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裴門少主很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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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嬈倉皇而出,還未及彈開手心裏的紅風標,那北狄胡漢隨之鑽營而出,草野之上,風乍起,深黑穹蒼之上有雲遮遮霧霧,方朔耀的三萬裏深空在詭漠的禁地晦澀幽諳。
裴嬈心下驚異那少年未見蹤影,忽地士卒群聚,乎湧而現,
“烏圖將軍!”
“不惜代價給本將軍把她拿下!”那北狄胡漢怒聲乍開,草野之上的暗伏湧動,隻風過,割下腥殺的遇機!
裴嬈明了,他有意無意間透露出的搏殺,以命,他有意無意地擋在那少年身前,以血肉之軀,他眼裏映照的是追隨與忠誠,是對於那少年來說一切威脅未知的斬殺。這烏圖將軍和那少年之間深重脈脈,高案肆恣與華貴鎏光的衣袍,此番種種跡象,無需反複揣度,少年的身份呼之欲出!
她倨傲地孤立於袤寥的草野之央,深長的狹光之下是無盡的高遠,那高遠裏有著她麵前五莽三粗的胡漢對忠誠和守護的信仰與尊重,以及百轉千回的慎微。
她平靜地望著烏圖,無聲勝有聲:
你的忠誠,值得我以命相搏。
烏圖心下一凜,士卒迂繞排開,槍指孤身陷落的裴嬈。
她兀地抬眼望向依舊明輝的滿月,微笑默生。
輕啟紅風標,她似是未感覺到周圍士卒沉晦的逼近,緩緩彈開雙腕佩戴的腕刀,厲聲而起,疾旋騰升,一迂繞便是性命收割!
那些士卒不再猶豫踟躕,衝刺而過,狠戾地朝裴嬈衝殺呐喊,裴嬈速旋飛上,隨腕刀繞回的交刺,刃間的割裂聲,熒星的火花刺目奪耀,將於空中穩穩盤旋的紅風標錯出火花,密密針針的星光疾速而下,衝向如針尖細密的引線之末!
“轟!”
“咚!”
嘶聲力竭的巨響,更奪耀璀目的光火,驀直照亮了深黑的夜下,半空明光,破霄刺雲的壯觀在落厥城空一越而起。
“是軍火庫……”
滾燙的氣流鋪麵而來,過境皆是草木腐枯!一刃過,本就惶惶然的士卒離潰而散,
糧草固重!奈何無軍火兵刃便是敵人的囊中亡蛆!
深烈慘痛的教訓讓北狄鷹騎兵敗如山倒,然未及他們惋惜捶地痛涕,一群殺手過伏而襲,高空之下,騰越而落,起劈了又一場血肉廝殺!
單南風背扶著奄奄無力的裴忌,左支右絀之下倚仗著以血洗刃,躲過士卒的追殺,前來與裴嬈匯合,此下軍火庫已毀殆無存,而軍門的閘鎖隨之夭折炸毀。
一行人疾速奔亡,火光破天之下衝開了黑暗的壟阻,連夜離開落厥城。
她在賭,賭那個少年,北狄的昭義王會為了自己的野心,為了政權最後的搏鬥,
向她的瘋狂妥協!她篤定他不會暴露最大的底牌烏圖!
裴嬈隱隱知道北狄的政權之下暗藏的禍殺與各黨的撕咬,名揚洲土的北狄昭義王更是危機四伏,而今她撞見了政權之下謀奪的辛秘,不免憂慮那表象孤高卻實則深不可測的少年是否會殺她滅口。
然而她不自知,隻因一個江湖門派插手,不顧一切的營救,四國之下的血汙腥垢,正由深黑長空下那個微渺的紅風標,那味不經意卻關乎忠誠的信仰,始。
殺機已起,士應拔刀。
……
落厥城很冷。寒鴉聲盡,猿啼淒,不忍棄,昨夜一城風疾雨,剩伶仃。
裴嬈散漫,脫去了昨夜的北狄騎服,粗麻輕衣。裴忌重傷已然拖不得,可她不是大夫,落厥城戒衛並不緊張,但城中的大夫也不是想請就請。本是邊塞,將秋之景並不是裴嬈這種活在摳腳大漢堆裏的能欣賞得來,單南風從裴門門主拿來了些許藥,雖不能請醫,但潦草處理,有勝於無。
雖是邊塞,但背倚山野,自然穿林而行,裴忌醒著,那幾名門主手下的女暗衛未過多久便追了上來,
“少主,門主交代,隻要此次營救裴公子成功,我們四人,今後便誓死追隨少主身側。”
門主?裴嬈有些模糊的印象,似是個裝神弄鬼,瘋瘋癲癲的老頭,搗鼓著招魂驅鬼之術時日非短。
“追隨?”裴嬈似是想到昨夜那個眼神深重的將軍,“你們了解烏圖麽?”她猶自低聲沉緩,不辨調色。
那幾個女暗衛眼中沉重,“那烏圖與北狄的皇後有私,為奪取烏圖手裏北狄鷹騎的兵權,不惜與那烏圖將軍……更何況烏圖將軍看重皇後在朝野的權力,不甘心就此在將軍的位上呆著。”
裴嬈仍不作聲,她望向緩緩醒過的裴忌,“哥哥……”
“阿嬈……”裴忌輕笑,神色融柔,望著滿麵疲憊的裴嬈,“此番救我,很艱難罷。”
