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嚴重？聽起來挺嚇人的。”連濟說，說實話，他著實不能理解他們那些人的想法，為了責任，連家族中的孩子都可以犧牲。

    “想那麽多做什麽，我離家這麽久，總得回家看看吧。”陸離笑了笑，笑意卻沒觸及眼底。

    “你能給我講一講你那個家族嗎？北境陸氏，譽滿天下，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

    “我不知道。”陸離如實回答。

    連濟一驚，看向她，她一點都不像在說謊。雪白的臉上一片冷意。

    “我真的不知道，我在那裏接觸到的人隻有我父親，其餘的人，我一個都沒見過。”

    “小師妹，你——”連濟有些愧疚，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

    “這其實沒什麽，家族留我一命已經足夠寬容了。我生下來，就被預言將給北境帶來滅頂之災，那個相師這樣說，八星重聚，祿芒西升，覆鬼城傾，妖主再臨。八星指的是北境妖族被封印的妖主們，如今正好是八位妖主當政，祿芒是閃耀在北方，隻有北境能看見的象征流血和災難的穢星。覆鬼城是北境第一大關，扼妖族通往中州的要道。妖主再臨應當是指我，他預言了生於北境陸氏的我會以仙墮妖。”陸離轉過身來，微笑著。

    也許是對著她無解的命運投以微笑。

    連濟卻從她的笑容中感到深深的哀涼，那是命運的溫度，很久以後他才知道。

    “仙也好，妖也罷，現在我還是個人，不是嗎？”她這樣說，誰也安慰不到。

    “是，在成仙之前，我們都是一個人。”連濟道。

    “我不需要安慰，或憐憫，命運如此，修仙不就是與天爭命麽？”

    重華，中正殿。

    中正乃是重華的立身之本，他們守護世間公道，不避世，也不出世。

    此時，中正殿裏，燭火昏暗，不過並不影響修仙人們的視覺，至少對這幾位大能，眼睛已經不是他們看世界的主要工具了。出竅之後，便是精神所到之處，無不能見。

    “掌門，宗門大選滋事重大，您當真要將其托付於梧桐峰陸師妹之手，據我所知，陸師妹常年避居省身崖，不問世事，如何能主持這一屆大選？”一名長老提出反對。

    “我也這樣認為，掌門師兄，給梧桐峰的麵子是一回事，但是宗門大選不是兒戲，我不認為那個北境來的天才有能力主持這一屆大選。”另一名灰袍道人道。

    掌門擺了擺手，道：“讓她試試又何妨，再不通俗物，不是還有她師兄們，我已決定，由梧桐峰官少灼，陸離主持，陸離沒有經驗，官少灼你們總該信的過了吧。”

    這下，眾人無話可說。梧桐峰大師兄是個出了名的厲害人物，百年結嬰還是其次，當年羅慶宮事件，可是他一人力挽狂瀾，才沒墮了重華威名。

    但是，又有人提出：“掌門師兄，官少灼遠在朔州處理雪葬一事，宗門大選迫在眉睫，他能及時趕回來嗎？”

    說話的是瑞金峰的榭躍長老，那雪葬一事還是他托付給官少灼的，自然對那件事的難度有個估量。

    “我給他傳了雷迅，他說趕得上這次大選。”

    “再說，本就是陸離負責考校，官少灼負責不出亂子。你們也知道，陸離行事向來沒個章法，誰也猜不透她下一步要做什麽，就是整個重華，能阻止她的也就數官少灼了。她由官少灼一手帶大，敬他如父如兄，他的話，陸離必然得聽。”掌門將自己的打算交代了，也沒打算聽別人的意見。

    重華的長老會一直都是一言堂，誰強聽誰的。

    “不過，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為什麽非要拿到這次宗門大選的主持權？”連濟說出他的疑問。

    從陸離拜托他起他就懷疑她要搞事情，不過苦於沒有證據，才好跟她當麵對著。

    “興之所至。”陸離答，一聽就是在糊弄人。

    陸離不想說的誰也撬不開她的嘴，連濟知道這一點，就沒有多問。

    但是，他還是好心提醒了她一句，“掌門的意思是大師兄跟你一起主持——”

    他還沒說完，就被陸離打斷，“大師兄，他不是在忙北海雪葬一事，為什麽要特地點名他跟我一起負責，掌門不知道咱們梧桐峰麵和心不合嗎？”

    “你平常對大師兄言聽計從，誰知道你們關係這麽僵，不過唉，小師妹，我記得你以前跟大師兄無話不談，發生了什麽，導致你們走到有他沒你的地步？”連濟不死心的問。

    陸離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連濟一驚，以為她下一秒就要拔刀，還好，陸離還是顧忌到同門情分，不過，隻有連濟知道，大概是因為陸離今天身上沒帶刀，不然他早被紮成刺蝟了。

    “我什麽時候跟他無話不談了？你看人是不是不帶眼珠子，你明知道我討厭他，還總是把我交給他照顧，你是不是從小就居心不良？”

    連濟心裏一片灰暗，果然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他在陸離需要人照管時，無情的把她托付給大師兄，這不，報應來了。

    陸離可不是隻會騁嘴上威風的軟腳蝦，她一生氣，各種咒法彈指一揮，劈頭蓋臉就來了。

    連濟一邊跑一邊躲，還一邊道歉，“師妹，師妹，是師兄錯了，師兄不該把你交給毫無人性的大師兄虐待······”

    陸離憤怒的擲出一把扇子，扇子筆直的插在連濟耳側。

    連濟已經在心裏謝過師妹的不殺之恩了。

    不過，經此一鬧，省身崖便傳開了“梧桐峰大師兄虐待陸師叔”的恐怖傳聞。

    而當傳聞傳到掌門耳中時，掌門也不禁反省，難道是他的決定出了差錯嗎？

    遠在北海的梧桐峰大師兄官少灼收到自家師弟的家書是，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對小師妹的“關愛”是虐待？看來小師妹對他有些誤解呢。

    正在給團扇上彩繪的陸離手一抖，墨綠的顏料點在牡丹的花蕊間。

    她隨手一拋，又一件失敗品。

    牆角已經堆了一堆各式各樣因為不同理由失敗的半成品扇子，不過，它們現在都可以統稱為失敗品了。

    失敗的扇子映襯著陸離難以平息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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