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等閑變卻故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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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君蹲下了身子,替敬武緊了緊身上的衣袍,“母後不去了,你記著,蘭林殿是張婕妤的宮殿,父皇在那兒陪著你劉欽皇弟,你見到父皇了就回來,可不能耍脾氣,敬武要有做姐姐的樣子;若是父皇歇下了,就與雲嶺一同回來,不許吵鬧,父皇已經累了一天,可不能再讓他沒個安穩覺可睡,可都記下了?”
敬武認真地點了點頭,“母後放心,敬武才不會與皇弟爭父皇,敬武若是鬧脾氣,母後生氣了,父皇也不要敬武,敬武可就沒人疼了。”
“你個鬼機靈,快去吧,早些回來,”霍成君還是放心不下,又對著雲嶺道:“照顧好公主,不要胡鬧。”
“小姐放心,敬武公主機靈著,陛下又那樣寵她,不會有事的。”雲瑟總是在霍成君身邊寬慰著她。
“陛下心疼敬武,也自責讓她在長門宮過了那麽多年,自然不舍得責怪她,我就是怕她太機靈,自作主張了。”敬武年紀雖小,可心思卻不少。
敬武到蘭林殿之時,宮女告知她劉病已已經歇下,敬武雖然答應了霍成君,可人都來了,哪裏會這樣就肯離去,才不會聽雲嶺的話,一個勁地讓宮女去稟報,宮女不敢打擾,她就在殿外叫了起來。
“敬武公主,您再叫陛下也不會聽到了,若是擾了陛下休息,恐怕公主也會受罰的。”下人也怕劉病已的責怪,這個罪名他們可擔當不起。
可饒是底下人想瞞著,就敬武這動靜還是在靜夜中驚了殿內之人,先是蘭林殿的管事宮女出來詢問情況,好言相勸不成,敬武竟然哭鬧了起來,聲音愈發大,加上周圍宮人的勸阻聲,睡得本就不沉的劉病已自然也被吵醒了,“何人這樣吵鬧?”
“陛下恕罪,是敬武公主在外邊哭著鬧著要見陛下,奴婢這就讓公主回去。”宮女嚇得連忙轉身往而去。
劉病已卻是叫住了人,“慢著,你們去有何用,敬武的脾氣吾還不知,讓她進來。”劉病已重新穿好衣裳,至外殿之時,敬武已經止了哭鬧,可那雙未幹的眼睛還水汪汪,看到劉病已過來,立馬迎了上去,直接撲到了劉病已懷裏,緊緊抱著劉病已的雙腿,“父皇!”
劉病已撥開敬武的雙手,“這麽晚了,還來這兒胡鬧,像什麽樣子,快回去。”劉病已心疼敬武這模樣,可心底也有些不滿敬武這樣的做法。
“父皇母後都騙敬武,敬武還是回長門宮的好!”
“你母後騙你什麽了?”
“母後說父皇不會不要敬武,可父皇見了敬武就要趕敬武走;父皇說今晚會去椒房殿看敬武,可敬武來看父皇,父皇還不願見敬武,宮裏人說父皇厭倦了母後,看來是同敬武一起厭倦了,敬武便不討父皇心煩,敬武告退。”這會兒,她反倒懂事了起來,主動起身離開。
“這些話都是誰與公主講的?”劉病已抱起了敬武,“是父皇一時忘記了,敬武今兒就留在這兒。”
敬武卻是在劉病已懷裏掙紮著,“母後還等著敬武回去,敬武不回去,母後定會等上一晚,母後也想父皇,父皇不去看看嗎?”小丫頭期待的眼神,劉病已終是不忍拒絕,就這樣隨著敬武去了椒房殿。
“公主該不會故意鬧著將陛下帶過來的吧?”雲嶺好奇著小丫頭對劉病已說的那些話到底是無心之語還是有意為之,每一句好似都敲在了劉病已的心頭。
敬武得逞地笑了笑,“當然是故意的,我要不那樣鬧,不但見不到父皇,更不會把父皇帶過來,母後好些日子沒與父皇好好說過話了,宮裏那些人那樣說母後我是聽不得的,所以宮宴之時,我特意與父皇提了此事,可沒想到父皇竟不來,那我隻能這樣,父皇與母後都見不得我哭的。”她言語中的得意讓雲嶺更為好奇。
“公主殿下,您為什麽要這樣幫著小姐,也不怕陛下怪罪?”敬武與霍成君在一起還未足一年,與劉奭那麽多年,也未見有多少感情。
“父皇不會怪我的,我生母已經走了,當初就是因為她失勢,那些人才敢那樣對我打罵,如今有霍娘娘護著我,我才能這樣受這樣的尊寵,若是霍娘娘也失了寵,我就又要回到以前那樣的日子,我不要,所以我要幫著霍娘娘。”
雲嶺一臉的不可置信,一個小丫頭怎麽會有這樣的心思,可心裏卻也有幾分心疼,敬武這樣,無非是長門宮中那幾年害的,提起長門宮,她眼中有害怕也有恨,“公主不用擔心的,陛下不會讓公主受委屈的,就算小姐在宮中不如以前,陛下指不定也會給公主找個更好的養母,方才陛下還不是讓公主留在蘭林殿嗎?”雲嶺隻是想讓她心裏少一些不安,她這樣的心思不該是這個年紀有的。
“不一樣的,她們都有自己的孩子,怎麽會一心對敬武,可霍娘娘不一樣,所以敬武一定會偏幫著霍娘娘的。”都道小孩不知事,卻不知他們知事起來卻叫人覺著可怕,敬武與劉奭都是這樣的人。
“是敬武鬧得陛下非得過來的,她現在睡下了,陛下若有事回去便是。”盼著等著,他來了,可這一臉冰霜哪裏是她等的人。
“敬武半夜醒來,若是要尋我,難不成還讓她到蘭林殿去鬧?”
