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為卿棄愛為卿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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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漢與莎車的戰事,最終以馮奉世帶著莎車王首級大勝回朝而告終,馮奉世也因此名揚西域,成為了大漢軍事上的棟梁之材,西域的大宛國得知馮奉世那些莎車王首級時,對他極為仰慕與尊重,向大漢獻上了一匹名為“象龍”的寶馬,托馮奉世帶回長安。

    馮奉世回至長安後,令人意外的是,他並未能封侯,反倒是讓他至西域守護邊防,於此,馮奉世自是心中不解,更覺自己深受委屈,自是踏夜色前去,與韓增訴苦。

    “龍額侯,陛下可是對我有意見,我一個粗人也不知道得罪了朝中什麽人,還請龍額侯指點一二。”

    “此話怎講?”

    “侯爺這是裝糊塗呢,我平了莎車,陛下卻說我斬殺莎車王與先前的懷柔之意不符,功過相抵,不能封侯,這不擺明了是陛下不願意給我封賞,都說李廣難封,日後就要添個奉世難封了。”馮奉世一口悶酒下肚,建功立業,封賞也是對他們的一種肯定,“我也非為了這些利祿,就是怕陛下被人蒙蔽了……”

    韓增給馮奉世的酒杯重新斟滿了酒,“陛下聖明,自是不會出現這樣的事的,你仔細想想,有幾個封侯之人還能帶兵打仗,還能馳騁於戰場,如今,我為何不去戰場?並非怕死,而是怕功高蓋主,怕被忌憚了,霍家的禍根不就是當時大將軍權勢過大埋下的,我們豈還能走這條老路?”

    “我若是你,卻是高興的,不封侯,自還有立功之處,陛下恰恰是賞識了你的才能,還想著重用你,才會做此決定的,你便安心做好陛下吩咐之事,揚名立萬還在日後,咱們作為一個武將,哪裏不希望可以一直帶兵打仗的,我真是羨慕你,還可如此。”韓增到了這個地位,不想讓劉病已防備,想好好地過日子,也隻能不再至戰場立功,韓增不怕死,卻怕死了之後昭台宮的霍成君在朝中就真的沒有一人了,他不能死。

    韓增所料不錯,劉病已借著韓增舉薦馮奉世有功的由頭,召見了韓增,“此次馮奉世能有此功勞,也虧你慧眼識人,眼下大宛已與大漢交好,大宛所處之地在西域身為重要,行事一片大好,我有意讓你至西域掌管通商一事,你意下如何?”

    “僅僅隻是為了西域通商嗎?”韓增笑對劉病已,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說實話韓增不想走,“臣願意將手中兵權交與趙老將軍和馮將軍,可能再朝中多留幾日?”說到底劉病已的目的還是想將自己手中的兵權取走,臣子權勢過大,他終是不放心,而韓增也無所謂手中的這些兵權,手底下的人交到趙充國與馮奉世手中,也不會被虧待。

    “韓增,你很聰明,西域如今是個肥差,你為我為大漢做了不少事,我心存感念,才將這差事交給你,也好福及你子孫,你與琵琶還是早些啟程罷。”劉病已語中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他確實是如此想的,卻也還有別的心思。

    “是個好差事,我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回長安,琵琶自也會跟著我一同去,到時,還有何人能陪成君說話,還有何人可在朝中為成君撐腰,你的目的難道就是逼著我遠離成君嗎?還是……打定了主意要折磨成君?”韓增不在乎子孫不子孫的,唯一牽念的是霍成君。

    “你在這兒又能如何,成君,我會護著的。”

    “當時我便是信了你,成君才會落到今日的地步,現下,我還可信你嗎?”韓增知道,劉病已決定的事自己無力改變,但即便走了,也想求個安心。

    韓增直等到劉病已點頭後,才轉身離開宣室殿,出宮後並未回府,而是到了當年的小河垂柳處,掏出懷裏的平安符,“成君,當年你得知我要出征,就是在這兒親手將這平安符送給我,當時我說凱旋歸來後再聚,誰知我回來之時,全變了樣,你已經接了陛下的聖旨。”韓增緊緊攥著那道平安符。

    “你說,這平安符我與範明友都有一個,範明友離世已一年餘,你在昭台宮也有一年餘,日後再無機會相見了,就讓這道符留在我身邊,我去楚國之時,與琵琶經過一座廟,在棵樹上掛上一願,便是讓你也平平安安的。”對於長安,韓增有著許多的不舍,可還是要離開了。

    “你們何時還會回來?”霍成君聽琵琶說前來告行的,心裏邊為韓增高興,他不用成為皇權的犧牲品,還能有個善終,可這麽多年的情誼,在昭台宮,琵琶一年多的相伴,此時突然要與韓增一同離開了,心中難免不是滋味。

    琵琶亦是一臉惆悵,輕輕搖頭,“我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或許等到侯爺像韋老那樣的年紀,卸下一身官職便回來了;也或許餘生都不會再回長安。”

