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再遇鍾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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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河滾滾,氣勢磅礴,澎湃的濁流,翻騰的浪花,猶如千萬條張牙舞爪的黃鱗巨龍,一路挾雷裹電,咆哮而來。
倏地,騰空而起,猛然,俯衝而下,怒浪滔滔,急急如同百米衝刺。
黃河北岸,一支黑甲騎兵正在縱馬馳騁,沉重的馬蹄聲如同暴雨催林,踐踏得山河為之破碎,日月為之變色。
中軍大纛下,成廉策馬提刀,一雙沒有感情的雙眼橫掃四野,絲毫不漏掉任何一個地方。
他的身後,全是跌宕起伏的人身馬頭,整支大軍沉默不語、埋頭前進手中的戰刀倒映日光,迸射出凍人心魄的寒芒。
一騎快馬身伏馬鞍,沿著黃河飛馳而來,前方凝神細看,原來是送急報的軍中斥候。
斥候一路暢通無阻,直馳騁到中軍處方才停下:“啟稟成將軍,方圓十裏並未發現敵情。”
“百姓呢?”成廉靜靜詢問。
斥候遲疑半響:“這…有是有,將軍還是自己去看吧!”
“走!”成廉一揚戰刀,在斥候的帶領下,他們越過兩道山梁,前方筆直而又彎曲的官道映入眼簾。
縱然成廉征戰沙場多年,但眼睛的一幕,竟也讓他心裏陣陣發涼。
隻見蜿蜒綿長的官道上,狼煙騰起,死屍遍地,血流成河,野狗豺狼成群出沒,爭相拖拽地上的死屍,破開軀體,咬碎骨頭,咯吱咯吱,大快朵頤。
蒼穹之上,漫天的兀鷲尖啼盤桓,俄而爭相撲落,或啄食眼珠,或拽扯腸子,彼此撲翅奔踏,搶成一團。
半盞茶的功夫,一具完整的屍體就被吃得白骨森森,麵目全無。
“將軍,有人來了!”副將突然指著官道的末端說道。
成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伏屍成片的官道末端,有兩個人影正緩緩響他們走來。
正在啃食死屍的野狗嗅到生人逼近,急忙壓低身軀,喉嚨裏發出陣陣低吼,雙眼冒著幽綠的光芒,齜牙咧嘴,饞涎欲滴。
兩人每走一步,野狗群就跟一步,在他們眼中,活人的味道比死人更鮮美。
“不知死活的畜生!”成廉快速彎弓拈箭,待瞄準後鬆開弓弦,一聲脆響,箭鏃應聲而出,旋轉著刺入一隻野狗的腦袋。
那隻野狗哀鳴一聲,在地上晃了兩下,倒地抽搐不止,它的同伴見了,急忙一擁而上,亂嘴將其分屍,而後咬著血淋淋的肉塊離開。
狗不吃狗,人不吃人,隻是未到時候,隻要時候一到,在他們眼中,天下可食之物盡可食也,談和人呼。
成廉驅走野獸,急忙驅馬迎上前方的兩個人影,待看清其中一人的樣貌後,心裏蕩起一陣漣漪:“元常先生?”
鍾繇精神一震,抬頭凝神細看成廉,少頃,臉上露出喜色:“你是成廉將軍?”
“正是在下!”成廉立即翻身下馬,朝鍾繇抱拳道:“溫侯常常把先生掛在嘴邊,今日既然相遇,就請先生隨我一同前往河東見溫侯吧。”
“哦……”鍾繇索然的回答。
成廉見鍾繇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問道:“元常先生有事?”
鍾繇搖搖頭,指著旁邊發鬢散亂,滿臉汙垢,木愣無神的人道:“這位是蔡中朗!”
“蔡邕才伯喈?”
鍾繇點點頭。
成廉立即朝蔡邕抱拳行禮:“成廉拜見伯喈先生!”
“啊?”
蔡邕失落地應了一聲,又快速地將頭垂下,發鬢散落的灰發將他整張臉蓋住,絲毫沒有往昔國士無雙的樣子。
他本來奉駕西去,行至途中他才發現自己立在太學府的石經忘帶了,於是他便將自己的女兒蔡琰遺留在官道上,自己載著馬車奔回洛陽。
可是當他趕到的時候,太學府已經被大火烤焦、發脆,在一陣大雨之後,他立在太學府內的石經轟然裂斷,紛紛倒塌。
他的心也和石經一樣焦熱,無奈之下他隻能駕著馬車趕了回來,但是他轟然發現,自己的愛女昭姬不見了。
情急之下,蔡邕一路沿途尋找,可是越到後麵他就越絕望,茫茫闊野,伏屍滿地,也不知道哪一個才是他的女兒。
鍾繇在路上撞進如同行屍走肉的蔡邕,於是和他結伴而行,互相好有個照應。
成廉看著蔡邕一動不動,雙目空洞無神,形同人偶,扭頭詢問鍾繇:“伯喈先生為何如此?”
鍾繇搖頭一歎:“蔡中朗有一女,名喚蔡琰,在西遷的路途上遺失,我和他一直從洛陽沿途尋找,隻是……”
鍾繇沉默著,連士大夫都淪落至此,更何況那些生活在社會最低層的平民百姓,西遷之路,積屍盈路,這大漢當真是病入膏肓了嗎?
“將軍,這幾天咱們不是救下許多人嗎?你說蔡中朗之女會不會在其中?”副將聽著兩人的談話,突然插話道。
“嗯?”成廉眉毛一挑,薄唇親啟:“有可能。”
這幾天他們一直巡防黃河,從亂軍和匈奴人手中救下幾波漢民,其中以婦女兒童居多,或許蔡琰就在這些人當中也不一定。
鍾繇喜上眉梢:“成將軍此言當真?”
成廉點點頭:“不錯,溫侯令在下領兵巡防黃河北岸,阻止亂軍趁亂劫掠河東,在巡防的過程中,但凡遇到被劫持的漢民,某都竭力救之,幾番下來,大概有一萬餘眾。”
“一萬之眾……”鍾繇的神色又暗淡下來:“茫茫人海,又要到何處去尋。”
成廉難得露出笑容:“元常先生放心,此時這些難民被安置在蒲阪,並且都登籍造冊,是什麽人,叫什麽名字,一目了然。”
蔡邕一聽,終於從惶惶中回過神來,斬釘截鐵道:“去蒲阪。”
他心裏突然有一種預感,或許蔡琰被救到蒲阪也不一定。
鍾繇點點頭,遂朝成廉深拜:“既如此,那就麻煩成將軍了。”
成廉急忙上前扶起鍾繇,惶恐道:“舉手之勞,先生何故言謝?”
鍾繇搖搖頭,正色道:“此拜是為兩被救下的萬餘百姓,將軍理應受之。”
“在下也是奉溫侯所令行事。”成廉謙遜著說。
鍾繇擺擺手,問道:“呂溫侯現在何處?”
“白波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