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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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涼風習習,樹葉漸黃,隨風飄零,猶記去歲,一人惆悵思佳人,而今佳人伴身旁,這一個中秋,不再有月圓人不圓的缺憾,劉病已也在中秋之夜將許平君父母接入皇宮,共賞明月,時光好似回到了入宮之前,得失總是相伴,但如今這樣,劉病已已然滿足。

    皓月當空,收起案台,稚嫩的臉龐,卻已以玉簪將青絲輕挽,依舊雙手合十,抬頭閉目,“成君,你這般虔誠是在祈禱些什麽?”獨居宮中冷清,劉病已已將許氏夫婦接入宮中,上官幽朦也想著此夜出宮與霍成君一道。

    上官幽朦拜月完畢之後,案台已收起,卻見霍成君還是方才的模樣,不禁好奇相問。

    霍成君睜眼,“幽朦,這如何能與你說得,除非哪日你飛到那月亮之上,做了月神,便清楚我所言為何!”俏皮的話音落下,便拉著上官幽朦一同往花園而去。

    霍府雖是上官幽朦的外祖家,可六歲便進宮的她,甚少有機會來霍府,即便未入宮,母親尚在世時,她也很少到霍府,一來霍光事務繁忙,霍顯畢竟不是上官幽朦之母的生母,總是有些隔閡,若非有事甚少回來;二來,出嫁之女也沒有整日往娘家跑的道理,何況祖父上官桀與霍光到後來政見相左,因此,對於霍府,上官幽朦卻是很陌生。

    “霍府的風光不比宮中差。”雖在夜色之中,可在燈籠的照映下還是可以看清那樹木河池,涼亭假山,上官幽朦之前偶爾來霍府,也不過是在前廳坐坐,如今仔細一逛,才知霍府風光無限。

    “嘻嘻……幽朦,可有人卻無心賞此景色,你既覺不錯,若是看中什麽,移往長樂宮便是。”霍成君毫不吝嗇園中之景,其實隻要上官幽朦能開懷,幾株花草又算得什麽。

    “這荷花池倒是精巧,這些個樹葉已開始飄零,荷葉卻還綠著。”荷葉之上滾蕩著的露珠,好似在訴說著殘留的夏的氣息。

    霍府的荷花池並不大,荷花滿池,此刻早已凋零,但浮於水麵的荷葉卻鋪出別具風情,加之池邊也未全部凋落的垂柳,好似此地與世隔絕般,獨留下一池的碧波春水,一處的春意存留。

    “今年天兒熱得晚些,去年此時,這葉已枯,這天兒雖不冷,可秋日露重,回房如何?”霍成君見上官幽朦點頭後,便牽手回她院中,方踏入霍成君所居小院,上官幽朦便忽視不了隨著月光綠葉晶瑩的一片竹子,訝異已填滿眼眸,想過許多的可能,卻獨獨未想到,霍成君所居之處竟會如此。

    入房遣退了丫鬟,纖纖手推開雕刻的窗,讓涼風吹入房內,兩人坐於窗下,托腮仰頭看向靜靜撒著清輝的月光,“成君,你已及笄,可曾想過終身大事?”婚事這個詞,對於上官幽朦而言,若有似無,早在她什麽都不知的時候,就已嫁人,到她在霍成君這個年齡之時,昭帝已病重,再往後便是獨守空中,或許過早開放的花朵,注定早早接近了枯萎。

    霍成君凝視一輪圓月,“你這麽說,陛下也如此說,難為你們如此為我操心了,且不論這些,你方入之時是否覺著奇怪?”上官幽朦方才的神色,霍成君盡收於眼底,也料到了她會有如此反應。

    經霍成君這麽一提醒,上官幽朦也就問出了自己方才便想說之語,“你一個女子的房間,何以種這麽些竹子,不曉之人,還以為這是哪個公子所居之地。”女孩子所住之地,不該是花花草草嗎,竹子太過硬朗,豈是女子院中會栽之物。

    “我喜歡啊,寧折不彎,竹子綠的時間長,風吹亦難倒,有何不好的。”霍成君目光如月純澈,薄唇揚起了弧度,眸中倒映著那顯得更為碧綠的竹林。

    “你啊……”霍成君的個性,上官幽朦很清楚,她由來憎惡分明,如同這竹子一般,為風而改變自己,可上官幽朦後來才知曉,她不是為風而不動,而是當她為風而彎腰之時,便是她劫難來臨之時。

    月光如水,柔和不刺眼,有著圓潤的光芒,可讓人直視,夜色靜謐,隻有風吹過竹葉的“沙沙”聲,她們看著看著便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睡去,半夜雲屏雲嶺與頌挽從窗外往內望之時,才發現屋內是這般模樣,生怕兩位主子著了涼,躡手躡腳推門進入房內,悄悄合上窗,又取出厚實些的衣袍與披風與兩人蓋上,這才至門外守著。

