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鳳閣崢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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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府內,寇紅紅笑得前仰後合。

    單箐站在她麵前無奈的說道:“我是為了誰才變成這幅模樣的,貴主還笑我。”

    寇紅紅捂著肚子說道:“久聞半麵妝,今日才有幸見到,我是慶幸自己有如此運氣,並非笑你。”

    單箐麵對耍賴的長公主絲毫沒有辦法,隻好直接說起了自己的來意,問道:“貴主裁撤兩相,是否為了重立鳳閣?”

    寇紅紅說道:“然也,幼薇聰慧。”

    單箐語氣犀利了起來,說道:“貴主難道忘記了當年鳳閣隻顧著互相傾軋,完全無視國家利益,攪得朝綱大亂麽?”

    寇紅紅說道:“我還記得父皇晚年事必躬親,也沒得到好結果,隻是更加寵信小人了。”

    單箐追問道:“鳳閣到了後期已經逾越了界限,三番兩次不經先帝批複就擅自頒布政令,委任官員,貴主希望重蹈覆轍嗎?”

    寇紅紅笑道:“父皇立鳳閣是為了代他處理內政,尾大不掉是因為給的權力太多。我立鳳閣隻是作為參議顧問之用,他們沒有半點決策的權力,何談重蹈覆轍?”

    單箐爽快的說道:“既然貴主心中都考慮到了,幼薇定然是支持的。隻是……”

    她的話說了一半就被打斷了,寇紅紅接著說道:“隻是在鳳閣重立之初便要拿出一個天/衣無縫的章程來,好束住這些閣臣們的手腳,從始至終的定住他們的名分,如此才是有的放矢。”

    單箐笑了,半麵妝變得更加滑稽,弄得寇紅紅隻想放聲大笑。可看著她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不忍破壞此刻的氣氛。

    寇紅紅強忍著笑意,擺出一臉君臣相得的樣子,鎮定自若的說道:“朝中士庶之爭漸起,幼薇是知道的。”

    單箐接著話頭說道:“他們啊,一個目光有限,但還算得上忠君愛國。另一個深謀遠略,卻有著自己的打算。不能不用,也不能全用。”

    寇紅紅說道:“侍郎六個大可各取一半,但這鳳閣史卻難以抉擇。”

    單箐得意的一笑,說道:“貴主口中片語,底下就要鬧成一團,這樣亂才好呢。”

    寇紅紅抬眼看她,笑著駁道:“這話說的,難不成我背完四書五經,天下就要大亂了?”

    單箐搖了搖頭,繼續說道:“總之,這些日子有好些故事等著上演呢,他們鬧完您看著決定也不遲。”

    京兆錢府。

    錢鈞放下手中把玩的白玉如意,拿起一塊方巾來,不舍的包裹住了那塊如意,交給了下首的仆人,吩咐道:“加在給嚴家的禮單上。”

    這白玉如意是累世所傳之物,貴重非常,若不是因為重組鳳閣的事情,他斷然是舍不得送與別人的,尤其是嚴家。

    鳳閣的前身是中書省。先帝征戰在外,內政有所不殆,便將改中書省為鳳閣,並以鳳閣為三省之首,總領大事機要。晚年又覺得受製於鳳閣,便將其改回中書省,三省並立,互為製約。皇位數次更迭,又複立過兩相,而今諸藩畢盡,這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已經消失了十年的鳳閣又要還魂了。

    他身為中書令,入主鳳閣,在情之中,在理之中,整個朝野上下沒有比他更名正言順的人了。三省大令中,隻有他曆經四朝巍然不動,官聲清譽遠播海內。隻要嚴家不因私仇與他作對,這個位置便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錢鈞思及此處,搓了下手掌,又囑咐仆人道:“到了嚴家恭敬些。”

    仆人應了是,正要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就見有人送了信來,連忙自己接過過來,殷勤的交給錢鈞。

    “汪合道?”錢鈞看了信封有些不解。

    這汪合道是個出名的老學究,出名不是因為他有多大的學問,而是因為他是個開書院的。換言之,他就是個教書匠。

    用“匠”這個字本身就表明了士族的輕蔑。

    此人本身學問沒多少,隻天天研究科舉的那些東西,還絞盡腦汁的猜測主考的心思押題。他教出來的學生也都不懂得禮樂騎射,隻會些經義,連策論都不怎麽樣。他在寒門中名聲極佳,不僅是因為拜在他們下的學生,十人中有六七人能進士及第。更是因為他樂善好施,學生中家貧者不受任何束脩,還多有資助援手。

    隻是,此人與他從未有過任何關係,送這封信是為何?

    錢鈞眼角跳了三下,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忙用到拆開了泥封,展開了信箋。

    這一眼看下去,氣得他火冒三丈,發絲根根直立,一下子抓起茶盞丟到了地上,怒吼道:“把女郎給我綁來!”

