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8.8|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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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東麵望去,見得幾騎剽馬,最前麵一方馬背上的人,紫袍赤靴,昂首抬頷,麵容冷淡,正是徳昭。
望清楚他麵龐的那一刹那,幼清一顆焦躁不安的心瞬間安穩下來。
他回來了,總算回來了!
徳昭翻下馬,腳下生風,大步流星,直奔她而去。
分別數月,恍若經年。多日來他思念已久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他隻恨不得能立即擁她入懷,好好傾訴一番相思之苦。
他想問一問她,她是否有想念過他,哪怕一秒鍾也好,有沒有、盼過他的歸來?
剛到跟前,卻見得她眼底似有淚花,整個人瘦了一圈,竟比之前更要嬌弱,像是受了人欺負一般,看得人心疼。
她低著頭,與他僅有一尺之隔,徳昭開口喚她的名兒,“幼清。”
幼清點點頭。
徳昭又問:“來睿親王府找我麽?”
幼清“嗯”一聲。
徳昭心花怒放,想著她特意來找他,趕得這樣巧,他正好回來,可不就是緣分麽?
一瞬間,跋山涉水一路風塵仆仆的疲憊煙消雲散,他朝她招招手,不敢去牽,走在前頭,歡天喜地地帶她入了府。
他這剛回來,什麽都沒幹,顧不得換衣袍,直接就在跨院待著,吩咐人上茶伺候,自己偷樂著在旁邊悄悄看她。
直等看夠了,茶也喝了三壺,幼清臉都憋紅了,想著該如何主動開口求人時,徳昭總算想起正事,問:“你找我有何事?”
——難道是想他了麽?
後麵半句沒說出來,怕她覺得自己太過狂妄,心生厭惡,說一半,藏一半,隻能偷偷在心裏默問。
幼清捏了捏衣袖,將欲求府裏大夫為薑大治病的事情說了出來。
徳昭一愣,問:“你家姑父生了重病?”
幼清有些哽咽,“已經好些日子了……再不救……就沒命了……”
徳昭恍然大悟,目光觸及她消瘦的小臉,頓時心生感慨。
難怪她這般憂愁模樣,原來是家裏人生了重病。他既愛慕她,自然要為她排憂解難。
“我這就傳王科來。”
王大夫來後,徳昭下命囑咐他務必要醫好薑大,王大夫脾氣大,這要是外人來求,他肯定不應,但由於是徳昭下的命令,徳昭於他有恩,他自是要應下的。
當即便回屋收拾好東西,準備去薑家看看。
徳昭第一天回來,本有許多事要做,因為擔心幼清,便將其他的事都推了,另換了身衣袍,跟著幼清一起回薑家。
勞師動眾,一番折騰,總算是順利看了病。
王大夫把完脈後,一句話沒說,提筆刷刷就寫方子。
幼清小心翼翼問:“王大夫,我姑父的病……”
王大夫抬起頭,白眉一蹙,語氣自信:“你姑父的病,我治得好。”
有他這一句話,幼清和連氏總算放了心,忙活著將屋裏的好東西都拿出來招待。
徳昭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薑家人如此熱情的招待,滿足得很,看幼清忙東忙西的,不想讓她太操勞,便親自上陣煎藥,嗆得一臉藥味。
他做這些,幼清全都看在眼裏,怔了半晌,而後悄悄地將王大夫拉到一邊。
她不能仗著徳昭的喜歡,就肆意妄為地使喚他,理所應當地享受他的付出。
有些事情,還得她自己承擔。
“王大夫,謝謝你肯來替我姑父看病,這次出診的銀子以及抓藥的支出,全都由我……”
話未說完,王大夫兩眼一眯,聲調提高:“老夫的出診費,你給得起嗎?”
他聲音這般大,屋裏的人紛紛看過來。
幼清臉一紅,壓低聲音,語氣難為情:“您說個價。”
王大夫聲音更大了:“老夫的出診費,那可是天價,你若真心實意地想要感謝老夫,不妨換種方式。”
幼清隻想讓他醫好薑大,話是她自己起的,硬著頭皮也隻能接下去:“您說,隻要有我能做的,一定辦到。”
王大夫咪咪眼嘴角一挑:“老夫是由王府養活的,王府就是老夫的家,這樣,你就幹脆來王府幫忙做一年活計,就當還清老夫的出診費了!”
