂宮而去,隻留下田延年之人的不解。

    “子孟,這怪人是何意?”想不到的,田延年也不願多猜,直接問從朝堂出來的霍光,霍光與邴吉相視一笑。

    “你這大司農還不想想陛下重賞免賦之下,國庫軍餉該如何!”邴吉未答田延年之語,隻點出了他正憂心之事,果然田延年聞此言,便沒了那好奇心。

    霍光笑而不語,他清楚夏侯勝所言非虛,而這也是劉病已想達到的目的,可霍光隻想:自扶劉病已上位後,自己便已注定隻能成為周公伊尹之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