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帕羅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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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終於心照不宣地想著同一個地方。

    我跟大師父說了想去走走,大師父說我關鍵在內養,最少要用一年時間的靜心安撫,才能消除我內心的陰影。

    我把葉鼎賢寄給我的東西悄悄放在一個地方,我不想告訴邵銘允,算是我的私人秘密好了,我不想問東問西,我想自己想起來。不丹是佛國,一直覺得那是一個讓心歸心,讓靈魂歸於靈魂的地方,有著治愈的作用。

    不丹很難去,不丹雖與我們隻隔著一座喜瑪拉雅山,思維方式與行事準則完全不一樣。這個國家重視保護環境和生態資源,每年隻允許6000名外國遊客入境旅遊,而且他們的行程還必須經不丹政府的仔細審核。

    但終於還是如願以償,邵震允通過朋友找了一家旅遊公司,很快搞定,同行的還有一對老夫婦,一對年輕的夫婦,一個超級豪華的小團。一周後我們即將踏上了去不丹的旅程。這是出事後我第一次乘飛機。邵銘允一直擔心我是不是能情緒平穩地乘機。大師父破例允許給我帶了些鎮靜劑。

    登機的時候,我果然有反映,手開始抖,但被他牢牢地握著,我自己也還能控製住。

    找好位置坐下來後,我在椅子上躺下,心裏還是咚咚地跳。

    “我要不要吃一片藥?”我跟他商量。

    “我就是你的藥。來,勇敢點。握緊我的手。”他一邊說話一邊替我把眼罩帶上。

    飛機起飛的時候,我被他整個抱在懷裏,他感覺著我的抖,一直在說:

    “不怕,不怕,我在這裏。”

    耳朵裏也被塞進了兩個耳機,傳來了舒緩的音樂。我的情緒開始放鬆下來。後來聽到了五月天的一首歌,我不願讓你一個人。心內感動,把一隻耳機塞到他的耳朵裏。兩個人反覆聽著這首歌:我不願讓你一個人在人海浮沉,我不願你獨自走過風雨的時分,我不願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世界的殘忍……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就一路到了曼穀,跟著裏麵的歌反複感動。到曼古轉機不丹。

    踏上不丹的國土,青山隱隱,白雲悠悠,即刻感覺到了它的純淨安和。機場大廳內外到隨處可見國王尼楚克和他的王妃的巨幅照。

    “不丹是一個小國家,麵積隻有浙江省的一半,總人口還沒有杭州西湖區人多。”跟隨我們一路來的導遊說。之後不丹當地的一位導遊來接我們,說的是中文。一路上講著他們的國王。

    “國王旺楚克在他十七歲作王儲時,邂逅七歲的佩瑪,卻一見中情,他跪地對她求婚,等你長大,你如果願意,我就娶你。等到佩瑪二十一歲時,兩人終於完美結合。”

    “不丹有占星師,很曆害的,據說可以占卜到人的前生今世。估計又是前世輪回的一段因緣。”中國導遊說。

    預訂的酒店是距離機場隻有10分鍾車程的umaparo酒店,在一座山上。窗外是個一下淨的小鎮,帕羅小鎮。進到酒店的大門,有一種秘香撲麵而來,讓人有一種夢幻的感覺。酒店的角落裏燃著香熏燈,那些香味就是從這裏散出來。

    到了大廳辦理了入住手續,我發現他讓人訂的是一間房。他看都不看我,淡定從容辦理了入住。我也隻好跟著他裝淡定。等進到房間,他關上門。“蜜月提前。”

    我的心裏咚咚地就狂跳了兩下,我突然想起了那個人,那個因為我遠走他鄉的人。

    吃完晚飯,我們回到酒店,站在窗前看外麵的夜空,外麵是綠色的山,和點綴在樹林裏的房子。我心內卻不能平靜。

    “銘允。”

    “嗯。想說什麽?”他溫和地看著我,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全梳到後麵,很像機場看到的不丹國王。

    “之前我……”

    “我知道你說什麽,我都知道。”

    他臉色依舊平靜。

    “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他看著我。

    “什麽?”

    有幾個各種膚色的小男孩呼嘯著從窗前跑過。

    “你看,你看!”他興奮的指著那些孩子。

    “你認真點好不好,我是想說你聘禮下了沒有,就要娶個媳婦回家?你們邵家也是名門,你們家的規矩呢?”

    他突然笑了。

    伸手從胳膊上摘下自己的表。

    “來,這個就暫時充當一下吧,你還記不記得它?”

    “有一點記憶。不過,我想知道這表你當初既然送給我,怎麽又回到你那裏去了。”

    “是你不要了。非要還給我。”

    “我為什麽不要?”

    “好了。”他把表扣在我的手腕上。

    “心月,不丹之行我們不要提以前,如果想提以前就讓這裏的占星師占卜一下我們的上輩子,我們誰欠了誰的,我怎麽遇到你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上輩子你一定是欠了我的。”

    “這輩子還你。想著趕緊把這個女人娶到家,生個兒子,就安全了。”

    “你們邵家有沒有別的東西,怎麽總是這一塊表,送過來送過去的。”

    他看著我,眼睛裏滿是笑意:

    “邵銘允今生今世交付到你的手裏,還不夠嗎?”

