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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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大意了!
沒想到那人手裏居然還有如此凶物!
霍臨川瞧著洞外紛飛的大雪,心中盤算著親衛們什麽時候能尋到他們二人。此時想起昨夜場景,心中依舊能感覺到那份心驚。
角落裏傳來聲響,他回頭看去,便見衛靈秀一個骨碌爬了起來,殘留著睡意的臉上還帶了幾分驚恐。
“我我我,我夢見好大的大蟲……”她語無倫次的說著,無措的模樣讓人看著十分揪心。也不過一會兒,她似是漸漸自睡意中清醒過來,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緩緩抬頭看向走到自己麵前的霍臨川,“不是做夢……,是真的有大蟲!”
霍臨川在她麵前半跪了下來,將她滿是冷汗冰涼的小手捂在手心裏,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那句“別怕,有我呢”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本想著一切安排十分妥當,沒想到還是大意了。他自小書讀兵法,沙場之上隻有他給旁人下套,從沒人能套的住他。今日倒是終年打雁反被雁啄了眼,這也就罷了,竟還連累她落到了如此險境。
想到此處,不僅眉頭深皺,便是連眉梢似都掛了霜一般。
“現在是怎麽個情形,你說與我聽聽吧。”
她略帶著怯意的聲音在麵前響起,讓他回了神。定睛看去,見她麵上的驚慌似是消退了幾分,心中不免感慨原來昨日夜裏她說自個兒是個大膽的姑娘,還真沒亂說。這要換個姑娘,回想起昨夜景象,恐怕又得昏死過去。
“我昨夜數著,那吊睛大蟲有四頭,現在恐怕正在滿山尋咱們。”霍臨川索性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依舊捂著她的小手,斟酌道,“我是真沒想到那人手裏竟然還有這種凶獸,也是被那些個畜生打了個措手不及,戰馬本是久經訓練卻正是天生怕這種凶獸,一時亂了手腳。”
他一邊說著,一邊覷著她的臉色,在說到那些白毛吊睛大蟲時,果見她麵色又白了幾分,卻依舊咬著下唇不願露出怯意。
過了一會兒,終是問道,“那、那它們可能尋著咱們?”一邊說著,又四顧打量著他們棲身的這個山洞,“它們、它們可進的來?”
如今她慢慢回了神,昨夜的情形也記了起來。
他二人正行在路上,隻覺得風雪忽的便大了起來,鵝毛般的大雪密密匝匝的直往人的口鼻裏灌,然後便聞得兩聲讓人毛骨悚然的虎嘯……
他們騎乘的駿馬雖十分神駿,卻依舊被那虎嘯聲嚇得原地打轉,虧得霍臨川及時穩住了它,這才帶著他二人又勉力跑了幾步。隻是身後那虎嘯聲此起彼伏、步步緊逼,仿佛那些畜生也通曉人性一般,也不露頭隻隱在黑暗之中,一步步的竟將他二人逼到坡路邊。
身後跟隨的親衛顯然也受到了虎嘯聲的影響,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短時間內失去了聯係。霍臨川當機立斷,扶著衛靈秀下了馬,將自個兒的大氅拴在馬背之上,又用那韌極了的馬鞭狠狠抽了馬臀。馬兒吃痛,卻又不敢嘶鳴,隻撒了蹄兒朝著那隱約可見的小路狂奔而去。而那拴在馬背上的大氅,隨著顛簸飄動,自黑暗裏瞧去,竟真似有人騎在馬背上一般。
馬兒自眼前略過,霍臨川立時便拉著衛靈秀隱在枯枝灌叢之後。眼見著眼前閃過幾個白色身影,朝著馬兒奔跑的方向掠去,仿佛匹練一般。
趁著這當空,霍臨川拉著衛靈秀在山中借著那點兒雪光前行。
前來狼山之前,他倒是將狼山地圖全數看了一遍,有點兒用途的特殊地勢便都記在了腦子裏。此處是個坡路,下了這段陡坡,底下便是石洞的地貌……
衛靈秀被霍臨川拉著拚命的向前跑著,凜冽的風吹在臉上剛開始還有些刺骨疼痛,後來便麻木到感覺不到疼痛,再然後隻覺得眼前閃過一道道胡楊樹的影子而自己仿佛那隨著朔風在空中飄蕩的雪……到最後,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跟著霍臨川跑進了這個山洞。因為一進洞,她便昏死了過去。
“便是能進來,也不過做我劍下亡魂。”霍臨川聽她聲音帶著顫抖,安慰道。她抬眼看了看,果見洞口此時已被兩塊大石堵住,隻留下尺長的縫隙,那大蟲伸展開來瞧著不比那戰馬小多少,恐怕是擠不進來的。
心中這才稍安,立時便感覺到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痛,必定是昨夜被他拉扯著奔跑傷了表皮。趁著他轉身之時,她偷偷拉開袖口瞧了一眼,果然纖細的手腕上一圈紅腫,且有一大片地兒已經蹭破了皮。
不過是些皮外傷,到不妨礙。
她放下了袖子,餘光卻瞧見霍臨川似是有些行動不便。
他的大氅昨夜掛在了馬背之上,如今衣著頗有些單薄,此時站在不遠處半倚著洞壁,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佛頭青的袍角處似乎顏色有些深暗……
“你受傷了麽?”衛靈秀自地上站起來,雖渾身疼痛仍堅持著朝他挪了兩步。
“你坐著便是。”霍臨川朝她擺擺手,示意她坐回到那堆幹草之上,自個兒卻緊走了兩步,腿腳瞧著倒還利落,若不是她心細,恐怕還瞧不出來。
衛靈秀聽話的回身又在那堆幹草上坐了下來,她知道此時自個兒乃是他的拖累,為著能擺脫目前的險境,她不能逞強得聽他的。
霍臨川行到她麵前,撩了袍角,果見內裏襯褲之上有一大片血跡。如今雖身處不利之境,萬幸的是,她是個大夫。
脫了靴子,將褲腳拉了上去,小腿處已然胡亂的綁了條布條,血跡已然透了出來,傷的顯然有些嚴重。
衛靈秀沒急著動手,先抬了頭瞧著他,“這是怎麽傷的?”
