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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驀地驚醒,醒來見賦雲愷身上仍舊是刺目的血紅,再次嚎啕大哭。

    “行了行了!你別哭了!你兒子鬧出這麽可笑的事,陛下隻賞了一頓廷杖已經算很給麵子了。你有哭的功夫,還不如去琢磨琢磨自己以後要怎麽教育兒子!”

    “你!”側夫人聽著賦仟翊極度不中聽的話,正要開口罵人,卻忽然想到賦仟翊已然被封為皇後,尊卑有別,隻好嬌嗔地哭倒在賦恂懷裏:“老爺,你看她!”

    賦恂見側夫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有些尷尬地和正夫人對視了一眼,伸手就將側夫人從他懷裏往外拉:“人還沒死呢,有什麽好哭的!”

    這時唐大夫診視完畢,誠惶誠恐地撲通跪下:“賦公子受廷杖後,筋骨盡斷,隻怕,公子的後半生要......”

    “筋骨盡斷?”賦仟翊忍不住握緊了拳,常年拿刀劍的她指甲修剪十分整齊,這時還是因為用力過大而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中。筋骨盡斷,不就等於殘廢了嗎?雖然這賦雲愷的三腳貓功夫連個屠夫都未必打得過,畢竟也是堂堂男子漢,若是今後都要癱在床上,簡直不可想象。

    廷杖的貓膩很多,有受杖二十當場暴斃的,也有受杖一百,稍將休養就能走動的,總之,受刑人是否傷重,完全取決於監刑者的暗示。

    筋骨盡斷,也就是說,有人想要賦雲愷的命了?

    她目中很快閃過氣惱、憤怒的複雜情緒,最終這樣的情緒完全轉化為濃濃的恨意,她對上賦恂同樣氣怒的目光:“爹,告訴我,是誰監的刑?”

    賦恂已年過半百,發髻已經有了絲絲白發,他幹望著賦仟翊怒氣十足的臉,幾經張嘴,竟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畢竟也是自家弟弟,雖然賦雲愷的行為實在讓賦仟翊無語,畢竟他是生生被廷杖打殘的,以她和新帝的關係,新帝自然不會想要賦雲愷的命,那麽如此致命的打法,想必是監刑官起了殺意。

    她剛剛封後,就有人開始對賦家下手,簡直可惡。

    她幾近爆發地扯住自家父親的雙肩:“究竟是誰!你告訴我!”

    畢竟是重傷未愈,她這般大的動作惹得血氣上湧,胸口上方剛剛有愈合跡象的傷口驀地崩開,鮮血嘩啦湧出,洇濕了她胸前的衣料。她一陣暈眩,險些摔倒。

    母親及時扶住了她,嚇得急忙說道:“你身上有傷,莫要動氣!”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招了唐大夫一下,示意他趕緊過來查看。

    賦恂見賦仟翊仍舊直勾勾看著自己,生怕再不開口她會更加急躁,隻好說道:“是刑部尚書靈昀。”

    不料此話一出,賦仟翊眼中的怒氣更要跳出眼眶一般:“我早該想到是他!他這個不要臉的混蛋,他......”

    話說到一半,許是牽動到的傷口實在太痛,她忽然閉了嘴,眉頭幾乎要皺到一起去,伸手死死按住傷處。

    唐大夫這才終於找到了空隙,慌忙替她把脈、檢查傷口。

    賦仟翊仍舊發著低燒,臉色經曆賦雲愷的死訊後,更加慘白,唐大夫一麵吩咐醫女替她重新包紮傷口,一邊焦慮地說道:“大小姐,您傷得這麽厲害,萬萬不可強行活動,否則如果傷口持續發炎,隻怕會有大礙!”

    畢竟她受的是貫穿傷,至少是在奈何橋轉了一圈才好不容易轉回來的,撿回來的命,自然格外珍惜一點。她慌忙在醫女的攙扶下坐下來,小心地呼吸著。

    賦恂輕輕伸手搭在她的肩上,說道:“靈昀的事為父自有計較,你不用管。踏實入宮,好好做你的皇後。陛下為了你,獨自一人舌戰群臣,當真是不容易,你要懂得感恩。”

    賦仟翊將骨骼攥得哢哢直響;“就算雲愷衝撞了,他也該考慮清楚後果!靈昀監刑?他真是嫌事還不夠大!”

    正夫人聽了不由蹙眉,好言說道:“宣讀聖旨的時候,很多大臣聯合起來反對,雲愷又忽然站出來說陛下懼內這種糊塗話,那樣的場合,陛下若不懲戒,如何能下得來台?再說,陛下也不僅僅處置了雲愷,那些站出來反對立後的,不也一並處置了嗎?”