    “你不了解我,我世俗,要人也要財。”

    “我奶奶說世俗的人長壽,所以以後要變成大街上的婦女,買菜做飯生孩子,跟小販討價還價,道聽途說傳八封,跟婆婆鬥氣跟奶奶鬥嘴。”

    “做豪門的媳婦原來這麽多規矩。”

    他笑。

    “我現在隻想我們是柴米油鹽的夫妻,過著那種市井的小生活。以後,我不想你再用這種空靈的眼神看我,殺人的眼神,像是從外太空來的,我會死在裏麵…心月,你,還想不想出去看風景,還是不去了吧。”他一步一步靠近我,我又看到了他充血的眼睛。

    我衝過去拉著他的手往外走。

    我們牽著手在酒店外麵的廣場上散步,酒店在山上,樹林村莊蔓延在山下,一切遙遠純粹而安靜,星星也那麽近,空氣也那麽好,我們像是在天上。沒有現代建築的影子,這裏仍然是一個舊時光中的佛國。

    天空低垂,流雲似乎就在我們身邊,喜馬拉雅山脈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我們呼吸到的空氣裏似乎是雪山的和樹的味道。有著幹淨的涼意。不知從哪裏傳來細細的不丹佛樂,讓人仿佛置身在夢裏,置身在下一個輪回中。他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心月,這是一個新起點。”

    “好。隻是你以後不喜歡我了,就告訴我,別讓我四處找你。”我突然哭了。

    “我們不說以前,我們說好了。”他轉過身來,對著我。

    被牽著手在雲天下散步,在星空下散步,雲是白的,星是亮的,天是藍的。一切那麽明白澄澈。

    “回房間吧。”在星空下,他的眼裏也閃著星星一樣的光。

    “等一會兒,再走走嘛。”

    “遲早要回去的。”他看著我,說著這些不明不白的話。

    我被牽回去。

    最豪華的套房,兩個洗澡間,各自洗澡。洗完出來,看他打開了紅酒放在床頭。

    我身上裹著厚厚的白色浴巾像個蠶繭一樣。他倒了兩杯紅酒。

    “來,心月。”

    “合巹酒?”

    “嗯,算是吧。我覺得這個地方真的適合結婚。空氣裏都是虔誠和諾言,感覺對了,我們兩個人的大事,我們倆個人做主,來,我們幹杯,之後就是邵銘允的媳婦了。”

    我不太習慣睡前喝東西,我喝了大半杯遞給他,然後他把我那半杯也一飲而盡。我看著他喝完,把杯子放在床邊的櫃子上。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前的綿質的毛巾裏。

    他撫弄著我的頭發,隻是低低地笑著說:

    “看你還能跑到哪裏去,已經到天邊了。”

    “一直是朝著你的方向跑,可是總跑不到。”

    “全是人禍。”他歎一口氣。隔了幾秒鍾,他回身又倒紅酒:

    “找不到你的時候,我一直夢到你一個人在黑暗裏,有時被驚醒,我自己要喝一瓶紅酒鎮定,所以現在晚上養成這個習慣,必須喝酒,才能睡覺。”

    他一邊喝酒,一邊撫摸著我的背。

    “我下定決心到山裏找你,想著怎麽也要找到,不然,我一輩子也別想安寧。”

    我心疼地抱了他一下。

    “以後不能這麽喝了。”我把杯子從他手裏拿下來。

    “以後你來麻醉我。”

    “我又不是毒品。”

    “你是我的藥。”

    “藥都是苦的。”

    我想到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葉鼎賢之所以跟老蔡聯手洗劫邵仕,也都是因為我。

    “你就是□□我也要喝下去。”他說完連人帶毛毯把我整個抱在懷裏。

    “我知道,沒有你在內心一直召喚我,我怕是早化成一縷煙了。”想著那些恐怖的日子,我整個人貼過去,攀上他:

    我閉上眼,享受那種愛戀。

    “心月。”

    “嗯。”

    “我好害怕。”

    “怕什麽?”

    “手觸到你時,你會消失。”

    “我不會,我是真的。”

    “我們愛的太多,愛到有點夢幻,總覺得是不真實的,以後我們要粗糙一點,上床□□,下床上班,你也要跟我一樣,去到電視台做節目,下班回來帶小孩子,如果還有力氣的話就煮煮飯。隻有這樣,我們才不會把對方看成生命的全部,而是一部分。我們才可能世俗長久。”

    “你喜歡吃什麽,我都不會做飯。”

    “作為一個女人,不會做飯,娶你幹嘛?”他推開我。

    我突然哭了,我想起了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時裏,他也這樣對過我。

    他看著天花板:“不許哭。”

    “你怎麽了?”我哭得更曆害。

    他轉過身來。

    “你這個傻女人,我想先演習一下,你都不懂。”

    “我不要你這樣對我。”

    他翻身過來抱住我:“我是想,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在了,你怎麽活下去,我們不能彼此陷得太深。”

    我止住哭聲看著他。兩個人臉對臉,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

    窗外是細細的佛樂,聽著那些來自梵界的聲音,屋外天高雲低,繁星隱約,此情此境,更讓人懂得生與死,愛與活著。

    之後,他又開始喝紅酒。

    我抬手去拿他的杯子,結果,杯子一晃,紅酒全撒在我胸前。

    這無意間成了□□,有些東西瞬間燃乍。

    他低下頭吸吮著那些紅酒。

    “出事之前我們,是不是也是這樣在一起?你告訴我真話。”我問他。

    “不是。”他抬頭注視著我。

    “你不要介意一些事。”我沒有回避他的眼神。那天他到梁氏找我,自己在木椅上坐著,後來告訴我他找到了那支錄音筆,那支錄音笑的前半部分跟我在翠華亭聽到的錄音是一樣的,床上所有露骨肉麻的話他都聽到過。他心裏難受到掙紮,但是他沒有說出來。

    “我們彼此都是初戀。”

    他說著話,又伏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