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草汁兒青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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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就住在隔壁,怕是也聽到了這聲喊叫。
四喜悄悄起身,摸索著穿好衣服,坐在了床邊,靜悄悄等著。
不大一會兒,郝氏的影子便印在了窗紙上,輕聲地試探地問:“喜兒?你可睡著?”
四喜走過去,打開了房門:“爹、娘,我還沒睡呢。”
吉大利愣了一下,歎口氣向院外走,郝氏什麽也沒說,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牽起她的小手跟著走。現在什麽情況還弄不清楚,女兒身邊又沒有個丫頭婆子,讓她一個人待在房裏,吉大利和郝氏都不放心。
夥計們已經打起了燈籠,四處都在吵吵嚷嚷,有財和顯貴也起來了,大家夥都能聽得出,聲音是從西院傳來的。算算時辰,恰好是有福和他媳婦洞房的時候,萬一在情濃時受了驚嚇,說不定有福,這輩子都沒福了。
一群人鬧哄哄地直奔西院,剛到院門口,就看到一條細溜溜黑漆漆的影子撞了過來,有財衝上去就是一腳,那人哎呦一聲坐在了地上,大家夥圍上去,才看清那條黑影,是個十三四歲臉上漆黑的姑娘。
“你怎麽到這兒來了?”人群中有人認得她。
四喜瞧過去,才發現是新來的夥計劉三兒,他今年不過十五歲,跟著那群叫花子到處乞討,四喜看他年紀不大又好手好腳,就多問了兩句。原來這劉三兒並不是本地人,之前家裏突遭橫禍,人都死光了,不得已才來燕子圩投親,誰知尋親不成,身上的盤纏也用光了,他既沒有手藝也沒有力氣,一來二去的,竟淪為了乞丐。
“這姑娘你認識?”吉大利轉頭問。
劉三兒噗通一聲就給跪下了:“回東家,這姑娘是麻老六的妹子,麻老六家裏想把她賣了,給麻老六娶媳婦,說是前幾天就已經定下了,這個月過去就要出嫁,誰知道她趁著亂,跑到這兒來了。”
四喜看著那姑娘,抖得跟篩糠一般,不由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黑妞低著頭,也不答話,隻管發抖。
劉三兒隻好代她回答:“大家都叫她小七,沒有名字。”
吉有財走到新房門口,也不入內,揚著聲音問了一句:“大哥,你還好吧?”
吉有福披了件外衣,走出來望著大家抱了抱拳:“無事,都回去吧,方才有個小毛賊,鑽進了床底下,已經被打出去了。爹和娘,你們都快回去休息吧,要是生病了,就是兒子的罪過了。”
郝氏又囑咐了幾句,才喊著大夥兒離開。
黑妞突然抱住了四喜的腿:“姑娘,姑娘求你救救我吧,我爹娘要把我賣了,賣給一個傻子,他們全家沒一個好人,之前嫁過去的人,都被那傻子折磨死了,我爹娘為了那十兩銀子的聘禮,根本不顧我的死活……姑娘,我才十四歲,我還不想死,求求你了,你最有辦法了,小七知道,小七聽劉三哥說過,整個燕子圩,姑娘是最聰明最好看的,就像那仙女兒一樣兒……”
一車好話說下來,四喜都有些想笑了,這丫頭的機靈勁兒,倒是還有些像她。不過,要讓她覺得,自己費了不少力氣才好,太容易幫她辦成,這感恩的心理,就不會維持太久。想到這裏,四喜皺了皺眉:“我若是將你買下來,必然要比十兩銀子還多,這價錢也太貴了。我們要去京城,花費的銀子隻會多不會少,讓你背井離鄉,也是不妥……”
找個人伢子,買幾個又老實又能幹的,也不過一吊錢。
麻小七癱坐在地上,臉上的失望之色很明顯,淚水滑過麵頰,衝去了鍋底灰,露出了一張清秀的麵孔。
四喜狠了狠心,叫劉三把她送出去。
不相幹的人,一定要禮尚往來,付出太過慷慨,接受自然沒什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難度,她想幫她,需要她先懂得一個道理:無論是誰,想要達到目的,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以為說兩句好聽話,別人就該為自己出頭?哪有那麽容易?
麻小七臨走之前趴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小七驚擾各位,給大爺大娘各位小爺賠個不是,小七這就回去了。”
說完站起身,跟著劉三兒往外走,四喜及時地喊了一聲:“這位姐姐,請稍待。”
她急匆匆跑去廚房,端出來了一隻粗碗。
“姐姐還沒吃飯吧,嚐嚐這個?”
碗裏麵放著的,是一個綠油油的小球,聞起來有股淡淡的青草味。
麻小七狐疑地看了四喜一眼,福了福身,用帕子擦了擦手,才拈起那隻青翠的小球,輕輕咬了一口,登時瞪大了雙眼。
小四喜笑眯眯地湊了過去,接過她的帕子,踮起腳尖,一麵幫她擦臉,一麵低低地問:“姐姐,廚房就在前院,很容易找的,你為什麽單單摸到了後院?新房和別處不同,連角門都掛了紅布,你怎麽能走錯呢?我也不是不想幫你,隻怨你自己不說實話。”
麻小七停止了咀嚼,同樣壓低聲音回答:“姑娘想叫我做什麽?”
四喜淺笑,放下了帕子:“怎麽又變成我想叫你做什麽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操心,既然決定破釜沉舟,就索性走下去,看有沒有路,行不行得通。”
麻小七略一思索,又行了個禮:“謝姑娘指點。”
四喜用手擋住嘴,打了個哈欠:“我隻有一個條件,不許攀扯吉家,無論是誰。”
想必這丫頭心裏也清楚,拉著他們一起下水,有害而無益。
吉大利和郝氏走了過來:“困了就去睡吧,今晚也鬧得夠了,劉三兒,把這位姑娘送出去,好生看管門戶。”
麻小七臨別的時候,把那隻綠油油的團子,整個兒都塞進了嘴裏。
一夜無話,大清早上的,喜鵲就開始叫了。
吉大利和郝氏穿戴完畢,坐在堂屋裏,等著新婚夫婦來給自己請安,有財顯貴和四喜三人,也都按著座次,在堂屋裏坐好了。
新媳婦穿得很喜慶,臉上施了薄薄的脂粉,修眉細目的,倒也算得上溫婉動人。
兩個人在蒲團上跪下,先給吉大利奉茶,嘴裏說道:“兒子有福,兒媳淩氏,請爹喝茶。”
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吉有福的聲音格外洪亮,反而是新媳婦的聲音,蚊子哼哼似的怎麽也聽不見,吉大利不是那種刻薄的人,聽不見就聽不見吧,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擱在手邊的桌案上,放了封紅包在茶盤裏,說了句吉祥話:“大吉大利,早生貴子。”
新娘子羞紅了臉,低下頭,又給郝氏敬茶,這一次,依舊是吉有福的聲音震天動地:“兒子有福,兒媳淩氏,請娘喝茶。”
郝氏急忙揉了揉耳朵:“有福,你別說話!”她望了望兒媳婦,關心地問,“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新娘子紅著臉,抬頭望了婆婆一眼,連連搖頭。
郝氏反而更擔心了:“怎麽不說話?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這一下,堂屋裏所有目光都看了過來。
吉有福剛要說話便被老爹瞪了一眼,隻聽見新媳婦宛若破鑼的聲音,滋啦滋啦地響了起來:“沒有,娘。”
娘——娘——昂——
堂屋裏登時,一片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介個吧,公鴨嗓,她也不是天生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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