裴嬈上一世孤孓一人,見他望過來,如今竟有一味相溶於血脈中可稱為親情的掛念和熾暖衝擊著憊倦的心神,她不由一怔,並不抗拒,“隻要你安好,無論付出過什麽,絕無猶豫。”
也許是對這份珍摯的情誼太過陌生,裴嬈的回答有些蹩腳,但並不妨礙,裴忌今後是她裴嬈這一生的兄長。
裴忌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下的瘦弱讓裴忌不由得一怔,方是良久,才含著一味悲意,“我沒照顧好你。”
“大哥安心養傷,你安然無恙比什麽都重要。”裴嬈沉默了許久,不由開口。
裴嬈一行離奔匆然,冷鴉哨啼,單南風突破重圍時身上便挨了不少刀,裴嬈倒是沒有冷諷他不要命的逞能,在軍中雖說不是軍醫,但難免受傷,接過那女暗衛首領客薑手裏遞來的傷藥,草草給單南風捆紮上。
拖著一個病號,行速還是緩遲了不少,但好在走的是山林的近道,未過多久便經過了率風崖,裴忌時昏時醒,不過較落厥城好上許多。裴嬈和單南風倒是卸下一息,為避開追捕懷疑,裴嬈一路設伏分散逃離的痕跡,此下雖離了落厥城一騎之遙,然而此下率風崖一帶不乏有山林匪賊,單南風依舊素衣長袍青笠,背著裴忌便朝大齊邊境踏過。
“少主,過了邊赫關的卡口,我們很快便能回到裴門。”單南風冷靜地越過清冽的涯風,飄渺如雲的聲音細細密密地透過裴嬈身側。
裴門……裴嬈似是想起了初入裴門時的境處,並不多做辯駁,裴門門主神神顛顛卻很清醒,清醒得在他眼裏甚至能恍然分辨出一分於她是冷漠,是忌恨,是不爭,是憐惜的神色。
裴嬈似有茫然。
上一世的永無倦憊,時時惕防,默許間諜滲入內部,更是她的意思。
為什麽?她終究是不敵心狠薄漠,她到死的最後一刻還固執地拿著一生最愛去搏。
孤兒院裏時時冰冷的日子,讓她一遇見溫暖煦風,便輕易迷失了雙眼麽?
果然她這種人,活該。枉費她拿自己的命,兄弟的命,去賭一個她無時無刻不覬覦貪戀的溫情,當她轉過身回眸對上的眼,竟是如此冰冷。
家人?一句一生最愛的空頭支票?戰友兄弟的刎頸之交呐!
所有的執著糾纏,便換一句就此解脫罷。
她望著單南風清瘦卻韌岸的背影,想起那北狄胡漢深冽一眼,照舊堅銳如刀的身影在蒼茫草野,甚至將後朝野下的獨擋一麵。
滾蛋吧,那些操蛋的過去。
……
邊赫關下,不如落厥城的匆忙孤寂,媚色若花的嫵柔淡淡陽光,不見浮躁不入厚重,頗見不凡。
暫待養傷,不錯的抉擇。
一進城,便遣喚了那日的暗衛首領客薑去聯絡在邊赫關內負責接應他們的人。
隱蔽的亭竹小築甚是微涼,不過好在有處休整調息,裴嬈那日耗竭的內力接連著幾日的恢複,倒並無大恙。
連夜的奔逃讓單南風的傷口愈合了又撕裂,撕裂了又愈合,裴忌隻戲謔地望著單南風專抽裴嬈在的時候,呼天搶地恨不得滿地打滾的叫疼,
裴嬈看著正興致勃勃在兄長麵前裝可憐的單南風,“大哥別理他,他皮癢,找搓。”
“阿嬈辛苦。”裴嬈趕走了單南風,裴忌望著身側微微入風的雕窗,竹風輕過,沙沙鳴鈴,靜寂之中的聲音顯得此刻平靜的談話難能可貴。
裴嬈一愣,還未及說些什麽,便望著裴忌忽然拈起的笑意裏突然深沉下來的寵溺,突然習慣冷淡的心裏倏地被陌生的柔軟細密攏住。
她半晌說不出話來。
隻是望見裴忌的笑容更深刻了些,隻覺半垂下的耳邊細軟被溫煦的素手攏在耳後,她驀然反射性拍掉那隻手。
身前人莞爾一笑,“你年幼的時候跟現在一樣,別人總摸不得你,一牽你手你就甩,一摸你你就躲,想抱你你就跑,好不容易捉住你你就大喊大叫,真是拿你沒辦法。”說罷隨意地放下手,依舊笑晏地看著眼前的倔驢。
“倔驢”善意地拍拍裴忌的肩膀,看著掌心下,似乎覺得那肩輕輕用力就能捏成粉碎性骨折,她微笑著傾身向前,湊著裴忌耳側,幾許青墨的黛絲風起弧度,不經意落在他身前。
“大哥或許忘了,我鬆骨的手法向來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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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說事實上他們之間沒有什麽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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