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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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君,你可還記得我們在霍府之時,我問你以為陛下如何,今日我再相問,你以為如何?”許平君的話如同一顆石子般,在霍成君心中泛起漣漪,當時霍成君得知許平君的用意,因而她並未得到霍成君的答案,可今日她的意思已很明確,她要一個答案。

    霍成君的第一直覺是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許平君,那雙純澈的眸子中出現了複雜,眉黛緊蹙,深思良久,容顏綻放,“你問我這些做什麽,我如何想的於陛下不重要,你才是他最重要的。”霍成君想用馬虎眼躲過,可越是如此,越有幾分欲蓋彌彰之嫌。

    許平君又鄭重了幾分,“成君,我隻想聽你幾句真心話,你放心,今夜後,我便會將一切都忘記。”許平君臉上有幾分急切,又帶著幾分認真,好似今日霍成君若給不出一句真話,不會放人一般。

    霍成君見她這般模樣,無奈無聲苦笑,坐於許平君身旁,“陛下是個好君主,也是個癡心人兒,有情有義,乃是值得托付之人,若想聽我一句真心的,我倒是羨慕你,能得陛下心中隻你一人。”對於劉病已,霍成君不吝溢美之詞,臉上浮現著幾分崇敬之意。

    “若讓你入宮陪伴病已,你可願意?”許平君雲淡風輕,不輕不重的話,卻如同在霍成君心頭重重一擊。

    霍成君忙起身,“你說什麽呢,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沒有這心思!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語罷,霍成君如同逃離般,跑著離開了椒房殿,慌忙之中,在跨出殿門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爬起之時,正見劉病已迎麵而來,隻匆匆照個麵,又加快了步伐,往宮門而奔。

    劉病已見霍成君麵帶窘迫,又急匆匆離去,印象中,她是個知理之人,不該這般失態,又想著椒房殿內的許平君,生怕是她出了什麽意外,也加大了步伐,往殿內而去,當推開房門,看到許平君一雙眼茫然忘著窗外時,才放下了心。

    “平君,還不歇著,小心累著了,你如今需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些。”又是那溫柔的聲音,卻帶著幾分疲乏的磁性。

    許平君與劉病已四眼交合之時,卻道:“病已,你不是要帶我去高山之上看這大漢河山嗎,明日我們便去,可好?”

    不知道為什麽,今日的許平君總帶給劉病已一種異樣的感覺,可是他又說不出與平常不同在哪裏,“我說了,帶你身子好了再去,山上風大,你現今受不了,難不成你還怕我騙你?”帶著溫度的笑容總能感染了人的心情,此時的劉病已正是如此。

    許平君搖搖頭,“難道你不怕我騙你?”

    “你隻會騙我安心,對了,我方才見霍成君跑出椒房殿,可是為何?”霍成君那奇怪的模樣,劉病已想忽視都不容易。

    “女孩子家麵子薄,害羞耳。”輕輕的笑容帶著倦意,半合的眼睛顯示著她早已疲累的身體,可就是一直不肯歇下,“病已,成君她很好。”莫名其妙的話卻說得無比認真,愣是將劉病已也唬住了。

    劉病已還未清楚許平君之意,隻見她已閉上了眼,伏於桌上,劉病已知道她困了,也不再多問,也未將這話放於心上,輕輕抱起許平君,又輕輕將她放於龍鳳床上,脫去鞋襪,蓋好被子,自己也在一側躺下,靜靜地閉上眼睛。

    霍成君出宮後,立馬坐上自家馬車,此時,宮門口也隻有霍成君的馬車尚在,其餘的皆已回府,霍光與霍顯因放心不下,並未先行離去,而是坐於車內,靜候霍成君回來,兩人一見霍成君那匆忙之樣,心下便有了想法。

    “許平君為難你了?”霍顯在提到許平君這幾個字時,還帶著幾分恨意,因知曉霍成君是去見許平君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許平君給自己女兒使絆子。

    霍光卻是不滿地瞪了霍顯一眼,命車夫前行後,才道,“休得胡言亂語,皇後的名諱豈是你我可稱呼的,讓人聽著了,多少顆腦袋也不夠活命的!”謹言慎行霍光很清楚,但是霍顯卻因這些年霍光逐漸龐大的勢力與霍家之人在朝中漸多而膨脹了,這是霍光最為擔心的,可又無可奈何。

    “取名為的就是讓人叫,難不成叫一下她的名便能要了我的命?想當初,她住我們府上之時,說不定府中下人都換過她名姓,難不成她要將那些人都砍頭了不成?”霍顯滿不在意,反而駁了霍光的話,打從心底,霍顯是看不上許平君這樣的出身的,但霍顯卻忘了,自己當年的出身要比許平君更低幾分。