徳昭已經走到跟前,大聲一斥:“王科!不得胡鬧!”
王大夫聳聳肩,他年紀大,平日裏又縱慣的,壓根不懼怕徳昭的威嚴,臉上褶子堆一起,湊到幼清跟前問:“姑娘,剛剛老夫的提議,怎麽樣啊?”
徳昭上前一攔,將他拉開,轉身對幼清解釋:“你莫要聽他胡言,不必應下。”
幼清臉上兩團嫣紅,聲音細細的,道:“既然王大夫開了口,我若不應,有悖仁義,我誠心想要報答姑父的救命恩人,自然是要應下的。”
徳昭怔住,完全沒料到幼清竟然會應下。
她……她肯再次入府?
王科抱肩膀喊一句:“這就對嘍,老夫就是欣賞你這種言出必行的小姑娘,你且放心,我不但能將你姑父醫好,而且還能讓他活得比從前更健壯,保證還你一個活潑亂跳的家人。”
幼清“噯”一聲,走到連氏跟前,說了幾句話,連氏抿抿嘴,沒有回應。和連氏說完了話,她走出屋子,站在門檻處,朝徳昭揮了揮手。
“你過來,我有話要說。”
徳昭懵了半秒,旁邊王科拿煙壺戳了戳他的肩膀,提醒道:“王爺,還不快過去呐!”
徳昭咳了咳,負手在背,假裝淡定,腳步迅速地跟上去。
到了牆角處,她停下來,聲音柔柔弱弱的,語氣卻異常堅定:“王爺,這次的事情,我很是感激您和王大夫,沒有你們,我姑父興許就活不成了。我不想欠你太多,至少讓我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吧,我希望能夠重新入府,做牛做馬也好,我願意用自己的雙手勞作,以此來償還王大夫的出診費以及藥費。”
她說得一本正經,完全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徳昭呆呆看著她,尚未從這天大的喜訊中回過味。
她竟是在求他,想要重新進府!
對麵幼清還在等著他的回複,徳昭一時激動,語無倫次,雙手在空中揮擺,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忽地手腕一暖,低頭瞧,她的一雙纖纖玉手此刻正搭在他的手上,她那樣害羞,臉紅得不像話,許是因為緊張,聲音有些顫顫的,“你就說好還是不好。”
徳昭猛點頭,一口氣說了無數個“好”字。
幼清鬆一口氣,移開手,抬頭道:“總共十二個月,讓我回獸園也好,端茶遞水也行,每個月的月錢就當做抵給王大夫的出診費。”她頓了頓,弱弱加一句:“若要貼身伺候你,隻能做正經使女該做的……”
徳昭往前一步,“你不用做什麽,每天來府裏逛逛就好,王大夫的話,不必太當真。”
幼清搖搖頭,“做人得講信用,我既答應了他,就要履行承諾。”
她態度如此堅決,他便不再相勸,心中似有千百朵花齊齊盛放,那股子興奮勁湧過全身,他下意識握緊了拳頭,舔了舔下唇,呼吸又燙又熱。
以後……又能重新跟她待在一塊了……
這個念頭縈繞在腦海揮之不去,她就在跟前,近在咫尺,好想……好想牽牽她的手……
鬼使神差地,他緩緩伸出手,等回過神時,幼清已經主動將手遞過來。
然後……
特別自然地……
和他擊了一掌……
“一言為定,絕不食言。”原來她以為他伸手是要盟誓。
徳昭怔了怔,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
回府的時候,王大夫優哉遊哉地跟在徳昭身後。
“這一回,王爺該怎麽謝我?”
徳昭腳步一頓,握拳咳了咳,“謝什麽?”
王大夫攤開手,玩笑道:“幼清姑娘又能進府伺候王爺了呀,我治好了王爺的相思病,理當受賞。”
徳昭被人戳穿心思,當即腳步加快,嘴上丟下一句:“多管閑事。”
王大夫嗤之以鼻,小聲一句:“死鴨子嘴硬!”
第二天幼清果然到王府報到。
徳昭思前想後,不想太累著她,又想天天能看見她,索性讓她做府裏的算賬先生,每月隻有幾天忙活。
連氏要照顧薑大,便不再進睿親王府,而是留在薑家。幼清一人搬進王府,本來是要跟丫鬟們一起住的,徳昭說什麽都不肯,堅持讓她單獨住一院子,並派了十幾個丫鬟過去伺候。(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