“是妾身欠思慮了。”霍成君彎了身子行禮。
劉病已看著霍成君,這樣子豈是他想要的,卻不知為何竟然走到了這一步,“成君,我累了。”對霍成君這樣冷淡,劉病已又哪裏想,見了她,不與她多言,也費精力。
“陛下,不就是為了我召見奭兒之事在生氣嗎,現在陛下就不信我了嗎?我說過會護著他,就不會食言,陛下若是也像那些人那般猜測,成君願自裁以證清白。”霍成君聽到劉病已那一個累,再也無法忍受,還是把藏心裏邊的話說了出來,若如此可讓他不再那麽累,再怎樣也無所謂了。
霍成君一直未曾告訴他,怕的就是說出之後換來的是他的一句不信,所以寧可被誤會著,也不想讓自己絕了希望。
“這些胡話不要說了,為我也要把這條命留下,你說的我信了,成君,我怕啊,怕這時間把人的心給變了。”他說的信,也隻是為了安撫霍成君,劉病已內心不希望霍成君出事。
“說是人心善變,或許不是人心變了,而是時間改變了一些東西,不再那樣新鮮,不再那樣濃烈,不再那樣深信不疑。”誰知道到底是誰變了,隻是有的事情回不去的終究是回不去了。
“天晚了,睡吧。”劉病已知道霍成君的意思,卻不多說,有誰說得清心究竟是如何的,可也展開了笑顏,揉了揉霍成君的發絲,霍成君回以那熟悉的笑容。
此後,劉病已知道敬武的敏感後,也會偶爾去一趟椒房殿,隻是劉病已一直以為是為了敬武,卻忘了自己也一直希望往椒房殿靠近,因而才會覺得,在椒房殿才是最舒適的。
轉眼已至九月,未曾想本就陰沉沉的天氣,竟在九月十九這日,下起了大冰雹,始料未及的冰雹,傷了不少行人,之後更是起了地震,惹得滿朝文武皆認為天降災,定與人禍有關,一時間猜測聲不斷,直到大行丞東海人蕭望之的一封朝奏,將這事正式定義為天災人禍。
劉病已將這奏章命人在朝堂上宣念:九月降冰雹大震,乃是上天預警,此乃一姓專權所致。
劉病已不語,看著朝堂下各人的臉色變化,這話誰都聽得出說得是何人,霍禹自然也不傻,可他偏偏站了出來,“陛下,這個蕭望之,簡直胡言亂語,哪來的一姓專權,這分明就是汙蔑,還請陛下明鑒。”霍禹明顯有幾分心虛,蕭望之這人可是個大學者,且不說是大漢開國功臣蕭何的第八代子孫,學問功夫更是比夏侯勝、疏廣等人更甚之,奈何這人也曾是霍家得罪過得人,而且是霍光得罪的人。
蕭望之的名聲與霍家的那點事,劉病已早從魏相口中得知,“右將軍何必這般著急,這蕭望之也不像是胡謅之人,丞相以為此事如何?”
魏相與蕭望之關係匪淺,此時自然是站在蕭望之這邊,況且,劉病已會將這封奏章公布於朝堂之上,就是認同了蕭望之所奏,“回陛下,臣以為蕭望之所言有理,隻怕是右將軍心虛才會想著打壓蕭望之,右將軍莫不是不知,蕭望之一語天下讀書人都當聽之,豈能容右將軍這樣汙蔑?”
一時間魏相與霍禹倒是當朝爭執了起來,魏相本就是讀書人出身,霍禹從來靠的是蠻力鎮壓,兩人之間,自然是魏相更勝一籌,最後劉病已也未深究這一姓專權之事,卻下了一道旨:
任命蕭望之為謁者,將各地選拔的有學問、人品者交由蕭望之審查,才能高者,經丞相、禦史考核,稍差者交由二千石官員試事,滿一年,將情況報與朝廷聞,才能低下者,奏報與吾,遣送還鄉。
這一道旨,足以說明劉病已是信了蕭望之,並打算重用此人,不過讓人覺著困惑的是,劉病已竟然未將蕭望之這樣的人才調入長安任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