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元宵，村裏人便又回歸到土地裏，準備春耕，一年的勞動開始了。

    雷弈不種地，春天山裏的獵物都在繁衍生息，他這段時間是不怎麽進山打獵的，就算進去，收獲也不會太多。

    晨曦想了想，就說：“咱們去縣城住吧。”

    正是從這個年頭開始，及至以後兩年，這裏風雨不調起來，縣城的人家還好，但在鄉下，從這年後半年開始就有人吃不飽飯了。

    晨曦覺得，還是早點住到縣城去比較好。

    雷弈看了看外麵的綿綿小雨，道：“等雨停了再走，今天先收拾東西。”

    小雨一下，便連著下了四五天，村裏常走人的小路已經變得泥濘不堪。

    早晨，整個彩雲莊都被淡淡的薄霧朦朧著，看樣子是不下了，如果在外麵，時不時地就有濃重的霧滴滴到身上。

    雷弈開門看看外麵的天空，回家對懶懶地趴在床上的晨曦說：“天還沒晴開，等出了太陽，晾晾路，我們才能去縣裏。”

    晨曦點點頭，可是真的很無聊，以前雖然每天也是窩在家裏織布喂雞，卻能經常到山上轉轉的。

    現在一下雨，完全被擱在了家裏，竟然能這麽無聊。

    雷弈坐到床邊，給她的肩頭蓋上被子，咳，他的曦曦就是太熱情了，晚上睡覺時從來不穿裏衣，甚至有時候連肚兜都嫌麻煩。

    雖然擔心凍到她說過幾次，但不得不說，內心裏，雷弈是非常喜歡的。

    “這樣吧，我帶你去村北的水塘子邊兜魚如何？”雷弈拿大掌順了順她的頭發，“快穿衣服，我去做飯。”

    兜魚？晨曦想了想，出去散散步，就點頭道好。

    兩人吃過早飯，拿著魚簍出門時，東邊隱隱地出現了一片雲蒸霞蔚的晨光，晨曦感歎：“終於要放晴了，不然我都要長出蘑菇了。”

    雷弈仰頭看看東邊的霞光，對晨曦道：“這可不一定，以為夫多年經驗看來，待會兒還是要下的。”

    晨曦也順著打趣他：“那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夫君，能不能告訴我，等會兒幾時下雨？”

    一道婦人的聲音正在這時突兀地響起：“你們兩口子也去給璐兒添妝啊？準備添多少？”

    婦人一臉感興趣的模樣。

    晨曦看了她一眼，不認識，直接忽視。

    雷弈更沒有和人聊天的愛好，目光都沒偏斜一寸地牽著晨曦的手走了。

    後麵那婦人咋咋呼呼的聲音響了好久。

    甄家人很喜歡經營名聲，隻看晨曦在甄家什麽活都得幹什麽好都撈不著還被全村人鄙視就可見一斑，現在，憑著甄璐會織花紋布又將嫁給縣城大戶原家的東風，甄家人又重新樹立了良好的名聲。

    以前還有人會同情兩句的晨曦，現在則完全成了性子孤拐的代名詞。

    娘家再不好，總過把你養大了吧，親娘去送妹妹的喜果竟然被踢出來，還真是不孝順。

    婦人叨叨的這些話，晨曦和雷弈都沒放在心裏，他們在村北的小池塘邊兜了半晌的魚，將帶來的兩個魚簍塞得滿滿的，這才準備回家。

    籠罩著薄霧的村北小池塘四周是一片綠得透亮的野草，露珠時不時往下滾動，微風輕輕吹過時，旁邊又有柳條飄拂。

    離開前，晨曦再次看了看這景色，跟雷弈說：“你不是今天還要下雨嗎？明天我們還來兜魚吧。”

    “行，兜到你膩煩為止”，雷弈看看東邊壓過來的青色，將魚簍用一隻手提了，另一隻手牽住晨曦，“走快點兒。”

    兩人剛一進村，就聽見陣陣喜慶的嗩呐聲，到村中時，那嗩呐聲也更清晰了，一個長長的迎親隊伍正從村西口進來，整個村子的老少都跑了出來，遙遙指著那迎親隊伍最前麵的一身喜服的俊朗新郎誇讚不已。

    場麵大得連鄰村都有過來看熱鬧的。

    晨曦心裏疑惑，真是甄璐成親了？她還什麽都沒做吧，這世界線又提前了？

    “哎呦，那不是小曦嗎？”正沉思著，一個年輕媳婦朝這邊喊起來，“璐兒今個成親呢，你怎麽也跑出來看熱鬧，原家來得人多，你家現在還忙得不可開交呢。”

    “璐兒定親時，小曦你們一個村子裏住著怎麽都不會去？珂兒嫁到十幾裏外還帶著女婿回家幫忙呢，你還決定跟你娘家斷親啊。嘖嘖”，另一人說著，搖頭，抬手指向已經騎馬走近的原琛，“喏，那就是你妹夫，真是人家戲文裏所說的乘龍快婿啊。你跟你娘斷親時，沒想到你妹妹會嫁得這麽好吧。多好的親戚啊，可惜啊。”

