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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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沈鴻宇隨藤黃匆匆離去後,恬如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焦慮。

    一時想,自己的事情,怎能完全推給別人替她麵對,至少,她應該和他一起去才是。

    一時又想,如果這件事他幫不上忙,自己最終要被官差帶走,該怎麽辦?

    夏日驕陽烈烈,滾滾的熱浪撲過來,她有些頭暈耳鳴。眼睛望過去全是碧茫茫的河水,四周樹影重重,似乎都成了幻境中的景象。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似乎很久,又似乎隻有短短的一瞬,藤黃從那邊過來,麵色輕鬆,身旁還跟著沈鴻宇的小廝。

    “夫人,沈公子說沒事了,讓夫人不必擔憂。”小廝剛想開口,藤黃已先一步喜滋滋地報告了好消息,小廝閉嘴。

    “那沈公子呢,他在哪裏?”

    “他和官差頭頭有說有笑地出門了,想那官差來一趟,沈公子又與他們相熟,定是一起出去吃茶了吧。”藤黃甚會推斷,小廝再次閉口。

    恬如暗鬆一口氣,對小廝道:“若沈公子回來,請代我向他傳達謝意,下次相見,我定當麵致謝。”

    藤黃笑嘻嘻道:“正是呢,夫人不知道,我雖然在外麵沒聽見他們說什麽,但不到一盞茶工夫,沈公子就和那官差頭目說笑著出來,真有本事呢,咱們是該好好謝謝人家。”

    恬如點頭,帶著兩個侍女離開了。

    自始至終都沒機會開口說話的小廝:……

    回到玉樓,恬如先讓趙媽燒水,和侍女把今日剛摘的槐花炮製了,問道:“沈公子於我有這麽大恩情,我該如何答謝人家?”

    縱然不諳人情世故,她亦明白,她一個久居深宅的女子,一旦沾上官府事務,能不能得清白另說,過程中還不知要經受多少磋磨折辱,她不能想象,經曆過這些後,她會變成什麽樣子。

    越深想,越後怕。

    藤黃輕鬆道:“讓趙媽燒幾個好菜,宴請沈公子一頓?”

    恬如一怔,心底泛起深深的苦笑,同時夾雜著莫名的羞恥感,她微蹙起眉,語氣有些嚴肅,“不合適,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

    藤黃原本隻是玩笑的成分居多,見她如此鄭重,立刻噤聲。

    空青道:“想來沈公子未必要夫人刻意答謝。”

    恬如默默不語。

    或許,這於別人隻是舉手之勞,但於她卻是深深的幫扶之恩,怎能坦然受之?可是她有什麽呢,她一無所有,就連謝都這般有心無力。

    她去了畫室,從午後起便一直沒出門,通宵達旦,為他作了第二幅畫像,他於晨光中輕撥蓮花那一幕。對比第一幅,自覺畫功長進許多,這麽長時間畫荷果然是有用處的。

    第二日,空青起來不見人,到畫室一看,吃了一驚:“夫人一晚沒睡?”

    恬如眼下掛著淡淡的青痕,眉宇間略見疲倦,而雙眼卻依舊明亮,“快,我們去荷花蒲。”

    空青欲言又止,然終是服侍她換了一件簇新的衣裙,帶著畫具,去了如園。

    恬如帶了那幅畫像,她也不知自己懷了怎樣的心情去畫荷的,整個過程,她一直盯著河麵,若有所待。

    太陽慢慢升高,河麵上跳躍著炫目的金光,鋪開的畫紙上不著一筆,如空蕩蕩的水麵。

    她的心慢慢地沉靜下來,漸漸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臉上浮起辣辣的熱意,再看那張畫像,畫技不堪入目,羞恥入骨,無地自容。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夏陽刺得眼睛泛起微微的濕意,她收起畫具,平靜道:“我們回去吧。”

    畫紙上,隻有半片殘葉。

    此後,她再也沒去畫荷。

    空青問起她時,她說:“已經欠了人家偌大的人情,再每天跑去人家的園子畫人家的荷豈不是欠得更多?”

    空青無語。

    她每天待在畫室畫像,每天都要畫五六個時辰,畫得手疼胳膊疼,讓兩位侍女都生出異樣的心思。

    藤黃悄悄與空青道:“夫人是喜歡上沈公子了吧?”

    空青在唇邊豎起一根食指。

    恬如坐在案後,手執畫筆,時而聚精會神地描繪,時而停筆端詳,她忽然想起他那句話:如果一個畫者長時間地精心描畫一個人會不會因此喜歡上他?

    她在心中默默回應:我隻是想畫出一張最滿意的畫像而已,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外界,正悄然醞釀著她不知道的風雲。

    此後半年,魏家店鋪相繼爆出重大問題:店大欺客、假冒偽劣、掌櫃貪汙……最後,連官府都不得不出麵幹預,封鎖了有嚴重問題的店鋪。再加上社會輿論的刻意渲染,魏家生意一落千丈,掌櫃夥計不斷離職……

    魏奎偉隱隱意識到自家遭了別人的報複,也猜測過幕後主使是誰,但他沒有證據。而且他們的問題是從內部出來的,不是外部,並非簡單的請客賠禮就能消弭災禍的。

    魏老太一輩子驕橫,不得丈夫歡心,全靠兒子孫子支撐驕傲,家中事故發生後,很遭兒子孫子埋怨,生氣上火,喉疾發作。當恬如最後聽到魏家的消息時,魏老太已經病重難以進食。恬如想到那“餓紋入口”的麵相,隻覺命運的深不可測。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恬如許久沒有見到沈鴻宇,她沉迷於繪畫,不知日月,倒是兩個侍女在她耳邊念叨了好幾回。

    她取出自己畫好的幾幅畫像,命兩個侍女挑一幅最好的。兩個侍女取決不下,意見不一,最後恬如從她們挑出的兩張中選出一張,對空青道:“你帶上畫像時常到園子裏看看,什麽時候碰見沈公子就把畫像交給他,以前答應過給他的畫像一直沒有給,現在給他,聊表一點謝意吧。”

    藤黃在一旁踴躍道:“交給我,我去送,我去送!”

    恬如道:“那你們就輪流去看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

    藤黃:“那我們各拿一幅自己覺得最好看的,誰先見了誰送給他,怎樣?沈公子可以收兩張畫像哦。”

    恬如沒有答應。

    結果當天空青就把畫像交給了沈鴻宇,回來對恬如道:“沈公子看後非常喜歡,讓我向夫人道謝,並讓我告訴夫人,他的顏料鋪子馬上就開張了,第一批顏料已經做出來。如果夫人有空,今天下午過了申時,天涼快些的時候,在荷花蒲那邊的亭子裏,他想讓夫人看看新作的顏料如何。”

    恬如沒想到他真的把顏料鋪子開起來了,心中歡喜,午後,在畫室待到太陽偏西時,去了如園。

    到河邊的亭中,沈鴻宇還未到,裏麵放著一張搖椅,似乎曾有人在這裏悠閑賞荷。

    她想象著沈鴻宇坐在裏麵的樣子,久久出神,河麵上金光輝煌,暖風熏然,時間一久,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坐上搖椅,想著就坐一會兒,而眼皮卻不自覺地越來越重。

    睡意朦朧中,仿佛有一縷清風拂過她的麵頰,然後如蜻蜓點水般停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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