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燭月相伴休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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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病已卻是雙手將霍成君扶起,忘了她一眼,“想些什麽如此出神,連吾來了都不知?”他麵上的表情無平日的嚴厲,卻也沒有對待許平君的溫柔,隻是順著霍成君發呆的方向望去,之間那一輪圓月。

    霍成君沉浸於劉病已主動相扶中的思緒隨著話音而被喚回,“成君以為陛下不會來了。”怯生生的話語中透露著幾分驚喜,雙眸注視著劉病已望向窗外的側臉。

    劉病已低頭看向霍成君,“吾不過至掖庭用了晚膳,也未命人通知你今夜不過來了,又豈會留宿他處?”笑意浮於麵色。

    可是霍成君總隱隱覺著他的笑中不似曾經那般單純,卻也回以一抹嬌羞,抬頭間,對上劉病已的雙眸,看著他瞳孔中自己的身影,怎會不希望自己不僅僅存在於他的眼睛,更能讓他將自己刻入心間,而念及母親所作所為,不經意間,添了一絲猶疑,她希望對劉病已如實已告,可那人卻是自己的生母,她如何能將母親送上斷頭台,隻祈禱著可以瞞天過海一輩子,而欠許平君的,就由自己替她完成她所憂慮之事,如此,心中的愧意也能少一些。

    霍成君再一次的出神,劉病已看得清清楚楚,“皇後可是思慮何要緊之事?”劉病已皺了皺眉。

    “陛下,成君在想,可否將這椒房殿重新裝置一番?”收回所有的思緒,想著白天雲嶺所言也未必不是一個法子,而霍成君也明白,椒房殿保留的許平君的氣息,是劉病已吩咐的,想要改變,也得經過他的同意方可,許平君在劉病已心中地位如何,霍成君很清楚,也正因如此,她才不敢隨便動手。

    劉病已轉頭看了看除了新添的那些喜字與紅色幔帳外,一切與許平君在時無異,不過這房中之人早已換了,眸中閃過一絲狠厲,卻又馬上被一股溫和所取代,“一年多了,如今你已是椒房殿的主人,你若想換便換了。”

    “謝陛下!”霍成君並無興奮之色,她看得出劉病已心中的不舍,他不過是順從自己罷了,可若不改變,隻怕他睹物思人,這一切都過不去,這是霍成君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她才會大著膽子,提出這個意見,“可有什麽不能動的,我定命人不動絲毫。”霍成君小心翼翼地問向劉病已。

    劉病已輕笑一聲,“不必了,你想如何便如何,這房中沒什麽忌諱。”最後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在了長定宮,他最後的懷念也是留在了長定宮,而眼中深深的一眼,似乎想未曾改變的椒房殿刻於心間,劉病已知道,椒房殿隻要有旁人住進來,不論是誰,遲早會改變。

    “方才可是在看那月亮?”四顧之後看到身旁的霍成君,想起放進來時她落寞的身影,心中卻多了一絲不忍,劉病已也發現,自從那一日自己問她可願入宮時,霍成君在麵對自己時,便已不同往日,總是帶著小心謹慎,言談間更是有所顧忌,這樣的霍成君劉病已不自覺地不想看到。

    “十五的月兒十六圓,還以為今夜隻能空對這圓月了,沒想到陛下來了。”她會擔憂憂慮,可她終究還隻是個沒那般複雜的女子,經劉病已這麽一問,眼中閃著光亮,眨著眼睛看向皎月,“陛下可還記得在霍府相見時,也是月圓之夜,那時是陛下對著圓月殘荷,成君問陛下可有何思,如今倒是換了人了。”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卻帶著幾分苦澀。

    “你可曾怪過吾,恨過平君,若非如此,你早該在這椒房殿之中,早已是國母之尊,不必等到今日?”似真心相問,又似帶著試探,目光堅定,容不得霍成君避開。

    幸而,霍成君對於劉病已的問題也沒有什麽心虛之處,“陛下重情義,成君為何怪之;平君與陛下本是夫妻,成君又有何恨之?”因為不忍破壞,所以在得知他們彼此的思念後,霍成君放手成全,可至今,她卻不知當初所做可好可壞,若許平君不是皇後,或許她不至於紅顏薄命。

    眼睛騙不了人,劉病已身為帝王,自認察人還是知幾分的,尤其是霍成君這樣城府並不深的女子,劉病已知道霍成君並未騙自己,或許因為霍成君眼中的真誠,對於這個自己不願接受的女子,劉病已多了幾分憐惜,甚至不想再看到她那樣落寞的身影,劉病已以為這是自己對她的憐憫罷了,卻不知這中間真假有幾分,“喜燭圓月孤身,日後莫要如此。”