    賦恂看著她的樣子,深深歎氣,正色道:“仟翊,你聽著,雲愷以下犯上,若是換作別的皇帝,隻怕我們賦家九族都滅了。陛下為了立你,處置了那些反對的股肱之臣,日後在朝堂上不知要多出多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少困難,你明白嗎?”賦恂鄭重地說道。

    賦仟翊的神色慢慢淡了下來:“我知道,我就是說說氣話,我多少會想辦法幫他。”

    其實賦雲愷並不是和賦仟翊一同長大的弟弟,而是賦恂的私生子,因為正夫人氣焰太足而不敢聲張,就將他寄養在外麵。直到兩年前賦仟翊的庶出哥哥賦傳銘因意外而英年早逝後,賦家因為沒有男孩,賦恂這才和正夫人說了實話,將他們母子接回了賦府。隻是賦家乃將門世家,而這賦雲愷不但一點武功都不會,就連書也讀得不好,反倒慣出一身貴公子的臭脾氣,實在難以擔起這份家業。

    對此賦恂也是百般頭疼,好在賦雲愷的生母還算千嬌百媚,哄得賦恂即便萬般不滿,也不至將他們母子丟出賦府去,甚至還在近衛軍為賦雲愷謀了一官半職。

    然而這個非土生土長的將門之子實在不爭氣,不但將近衛軍營攪和得烏煙瘴氣,說起話來更是張揚膨脹,四處得罪人。好在他有情有義,對賦家還算維護,雖然通常都是在幫倒忙。

    賦仟翊心裏很不是滋味,即便這多少有些賦雲愷自作自受的原因,她多少也知道,那話語出口,多半也不是故意的,落得這般下場實在是冤枉。

    直到下午,處理完政務的新帝換了便裝,親自來了趟賦府。

    賦府一反往常井然有序的樣子,變得異常混亂。下人們忙得不可開交,灑掃的、搬運東西的、照顧主子的,滿府亂竄。就連一直負責近衛軍統領府警戒的北冕衛隊戰士們,都不再如平常一般嚴守崗位,一個個也擼起袖子幫著掃起院子。

    然而這般混亂的狀態都因為皇帝的突然到訪而結束,一個小廝抱著燒紙的炭盆匆匆跑過,頭也沒抬地猛地撞到皇帝身上,炭盆裏的熱炭撒了一地。

    小廝這才抬眼一看,竟然是皇帝親臨,嚇得撲通跪在地上頻頻扣首:“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空氣仿佛靜止住了一般,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怔怔地看著突然造訪的皇帝。半晌,才驀然回過神來,紛紛跪在地上大呼:“陛下萬安。”

    皇帝雖然新政,卻也沒什麽心思接受他們的跪拜,繞開小廝就向賦雲愷的別院走去。

    直到他進了賦雲愷的寢室,賦恂才注意到他的到來,站起身來要跪下行禮,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沉聲道:“賦統領免禮。”

    賦仟翊正坐在椅子上聽側夫人哭得腦仁疼,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才下意識地睜開眼睛。

    新帝隻穿了一件簡單的青色暗繡龍紋的直裾,俊眉英目,身材勻稱,他隻隨意站在那裏,卻仍舊打眼,英氣逼人。隻是幾日未見,整個人看起來消瘦了不少,臉色極差。

    賦仟翊原本一肚子怒火,這會兒見他如此心力交瘁,反倒有些心疼起來。不等她開口,劭澤在扶住賦恂後的第一時間將目光落到她身上,關切地打量了一番:“你怎麽樣?”

    “死不了。”五天之內,這才是第二次問候,賦仟翊心疼歸心疼,劭澤這麽一問,似乎又問到了她的死穴,她愛答不理地瞥了他一眼,就將目光放在賦雲愷身上上。

    賦恂微微皺起眉頭訓斥道:“仟翊,不得無禮!”

    她這才想起來,站在她麵前的未婚夫在經過她不在的五天五夜之後,已經搖身一變成了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一時間她竟愣在那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站起來行禮。

    劭澤倒不是在乎虛禮的人,一把按住猶豫著要不要站起來的賦仟翊:“無妨。”

    “陛下,您已經繼皇帝位,這不合規矩。”賦恂鄭重強調道。

    劭澤深如潭水的眸子中透出一絲暖意,他轉過身來鄭重向賦恂道:“賦統領,您是我的長輩,我今日已經封仟翊為後,如果我再和您講規矩,豈不生分?”

    賦恂聽著皇帝的話,目中無不感動,嘴上卻仍舊忍不住糾正道:“陛下,您要自稱為‘朕’。”

    劭澤很自然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為弟弟被打殘廢,賦仟翊幾乎要被他二人的對話逗笑,心情仍舊沉重的她輕輕拽了一下劭澤的衣袖,問道:“劭澤,其它那些挨了廷杖的人,都沒有性命之憂吧?”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章因為要引入背景,趣味性稍低,大家耐心耐心再耐心,精彩很快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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