“箭簇。”他平淡回道,抬眼見她目光一頓,便又道,“不大妨礙,削了箭頭才拔出來的。”
能將箭頭削掉,便是將腿穿透了……虧他還一直站著。
她蹙了眉頭,輕輕的將那緊綁著的布條揭了下來。因綁的緊,血是止住了,且因著天冷,傷口也並未潰爛,隻是瞧著有些猙獰發青。
“得清洗一下。”她咬了咬唇,眼圈兒有些泛紅,撇了頭不去瞧他,隻四顧打量著。這山洞深處有兩丈見方,角落裏堆積了一些枯枝,還有燒焦的痕跡,旁邊歪倒著一個豁了口的瓦罐,恐怕這裏也是狼山獵人們用以歇腳的地方。
勉力站了起來,她朝著那角落走去。
“你要做什麽?”霍臨川跟著便要起身,卻瞧見她一個眼風掃了過來,看著她繃得緊緊的麵孔,他溫笑了下,到底穩坐著沒動身。
衛靈秀自那角落裏撿起了豁口瓦罐,便朝著洞口走去。
她沒急著出洞,先是趴在洞口大石上探出頭去,仔細四處看了看,見著周野無聲,這才小心翼翼的鑽出了洞口。那洞口大石雖將洞口堵住,卻也留了個進出的縫隙,她那般纖細自是出入無礙。
因著昨夜雪大,洞口積了半尺高的雪,徒手抓了雪團兒,將那豁口瓦罐仔仔細細的擦拭了幾遍,直至將那瓦罐擦出了本來的麵目這才罷手。
又在積雪幹淨處裝了半瓦罐的雪這才返回石洞。
一進洞,便瞧見霍臨川已然離了方才端坐的位置。
他顯是明白了她的意圖,此時正在角落處將那堆散落的都燒了半截的枯枝架了起來,甚至還未那瓦罐留了兩節支撐。
衛靈秀也不開口,隻咬了唇兒端著瓦罐走到他身旁。她力氣小,這麽個銅盆一樣大的瓦罐本就不輕,如今又裝滿了雪水,她需的兩手端著才能拿動。
霍臨川轉身見她立在身後,便伸手去接,她卻擰身躲了,自個兒上前將那瓦罐穿在了豎立著的兩節枯枝上,吊了起來。
“你可是有火折子?”感覺到洞內的氣氛有些冷,霍臨川開口問道。這也是少見,自來都是他讓人覺得氣氛難耐,可如今竟被這樣一個小丫頭拿捏住了似的。心裏卻沒有半絲不耐,隻覺得這樣被她裝在心裏,便是麵上惱怒也讓他心裏暖意融融。
衛靈秀沒應聲,隻是在袖袋中摸了摸,便摸出一個瞧著不小的荷包。將身旁的地麵掃了掃,她撐起荷包,將荷包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霍臨川頗為驚訝的瞧著,這個外麵繡了嶙峋山石的荷包可真是膛兒大能裝,地上散落了六七個紙包,還有一個被油紙緊緊包裹著的物件,那物件瞧著拇指大小,此時被她自地上拾了起來。油紙包被層層剝開,竟真是一個瞧著十分小巧少見的火折子。
“你怎還帶著這樣的物件?”方才雖碰了冷釘子,霍臨川還是沒忍住心中好奇,不明白她一個姑娘隨身帶著火折子作甚。
“上一回去凜城采買藥丸,我在一個賣南北貨的鋪子裏買了一個小手爐,覺得有些貴便又饒了那掌櫃這樣一個小巧的火折子,還能隨身帶著。後來被賀蘭茂抓走時手爐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隻剩這火折子了。”她一邊說著,將火折子掰開,火星子便冒了出來。接著便是引火,動作十分的嫻熟,仿佛做過很多次一般。
霍臨川看著,心裏感慨,她真是跟一般女子不同。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姐們,有幾個會使這物件的?
衛靈秀見他瞪了眼睛瞧,心裏明白他在想什麽,便道,“我以前跟著師父大江南北的走過,有時候錯過了宿頭,也在這種山洞裏住過。瞧過幾回,便也學會了。”
兩人便席地而坐,說了些她以前遊曆的趣事。
說話間,那一瓦罐雪水便煮開了,冒著泡兒咕嘟嘟的。衛靈秀見狀,便將方才他捆綁傷口的布條扔了進去,一邊用枯枝不停的攪動,又自荷包倒出來的那幾包小紙包裏揀出一包來,倒了些褐色的粉末進去。
不一會兒,瓦罐之中便飄出一陣略微刺鼻的清涼氣味。
煮了有一刻鍾時候,衛靈秀便將那煮透了的布條撈了出來,掛在一旁晾涼,這才撕下來一塊,開始擦拭著他沾了不少血汙的小腿。
到底是個大夫,不知道給多少人處理過傷口,不過一盞茶功夫,霍臨川便覺得原本麻木的小腿開始感受到了絲絲的涼意,疼痛也減輕了幾分,便是腫脹似乎都開始消退了。
晾幹了的布條裹在腿上,十分的妥帖齊整,比他自個兒胡亂綁裹的模樣真是好上千百倍。(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