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滿臉都是淚水。

    岑如昔坐在她的對麵，沉靜地注視著她。

    唐醫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似乎是想要給她們兩個一個麵對的空間。

    “你知道這一切，是嗎？”林奈開口問道，她聲音都在發顫，手指似控製不住一般地顫抖。

    “我的事情，從始至終你都知道，是嗎？”

    岑如昔微微蹙眉。

    接著，林奈聽見她異常冷靜地說道：“是的。”

    “哈！哈哈！”林奈再也控製不住，她大笑起來。

    她說：“我得抑鬱症，你也是知道的？”

    岑如昔道：“是。”

    她隻說一個字，林奈就覺得自己好似無法呼吸一般。

    在知道岑如昔要結婚的消息之後，她陷入無止無休的痛苦之中，她的家人不理解她，公司的朋友也沒有人懂她，她拚命發私信給岑如昔，但是卻再也沒有得到岑如昔的回複。

    岑如昔看著麵前淚流滿麵的林奈說道：“我知道你喜歡我。”

    林奈雙眼通紅地看著她。

    “你在日本就喜歡我，”岑如昔平靜地說道，“我知道。”

    林奈怔住，卻說不出一句話。

    岑如昔繼續說道：“但是那個時候，林奈，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你是有病的，而我，也是有病的。”

    “我沒有想過我和任何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我曾經遭遇過車禍，喪失生育能力，我曾經同你一樣陷入低穀，但是現在，我可以已經走出來了，我甚至可以坦然地告訴你，我是一個性冷淡，我和那個孟越澤一樣，那時候的我與現在的他都走了極端，”岑如昔平靜地說道，“我以為我不會和任何人組建家庭，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任何人的未來——我甚至以為我沒有未來。”

    “所以，當我意識到你喜歡我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推開你——結婚自然是假的，我不過是想要推開你，那是一個借口。”

    “但是我並沒有想到，這會對你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林奈，對不起。”

    林奈閉上眼睛，她張開嘴，用力呼出一口氣，好讓自己不斷起伏的胸脯平靜一點。

    她竟然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什麽。

    最後，她還是說：“為什麽，在我選擇失憶、忘記從前之後，你還要出現在我的麵前，那個時候，你看我的眼神，並沒有熱情，岑如昔，直到那個時候，你都沒有喜歡我是嗎？”

    岑如昔說：“是。”

    林奈笑起來。

    她終於明白岑如昔為什麽會出現在失憶後的自己身邊。

    她從來都沒有愛過她，她在贖罪。

    她對自己的好，完完全全都是因為自己因為她的拒絕而抑鬱。

    她曾經罹患抑鬱，那段時間服用了大量的帕羅西汀，這種藥物副作用就是讓人神誌不清，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但林奈卻覺得，現在她還不如回到那段時光。

    她沒有問現在的岑如昔究竟有沒有可能喜歡自己一點了。

    她害怕答案。

    她是如此深愛著岑如昔，卻再也不想和隻是因為贖罪而到自己身邊的岑如昔在一起了。

    她胡亂地抹了一把臉，抬頭看到岑如昔略略擔憂的目光。

    林奈笑了笑：“別擔心，我現在很好，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脆弱的林奈了——和你說的一樣，曾經的你走出來了，現在我也走出來了。”

    岑如昔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一句話。

    林奈起身朝著門外走出去，岑如昔起身想要拉住她的手。

    “林奈，或許你隻想到了一半，”岑如昔說，“但是事實並不完全是你所想的那樣。”

    林奈笑笑，抽離了自己的手。

    “岑如昔，我知道你不會說謊，但我不想去相信了。”

    她走出門。

    唐醫生已經在門口等候許久了，見她出來，對她笑笑。

    “您看起來算不上很好。”

    “不，我很好，”林奈笑起來，“謝謝。”

    “您會感到後悔嗎？”

    林奈深吸一口氣，她回過頭來，岑如昔還坐在沙發上，她正偏過側臉來看自己。

    依舊那樣淺淡的眼眸，冷漠的表情。

    林奈想：她是如此冷漠，又如此強大。

    這樣的她令她莫名有種恐懼的感覺。

    林奈笑了笑，她說：“假如知道是這樣的答案或許是會後悔的，但是這對於你來說，並不公平。”

    她說的是岑如昔。

    她說：“岑如昔，你不需要贖罪，從頭到尾，你都沒錯，先愛上的那個人，總歸是輸家。”

    她又說：“岑如昔，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再在一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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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後，她一刻也不想停留在美國，她也一刻也不想再思考任何有關岑如昔的事情。

    她甚至再也沒有見過岑如昔。

    林奈靠在座椅上，距離起飛還有一小段時間，裴佳河坐在她的身邊玩著手機，見她一直沉默不語，裴佳河問道：“你到底怎麽了，一直悶悶不樂的，急匆匆回國做什麽，怎麽岑總監沒和你一起啊？”

    她又揶揄地說道：“人家為了你一個人來美國，你怎麽還把人家拋下自己先回國了。”

    林奈木然道：“以後不要再提她了。”