    仆人被茶盞的碎片濺到了眼睛,疼得眼淚直流,可聽見這聲怒吼,竟是連眼睛也顧不得了,應了生是便匆匆的向外走去,到了門口卻沒看清地方,啪嘰一聲就摔倒了。

    白玉如意從方巾裏落到了地上,碎成了兩塊。

    錢鈞怒發衝冠,咬著牙撕碎了那封信。紙張飄落在地,與碎玉並沒有什麽不同。

    荷塘中錦鯉自在的遊動,忽的一個女聲傳來,驚得它們沉了底。

    “別動,我自己去。”

    錢家女郎甩開了婢女,自己大步走來,到了錢鈞麵前,看著吹胡子瞪眼的父親也不懼怕,屈膝施禮說道:“父親。”

    錢鈞看著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兒,想著那封信的內容,氣得牙都癢癢,真想把她腦子打開看看是怎麽想的。他麵色鐵青的問道:“你都在做些什麽事!”

    女子過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父親為何動怒,此時一聽這話立即明白了原因,笑得眼睛彎彎,說道:“父親是知道了,那便幫幫女兒吧。”

    錢鈞被這話氣笑了,指著她說道:“錢門百年門風被你敗得一幹二淨!”

    這話是少有的重,她見父親此時雖然是笑著的,卻比之前的怒目而視更可怕,嚇得有些抽抽涕涕了。

    錢鈞看著她這樣也有些不忍了,思忖著反正還未鑄成大錯,不如就這樣算了。他歎了口氣正要安撫她幾句,就聽女兒又開了口。

    女子哽咽著說道:“嫁不成他,我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削發為尼,青燈古佛了餘生。”

    錢鈞氣到極致反而淡定了下來,比起損害名聲,當尼姑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他點了點頭,滿不在乎的說道:“那便去吧。”

    女子抬頭看了錢鈞一眼,她的眼睛紅腫得像個兔子,可是瞪起人來卻像隻饑餓的老虎。她看見錢鈞麵無表情,便氣衝衝的跑了。

    婢女們忙跟在她身後,怕她出什麽事情。

    到了大門前,婢女們忙攔住了她,問道:“娘子你要去哪裏啊。”

    女子冷哼一聲,含著怒氣的說道:“他要我出家去,那我便出家去。”

    說完便推開了婢女,自己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這一跑就跑到了羅堂庵,女子跪在佛前似乎真的誠心誠意要皈依佛祖。婢女們也跟著吃齋念佛,絲毫不敢鬆懈。

    過了幾日,諸事順利,一些搖擺不定的朝臣也開始向他靠攏了,入主鳳閣之事十拿九穩。錢鈞操勞過度,身體有些吃不消,隻好在家中歇了下來。這歇著就感覺家中太過清淨了,少了那個鬧騰的女兒竟然還不習慣。

    也是,他幾乎從來都沒嗬斥過她,天天由著她任著性子跑來跑去,哪能讓她就這麽出家為尼呢?錢鈞想了下,便打發了幾個仆從到羅堂庵接人回來。

    羅堂庵與錢府不過隔著幾個坊,這些仆從卻是踩著暮鼓聲回來的。錢鈞一看便知道這人是沒有接回來,也不等著他們報告就拂袖而去。剛走幾步,就被仆人叫住了,錢鈞挑眉回頭。

    婢女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俯首說道:“女郎令奴帶一句話給您。”

    錢鈞問道:“什麽話?”

    婢女根本不敢抬頭,說道:“女郎說,她嫁不成就擇期落發,不回來了。”

    錢鈞嗤笑了一聲,置若罔聞轉身離去。

    明月下,僧衣女郎獨立庭中,眉目不見溫柔,隻有義無反顧的決心。她從貼身的衣裳裏拿出來一個錦囊,錦囊中有一綹頭發,顯然不是女人柔軟的發絲。她解下發髻,青絲如瀑披散下來,右手抓住頭發咬在嘴裏,牙齒磨動便有發絲脫落。女郎借著月光,將自己的頭發與那綹頭發編在了一起,放回了錦囊中,親口一口錦囊才將它貼身藏好。

    日鼓起,女郎甩開尚未清醒的婢女離出了羅堂庵,幾乎是第一個出了坊門,孤身過了幾條路,在行人異樣的眼光中站到了平康坊前。過了一會兒,侍女們才趕了過來。一個侍女氣喘籲籲的拿著帷帽,正要給自家女郎戴上遮蔽麵目,卻被女郎抓住了手。

    女郎輕輕笑著,湊近婢女耳邊低聲說道:“回去告訴父親,若嫁不成那人,我便要在這妓坊大張豔幟。”

    婢女麵色順便變得慘白,女郎見狀鬆開了她,輕盈的轉了一個圈,神采飛揚的高聲說道:“左邊寫上錢氏嫡係,右邊寫上大令親女。”

    圍觀的人越發多了,女郎笑得更加開懷,口中的話也更加擲地有聲。

    “到時候一定是高朋滿座,千裏逢迎。請父親務必安心,女兒定為翹楚魁首,不與他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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