    這人一說三搖頭的，周圍人都笑，也不乏看晨曦和雷弈笑話的，以前看他們是過得好的人家，現在和原家比，連根小手指頭都算不上。

    晨曦倒沒生氣，聽著還挺有趣兒的，雷弈隻輕淡地看過去一眼，剛才那說的很來勁的婦人就縮縮頭，抄著袖子到一邊專心地看迎親隊伍去了。

    “回家”，雷弈扯扯晨曦的手。

    遠離人群後，噪音小了很多，晨曦才問雷弈：“待會兒真的會下雨嗎？”

    雷弈不可置否地點頭，看她：“想做什麽？”

    “沒想做什麽啊”，晨曦壞壞一笑，“隻是想看看熱鬧而已。快回家，拿傘來看熱鬧。”

    雷弈被她扯著手，卻是無奈而又寵溺地搖頭失笑。

    等晨曦到家拿了傘，喊著雷弈再出出門時，蒙蒙細雨就飄了起來，隻片刻功夫，蒙蒙細雨竟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將近三十人的迎親隊伍，就這麽被擱在了彩雲莊。

    晨曦看過甄家門前一片紅紅的落湯雞，然後十分滿足地跟雷弈一起回家去了，路上，還搖頭感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在弄得，吃相多難看。”

    一副幸災樂禍的小模樣，雷弈攬住她的肩膀，以防被雨淋濕，聲音裏帶著心疼道：“你還為甄家人以前對你的態度耿耿於懷？我其實可以跟你去再將那家人揍一頓的。”

    晨曦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仰頭看著雷弈：“我隻是喜歡看他們在趾高氣昂蹦躂得歡時，噗通一聲掉坑裏罷了。打人，手疼。”

    她說得聲情並茂，雷弈臉上綻出笑意，這個笑溫暖中帶著寵溺，晨曦隻看一眼便匆匆撇開目光。

    不行了，她不能放更多心思在這個男人身上了，他是個不定因素，萬一以後再不出現，她該怎麽辦？

    晨曦再次堅定多學技能的想法，搬到縣城之後，她每天除了織布，就是去街上的書攤書肆淘書看，不過在這種文人至上的時代，書肆裏最多的是各種詩論科考文章，至於手工類的，幾乎沒有。

    後來還是晨曦讓雷弈陪她去了一趟府城，在府城最大的書肆裏，找到一本鋪滿灰塵的農工書和藥材炮炙論。

    雷弈雖然奇怪她怎麽想看這些書，還是什麽都沒問，在結賬時，倒是給她添了兩本山水遊記，他的說法是：“閑時用這個打發打發時間。”

    至於晨曦怎麽識得字，雷弈更是沒問，仿佛她本就該認字。

    在縣城的這一年，晨曦過得十分悠然，雷弈在衙門裏謀了個捕快的缺，也沒再去山裏打獵，每日裏巡完街，就帶著她出去玩。

    很快地，縣裏的娛樂場所就被他們光顧遍了，也認識不少新朋友。

    而這些新朋友，又有一多半是通過雷飛和甄明認識的。

    這個年末，雷飛和甄明已經成了縣城商圈兒裏響當當的人物，他們手腕靈活又有雷弈鎮著，短短一年就將生意做得數一數二。

    雷飛甚至專門趁初一拜年時跟雷弈討主意，他想把肉丸子這個生意往臨近兩個縣做，繼而做到府城去。

    雷弈勸他穩定穩定再往外擴展，晨曦則是想到了這一年旱澇相繼的災害，也提醒了雷飛兩句：“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你哥說的很有道理，穩定下來再說其他的吧。”

    雷飛雖然覺得堂哥堂嫂變得有些膽小了，但還是聽進了心裏，回去跟甄明說了，兩人分分工，便遊刃有餘地穩固現有的生意。

    雷二嬸想讓兒子趁著現在的勢頭將生意做得更大，每天就苦口婆心地勸他，攪得雷飛不知該如何做好，後來實在煩了，就對他娘說：“娘，我在縣城買的房子已經過了契，你收拾收拾家裏，咱們搬家。”

    搬家的事一提上日程，雷二嬸就沒那麽多時間叨叨雷飛，雷飛想想他娘的話，又想想堂哥堂嫂的話，深思熟慮之後，找甄明商量去了。

    兩人商量大半天，還是決定這一年先這麽幹著，下一年再往其他地方擴展。

    四五月份的時候，雷飛下各村裏收各家放著的陳玉米，才發現了不對勁兒，當天收三個村子的才隻收三千斤，天沒黑他就帶著夥計們回縣城去了。

    這次雷飛沒把玉米放到丸子店裏的倉庫中，而是都拉到了家裏，他家放不下，兩千斤一千斤送到了雷弈那兒，一千斤送到了甄明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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