    聽著劉病已命令式的話語,霍成君卻是心頭一喜,一掃先前的鬱氣,帶上歡喜的笑容,“諾”,這般明顯的興奮,卻是惹得劉病已也薄唇微勾。

    這一刻,霍成君看著劉病已彌散的笑容,以為有一日能將他心頭的陰霾驅散,以為有一日或許她也能如同許平君一般地存在於劉病已的心中。

    有了劉病已的點頭,霍成君第二日便開始將椒房殿來了個改頭換麵,當上官幽朦至椒房殿時,著實嚇了一跳,忙阻止了還在張羅的宮女太監,“成君,你這是做什麽,病已知曉了,隻怕心中會有諸多不快,他與平君的情分又不是不知。”

    “我昨晚已問過陛下,陛下同意了的。”擺了擺手,示意繼續,霍成君與上官幽朦一同往內房而去,為她斟茶奉上後,方坐下,“幽朦,你的憂慮我明白,可他總不能永遠活在對平君的追憶之中,況我答應過平君會遣散他心頭的傷,若他每日見到這舊時模樣,哪還能忘得了?”霍成君隻道可以一點點將劉病已心頭的傷抹平。

    “他若同意了便好,成君,我隻怕你一番心意他不懂。”

    “總有一日他會知曉的。”霍成君在等待著,也期盼著那一日的到來,至少現在劉病已偶爾的溫柔已讓霍成君看到了幾分希望,可卻也透著幾分擔憂,害怕哪一日劉病已知曉真相又會如何,隻不過她一直抱著幾分僥幸,想著或許有的事可以永遠深埋於地底。

    劉病已至椒房殿時,眼望隻一日功夫,已與昨日大不同的椒房殿,緩步而入,似乎在尋找那舊人留下的痕跡,最終卻是停留於霍成君房門前,鬆了鬆手中緊握的拳,推門而入,“皇後今日倒是辛苦了。”依舊辨不出喜怒的臉龐,不知言語中真假。

    霍成君知他所指為何,“陛下可喜歡,若陛下不喜,成君可命人換了。”眨巴著的明眸,忽閃忽閃凝視著劉病已,眼中不乏期待的目光。

    劉病已的唇勾起一個弧度,“你喜歡便好。”自許平君走後,哪還有自己喜不喜歡的,本以為可以在她留有的氣息中,循著她所有的蹤跡,容自己默默地懷念著她,劉病已已將自己禁錮在了許平君這個圈子裏,而今卻讓他跳出守著的心跡,總有不情願與不滿,可是他卻不能在霍成君麵前表現。

    劉病已本以為他可以忍受霍成君這個熟悉的身影,但在看到與往日樸素不同的奢華宮殿時,心中不滿愈盛,隻是他也不知為何在看到那張不同往日稚嫩的臉龐時,心頭又有著猶豫,尤是她殷勤笑對自己時,總是不忍拂了她的意。

    “你去看看,前麵那般熱鬧是為何?”劉病已前往椒房殿之時,卻在路上看到了幾個在一旁笑議的宮女,還能在隨風送來的聲音中聽到,“霍皇後”幾個字,這才有了讓太監上前打探的興趣。

    可未等太監回來稟報,戎美人已出現在了劉病已身旁,自許平君離世後,自戎美人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後,劉病已與戎美人倒是更熟悉了些,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更近了些,宮中除了霍成君常得恩寵外,便是這戎美人了。

    “如今的皇後娘娘與之前許皇後可大不同,那些個人定是又受了皇後娘娘的賞賜,才會這般高興,陛下有所不知,之前許皇後乃是以真心待人,才得這宮中上下愛戴;而今的霍皇後,卻是出手闊綽,前幾日不知為何,隨手便賞了椒房殿一宮女一支翠玉簪子,這東西,在妾身眼中都是稀罕物,霍大將軍之女果真不同。”戎美人一邊望著已因太監詢問安靜下來的幾個宮女,眼睛也時不時觀察了劉病已麵色的變化,不忘在上麵加幾把火。

    劉病已的眉頭卻是在戎美人越來越詳細的解疑中越往一處凝,麵色更是黑了幾分,從來節儉治國,而今又因與匈奴之戰需更節省的劉病已,豈能聽得霍成君這般的鋪張,想許平君在時,自己送她玉簪,她還怕太過華麗,平日不會簪於發髻;霍成君卻是將這些當作常物,賞賜於下人,停下還欲往椒房殿的步伐,轉而對戎美人道,“吾去你那兒坐坐。”

    戎美人聞言,自是喜上眉梢,她一番口舌不就是為了劉病已這一句,暗自得意間,露出了一抹輕蔑,她很清楚劉病已為何封霍成君為後,本以為這霍成君會比許平君難以對付,卻不知,許平君早已在陛下心中落下了根,所以難以動搖,而霍成君一開始便已讓陛下不滿,加之自己又不識趣,不知收斂,反倒要比許平君好對付得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