    “好了,母親,皇後沒有為難我,倒是您,那些不該想的便不要想,讓旁人知曉了,女兒還如何見人,再者,我霍成君絕不會為人妾為人續弦,我的夫君隻能有我一人。”霍成君第一次這般強硬與霍顯講話,倒是將霍顯氣著了幾分,其實霍顯真正氣的不是霍成君的語氣與態度,而是“續弦”那兩個字,作為霍光續弦的她,對這兩個相當敏感,又是她一生的刺,可這兩個字今夜偏偏在自己女兒口中聽到,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好啊,我為你操盡了心,你便是這樣回報我的,老爺這便是你我千寵萬寵的好女兒!”眼眶微紅,帶著幾分委屈,霍顯望向霍光,霍光卻是不好做了。

    霍光沉默,打從心底,他是讚成霍成君的話的,可對於霍顯,霍光又不忍多加責怪,尤其是她現在這受盡委屈的臉,正好此時,也已至府中,隻道一句,“今日都累了,早些歇息,有何事明日再言。”自己率先下了馬車離開。

    “是上官幽朦與你講的,成君,你隻需記著,聽母親的,母親定會讓我的女兒風華絕代,無人能及。”霍成君語中深意,霍光不知情自然不明白,但霍顯在冷靜之後,便知道她所指何意,可即便霍成君已表明心態,霍顯依然不依。

    夜色很深很深,黑夜已經將星空吞噬,就連金星也不可見,而雪色卻又將這夜映照,坐於房內,霍成君一夜無眠,她不知許平君用意為何,也無奈母親的一意孤行,而她也隱隱有種預感,有什麽東西向自己走近了,可卻又抓不住這種感覺。

    大年初二,劉病已將許廣漢夫婦接入宮中,本該是女兒回家望父母的,可礙於規矩與諸多不便,反正隻要能相見便可,劉病已也不拘泥於這些,幹脆讓許廣漢夫婦入宮看女兒便是。

    當父母見到麵色蒼涼的女兒時,忍不住淚水簌簌而落,許平君一番勸解後,兩老才回恢複了常態,卻因劉病已在此,不好多說什麽,而劉病已也看出了他們的不自在,交待一番後,找個由頭便離開了,將椒房殿交於他們一家。

    行走於細雪之中,自登基後,劉病已感受最深的便是舊人的疏離,想在民間之時,與許廣漢如同忘年交,亦如同父子般,有什麽說什麽;許母一見自己便會不住數落,常常會給自己臉色瞧,可如今,一個見著自己不敢多說什麽;一個一反往常,總帶著幾分惶恐,其他的那些舊友,也已不複當初,若非許平君,這條路好像真的隻剩下了自己一人,他習慣了寂寞孤單,卻又害怕寂寞孤單。

    “平君啊,你怎麽如此了?”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在握住許平君冰冷的雙手時,又開始往下掉落,一手握著許平君的手,一手往她消瘦憔悴的臉上撫去,眼中竟是心疼,任憑哪個母親也看不得女兒這般模樣,而許廣漢紅了的眼眶,卻一直未讓濕透了眼的淚水掉落,隻是坐於一旁,靜靜看著她們母女。

    “女兒不孝……”哽咽許久,千言萬語卻隻有這一句話是,一頭栽進母親的懷抱,淚水打濕了衣襟,這樣過的悲慟,許平君從未有過,再仰起頭之時,淚水已漸幹,父女三人都默契地避開了那些煩憂之事,隻說了些家長裏短的小事,許母語中一直抱怨著許父,許廣漢卻隻是在一旁笑笑,並未阻止,而離開之前,夫妻倆又看了劉奭,抱了好一會兒,從衣袖中掏出了紅包,聽到他模模糊糊的外祖父、外祖母之時,老夫妻皆笑得合不攏嘴,但他們心中唯一遺憾的是,女兒這蒼白之中還泛黃的臉色。

    落雪無聲鋪於紅梅之上,上官幽朦戴上披風上的兜帽,獨坐於紅梅花下,任憑雪片透過燦爛的梅花落於肩上,宮中之人,在上官幽朦的準許下,初二日大多回家團聚了,宮中比平日冷清了不少,可再冷清也冷清不過上官幽朦那顆心,或許隻有在這僻靜之地,才能尋得內心最為舒適的地方,靜靜地坐著,靜靜地回憶著屬於自己的回憶,伸手接過從梅花上掉落的雪塊,將它揉成一個小小的團子,置於手掌心,抬頭凝望著朵朵紅梅,那久違的笑容如同這紅梅花般蔓延開來,花與人似乎已融為一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