    而值得慶幸的是,韓增歸來之時也傳來了好消息,當然這些已是後話。

    元康三年,一直稱病的邴吉忽然病重,劉病已此時才得知原來當時保自己,救自己出獄的恩人正是邴吉,便忙下了一道聖旨,封邴吉為博陽侯,生怕邴吉會就此離世,而深感自責。

    此時,神神叨叨的夏侯勝卻站了出來:“陛下不必憂心,邴大夫乃是好人,又受陛下如此厚恩,上天自不會將他這樣帶走的。”劉病已原本隻當他是安慰自己的,沒想到,未過幾日,邴吉果然好轉了,這讓劉病已很是喜悅。

    原來很多事情,自己一直被他們瞞著,可他們的目的卻是為了自己,邴吉之事多少與霍成君有些相像,劉病已不想在錯失霍成君之後,再留下遺憾,這一次還是天人之別,才會這般大憂大喜的。

    劉病已知道梅花樹下的真相,卻一直未曾言明,霍成君這樣安排,他便照著她的安排走下去;另一邊,劉病已對於與張婕妤之子劉欽甚為滿意,小小年紀便率先被封為淮陽王。

    太子太傅疏廣在聽到聖旨之時,便找來疏受商量,兩人官位已至高,人自該知足,此時若再不離去,隻怕將來會有憂,於是二人便一同上書稱病,請求離去,而劉病已得知二人之意,也未強留,賜黃金二十斤,劉奭賜黃金五十兩斤,送他們還鄉。

    朝中之人,尤是張安世、邴吉這些老臣,知曉兩人如此做乃是明智之舉,加之兩人的名聲,離開這日,送行車馬竟逾百輛,還贏得一片稱讚,張安世與邴吉兩人看著又離長安而去的兩人,也紅了眼眶,歎一聲,“一個個的都離開了,我們兩個老的還留著啊。”說著便回頭往未央宮而去。

    及至元康四年春,張安世也向劉病已提出告病還鄉,奈何劉病已不舍其離去,又將他留下,這一留便留到了秋天,落葉紛飛之時,張安世也永遠地合上了眼,臨終前,張安世隻對邴吉道:“我這一生謹慎行事,大將軍離世後,生怕出錯,雖身居高位卻不敢多言,幸而我子孫不像霍家那樣囂張,我與大將軍想比,幸運的是,知道放下手中權勢,看到了大將軍的先例,才能保得家族平安,少卿啊,權利二字你也切莫貪戀,我終可下去與大將軍、韋老敘舊了。”

    張安世與霍光不同的是,霍光死前的那一刻還在為子孫擔心,最後即便得到劉病已的應允閉眼了,走得還是不安吧;而張安世卻是可以安安靜靜而去,沒有霍光那樣的憂慮,他相信以自己在朝中對劉病已的恭敬,劉病已會善待自己的子孫的。

    張安世的離世,也激起了劉病已心底的感傷,而韓增也在張安世離開後回到了長安,與離開時不同的是,這一次與他一同歸來的是他的夫人,身旁已沒了琵琶的身影。

    “還以為你會了成君此生不再娶,即便娶妻,也該是一直陪在你身旁的紅顏知己,琵琶姑娘,沒想到,最後卻是與一個陌生之人成了夫妻。”劉病已幾聲幹笑,世上的事有時就是這樣嘲諷,明明他們都愛著霍成君,可他們卻沒有一人能與霍成君相守至老;明明琵琶隻求留在韓增身邊便可,卻偏偏韓增娶妻,琵琶離開了……

    “我可為成君不娶,為了琵琶卻必須娶一人為妻,我明知隻要我不娶,琵琶就會一直留在我身邊,我不能夠這樣自私,明明給不了她想要的愛,卻還將她留下,隻有我娶了旁人,琵琶才會離去,才有機會去追尋屬於她的幸福。”在西域,韓增更明白了琵琶的心思,也有對琵琶愛慕之人,可琵琶卻因為自己一再相拒,他知道,隻有自己成婚了,琵琶才會斷了念頭。

    “你們還是不知女子之心,琵琶在你身邊便覺著知足,你另娶她人,琵琶豈會不知你的用意,她離開了,可是她未必會再尋得心動之人,人的心太窄了,若是愛上了,便是一輩子的事。”說著,霍成君看向了劉病已,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在聽到韓增與自己說起用心之時,霍成君隻能輕聲歎,“你那位夫人又要如何安排呢?”

    “我自會好好待她。”即便對她無關愛情,韓增知道自己有責任對她好,畢竟她才是那個最無辜之人;而韓增的夫人亦明白這一層,韓增有個不知在何處的心尖上之人,有個叫琵琶的紅顏知己,因而也不會不識趣地在韓增麵前提及這些事,隻要韓增對她好就好。

    “天冷了,你自己的身子顧好便好,成君,你要好好的,不要永遠離開了我。”自那年的雪天與霍成君相別後,還是第一次再見,劉病已如今隻是想著,人還活著就好,至少心裏還能有個惦念;而隨著離開的人越來越多,劉病已也越來越怕離別。

    隻是三人皆未料到,這一次的見麵,是三人最後一次團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