    裴佳河嚇了一跳：“怎麽，分手了啊？”

    她沒有得到林奈的答案，卻看見林奈閉上眼睛，似乎非常疲倦。

    裴佳河暗道不妙，恨自己多嘴，於是想要轉移話題。

    “你知道嗎，溫莎電影向我們發出了邀請，邀請你去試鏡《愛麗絲夢遊仙境》，這可是個國際奇幻大片，你要是……”

    她還沒說完，林奈就出聲打斷她：“不去了，這個電影不接了。”

    裴佳河還不知道這個角色是怎麽來的，她有些奇怪道：“為什麽啊，這可是個好機會啊。”

    “那不適合我……”林奈睜開眼睛，她隻是說：“我想回去。”

    裴佳河完全不知道林奈這是怎麽了，現在的林奈仿佛一下子被抽幹了氣力，完全喪失了幹勁。

    但裴佳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感情這種事情，從來都是兩個人的事，她這樣的旁觀者，不了解細節，也無從安慰。

    林奈逃一般似得回了國。

    隻是她沒想到，國內娛樂圈已經發生了巨大的動蕩。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自殺身亡，死前曝光了大量的證據，各種證據都指向演藝圈一些見不得人的潛規則，其中還包括孟越澤的緋聞——他玩弄各種女星，還召開性派對，派對上聚眾吸毒，被人拍了大量的照片。

    林奈回國的時候，孟越澤已經被捕入獄了，警察抓到他的時候，他甚至還在高級會所裏和人醉生夢死，孟家股票一落千丈，還要試圖從監獄裏撈人。

    但是這種全國人都關注著的重大事件，孟越澤不蹲個幾年，是不可能出來的。

    再也沒有人騷擾自己了，林奈一下子覺得輕鬆無比。

    她現在隻想好好拍戲，至於她和岑如昔，她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她隻能暫時不去思考。

    《王牌特工》是中美同時上映的，距離上映還有一段時間，後期效應還沒有出來，林奈也不急著看效果，而這時，秦川終於找上門來。

    “你前段時間都在美國，相聯係你都困難。”秦川抱怨道，“很早以前和你說過的那個武俠電影，一直沒有合適的資金，現在終於有人願意投資了，一下子資金就到位了，隻要你點頭，馬上就能開機。”

    在電影方麵秦川的確非常有才華，但是此人情商低確實低，完全沒有發現林奈完全是漫不經心。

    裴佳河道：“秦導演，林奈剛回國可能還沒在狀態上，要不明天我們仔細談談？”

    “這是怎麽了啊？”秦川一愣，“不會是失戀了吧，也沒看你傳什麽緋聞啊。”

    林奈煩躁地伸手抽過秦川手裏的劇本。煩悶道：“劇本我先看著，一會兒再聯係你吧，其他事你和佳河商量吧。”

    秦川見她拿了劇本，就知道八成這事兒事成了。

    林奈和他合作那麽久，對方的脾氣他還是了解一二的。

    “那咱們再聯係啊，你可得兩天之內回複我。”

    林奈隨手打發他走了。

    她也沒直接看劇本，隻是放到一邊，似乎是有些煩躁。

    一會兒她又說：“佳河，我這兩天，還是住你那兒吧。”

    裴佳河知道她以前和岑如昔住，現在兩人似乎是鬧僵了，也點點頭：“行。”

    林奈渾渾噩噩過了一天，晚上在裴佳河家住了，洗了個澡，躺在床上，這才清醒一些。

    即使告訴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不能夠再去想，卻又無法控製一般地想起那個人冷淡的眼眸。

    “我真是太賤了。”她喃喃自語。

    今夜恐怕注定是個無眠之夜，她所幸擰開台燈，準備看秦川那個劇本。

    劇本是秦川自己寫的，名字叫做《劍蹤》。

    這絕對不會是一個簡單的武俠故事，既然是秦川自己編劇，肯定有濃濃的秦川風格。

    果不其然，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武俠故事，這是一個簡單又狗血的愛情武俠故事。

    女主角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徐明月幼年家變，被走火入魔的劍宗宗主屠盡滿門，被藏在酒窖的徐明月卻活了下來，長大以後的徐明月被一個叫子淵的男人撿到收為徒弟，還和子淵的兒子青梅竹馬私定終生，她苦練技藝想要為全家報仇，卻沒想到真相是子淵就是那個走火入魔的劍宗宗主，他本不是大惡之人，做出那種事情不過是因為走火入魔，這麽多年他一直知道徐明月是誰，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贖罪，徐明月悲痛之下想要殺了子淵，卻誤殺了子淵的兒子。

    結局是子淵自盡，告訴徐明月要好好活下去，徐明月一個人歸隱山林，世間再無此人。

    林奈：“……”

    真是好狗血的故事。

    不過秦川的電影重點是拍攝手法，他能將狗血故事拍成大家都看不懂還覺得很高深的文藝片，這就是他的才華所在。

    林奈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早晨六點了，她發了短信給秦川。

    “這戲我接了。”

    沒想到的是，不知道秦川和她一樣一夜無眠，還是起床早，他竟然立即打了個電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