    “病已, 你這份情讓我如何相報?”許平君偎在劉病已懷中,仰頭看著劉病已。

    “我落魄之時,嶽母不同意,你卻仍願遵從父命嫁與我;我生病之時,你毫無怨言,悉心照顧,平君啊,若沒有你,哪有今日的劉病已,指不定我已一場重病去見父母,你的這份情我又該如何相報呢,日後不要再想這些,有我劉病已一日,便讓你受盡這天下盛寵!”手撫過許平君烏黑發絲,輕輕將她揚起的頭攬入懷內,讓她的臉頰貼著自己的胸膛,感受著最真誠的那顆心。

    劉病已可以對滿朝文武演戲,可以對旁人虛情假意,卻唯獨不會對許平君如此,唯獨不願對許家人如此,他用一顆真心相待,換來的也是許平君最真的情意,至於後宮那些人,劉病已無意留戀,此生與卿共白首便是世間最美之事。

    落葉去,飛雪至,飄絮紛紛又是一冬,宮中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一春更比一春熱鬧,隻是今年許平君身旁少了眉尹的身影,聽說是因為父親重病請命回家侍奉,許平君又是個心軟的,自然是應允的。

    眉尹不在,許平君更覺乏味,便召霍成君入宮,戎美人也時不時會至椒房殿請安,可言語之中總是不乏刺兒,許平君不願計較倒沒什麽,隻是被霍成君聽聞,難免為她抱不平,“美人這些話,若被陛下聽得不知會有何感想,莫不是美人嫌掖庭太過擁擠,想換個地方了?”霍成君記得她對自己所言,就知此人不是什麽善茬。

    被霍成君這麽一瞧,戎美人倒真不敢說什麽,一來她還沒膽子在椒房殿明著尋事;二來上回衝動已是後悔,入宮本就是想蔭蔽家族,又豈能因自己一時之氣而連累父親仕途,於是很識相地閉嘴,告辭離去。

    “成君,何苦與她計較?”許平君是不想多說之人,所以,不論這戎美人如何,都看似四兩撥千斤一般,將她的話駁回,另一方麵,許平君也深知自己也霍成君的不同,她沒有一個家族為自己撐腰,為了不拖累劉病已,隻得小心行事。

    “你是心好,不願與她見識,可這等人哪懂你的心思,你一次不言,二次不語,她便當你好欺負了,這樣的人交與我便是了。”霍成君不擔心自己會如何,但是卻怕許平君在這宮中的忍氣吞聲,越發受人欺負了。

    “你呀,也不怕自己得罪了人。”許平君心中很是慶幸,自從與霍成君相遇,好似自己總是能得到她的相助,“平君,我一開始還提防著你,生怕你對病已有何想法,原來是我想太多了。”

    “你如今不怕我有想法了?”霍成君努嘴相問,“平君,陛下與我講過你們相識相知之事,真乃是緣分天定,羨煞旁人。”霍成君眼中有著探究之色,卻又極力掩飾著,而許平君臉上浮現著一絲難以言說的不明之色。

    “成君,你以為陛下待我這般用心,是否隻因幼時相識之故?”心中拿捏不準,不知自己是否隻因劉病已的那份寄托而得到這麽多人的欽羨。

    霍成君嫣然一笑,搖頭道:“若非你今日這般溫婉淑良,舊時情即便再濃,隻怕也是無用的,你想武帝廢後陳氏,當初是何等風光,又是何等盛極一時,可最後,往日情終是日漸消磨,再看衛思後,即便無舊時之情,可依然得武帝信賴,所以,當下才是最重要的。”霍成君知曉,此話既是對許平君而言,也是對自己而言。

    隨著年關臨近,韓增也回至長安城,免不了又是與霍成君逗樂一番,不過兩人相見時,總是少不了霍禹的突然出現,對於韓增,霍禹多少有著幾分成見,更怕他會傷了霍成君,便時常跟於霍成君身後,這倒也好,省得他出去惹是生非,霍成君便也聽之任之。

    時光卻也是在這一日一日間飛逝,眉尹也終於在離宮兩月有餘之後,又回到了許平君身邊,本以為元月該是無事的,誰知韋賢又開始為劉病已操起了心,一早便至宣室求見。

    雖說諡號之事,韋賢的固執,總傷了劉病已幾分顏麵,可劉病已不是無容人質量的人,又知韋賢一心為了大漢天下,自然不會計較那般多,反是如同往常那般,命人速速請韋賢入宣室,而韋賢此次前來的目的也令劉病已詫異萬分,不過聽他一番解釋後也就釋懷了,劉病已生長於民間,對於宮中帝王之事,知曉的終沒有韋賢這位先帝師來得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