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商羽第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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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於是就想起了剛認識的時候女媧想自己打聽一氣道人的事,問:“既是如此,其間想必與那一氣道人有所牽扯?”
女媧當初語焉不詳的話猶在耳邊——“我有所感,一氣道人即為此間天道所鍾——哦,他就是那天地混元一氣所化,所謂諸氣之祖。”
……
“當年要不是見機得快,差點就沒有兄長與我了。”
不過這裏的兄長說的是伏羲,卻不是陸壓。
……
陸壓挑眉道:“是,又不是。”
玉央看陸壓一眼,道:“有話好好說。”
陸壓於是伸手撣了撣袖上紋,幹脆但笑不語了。玉央無奈,便開口問:“你記得起來的這些應由,也與這次天機的混淆有所關聯?”
陸壓還是道:“是,又不是。”不等其餘人出手抽他,陸壓很快補充道:“應當說,我能夠記起來先前實力盡封與失去記憶的應由,都是托了此次天機改換的福。”
太清忽然道:“原本輸的是你。”
陸壓坦然頷首,道:“是。”
他眯眼看了看頭頂上那一片湛湛的天,道:“既然會過了一氣道人,那關鍵之物通天小友是見過的罷,一片玉碟。”
陸壓總愛對通天格外加一些稱呼,趣味頗惡地來撩,往往最後找他算賬的卻是玉央。要論起來他也確實長了輩,通天並不很在意,隻當沒聽到這聲小友,道:“造化玉碟?”
這清逸有若卓拔修竹的青年道人依舊負著手,看著天穹,道:“是了,碟載大道三千。”語聲甚而帶笑。
他轉頭看向諸人,臉上輕薄而詭異的笑意未褪,緩緩道:“其一,聖人不逆天,逆天不為聖。那時候,擱了同個機緣在我們倆麵前,然而這方麵我確然不如一氣,他肯去參悟三千道,以身合補此間天道法則。我卻不願意,於是最後,勝者是他。”
“我輸了,沒有直接化作灰灰亦是運氣,卻為這洪荒法則巨力臨身,以絕我倘若心懷不忿,會再去做些什麽阻礙到那所謂天道所鍾之人的可能,從此渾噩度日。這般,才湊巧遇到女媧,這些年也多虧了她。”
“然而——你們看到沒有,而今天機混淆,天道未全而趨於崩碎,一氣肯去合道又如何?如今天地劫起,開天三族爭鬥不休、西方魔教乘風而興,其間多端變數,即使有天道相助,他也難成此劫中的最後贏家。”
“天道能做什麽呢,悄悄地再多把幾個人抹作飛灰嗎?”陸壓喃喃的聲音漸低,嘴角也斂去了最後一絲笑意,“它不能——也未必敢了。我之所以沒有再渾渾噩噩下去,皆是因為它加於我身的壓製難以為繼之故。若再多生上幾分變數,小心此番就讓魔教那夥子殺天殺地殺眾生的得了趁,多好,直接一簍子都歸了混沌,也別分什麽天道大道了。”
他最後輕輕道:“看,聖人不逆天,逆天不為聖,多大的笑話。何者而為聖人?最大的傻子。而我連傻子卻也未必比得上。”
三清神色間或多或少都有幾分艱澀。
——啊盤古父神我才曉得你所開辟的這方天地裏,想要掌控規則登上人生巔峰原來是這麽難的一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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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已經是第幾次世界觀被重新洗刷,通天都不想去算了,他隻是問陸壓:“而今龍、鳳、麒麟三族如此赫赫,難道注定沒於此劫,無以為繼?”
陸壓已然恢複了常態,懶洋洋反問:“就它們那個作死的樣子?”
通天抿唇,還是忍不住漏了一分鄙夷的眼神過去,之前被三族作為刺激得都想要去揪著祖龍、元鳳脖子問“何以至此”的那個人,難道不也是你?
倒是太清一字一字淡淡道:“因果、業力。”
玉央了悟,接著兄長的話往下繼續推說:“祖鳳、元龍與始麒麟確實可以不尊天道、不信因果,但一切卻都要反報到三族族部身上去,到最後又拖累開天之祖——原來如此,世事如是,公平得很。”輕描淡寫,最大的卒子便這般落定了終局。隨後玉央又仿佛態度很好地想要求教般,意思意思轉而征詢了下陸壓的評說。正談無可談相對無言之間,玉央忽然問:“這樣掰開了說白了,你是打算便走嗎?”
陸壓迅速道:“放心我保證不去揍一氣。”
饒是玉央也無語片刻,道:“誰管你去不去尋他算賬了?”
陸壓於是道:“那還有甚麽好問的?一氣掌不了天道,與你們也就沒什麽關礙了。”
對這回答玉央隻付之一哂,轉而湊去和女媧一道,關心弟弟懷中抱著的琴去了,左右這還是個新鮮玩意兒。
陸壓便倚坐在穀前的梧桐樹上笑,遠遠地,又遞過來一句:“此間事了,太陽底下亦無甚新鮮事——我打算走趟太陽星,且去看個野眼。”
女媧撫在素白弦絲上的手指,很輕微地停了下,攏回袖裏轉而去看陸壓。
陸壓歎道:“我真不打算去找一氣算賬……這不還打不過他麽?”
被碧色凝寒的深湛眸光長久逼視的感覺——真是莫大的心理壓力,陸壓隻得忙不迭往下交代:“遍尋洪荒,也唯有南明深山與太陽星,是能蘊養我本源的地方。這麽多時候,要說我根基絲毫無損你定然不信,但那地方你去了感覺也不適意,就莫要跟著了。”
碧色眼瞳的女修垂下了眼,應是。
陸壓咳了一聲,道:“離聚之事,且無須掛懷。”
有這樣悠長的歲月,神祇無止境的生命從世界開始衍化而始,至地水風火重定,無量量劫複起亦不見得休止。千萬裏阻隔亦能一念而通曉心念的神通境界,總有一日亦能觸及。
而今日此時尚且有憎別離,尚有種種戀念不舍,離愁別緒。再後來無需多久他們就會明了,區區離聚之事,果然是洪荒裏,最不值得掛懷的了。
輪番登場,一番熙攘來去,最後不周山這無名小穀裏,隻留下了三清暫駐。他們還要留在這裏等待鳳來琴化形,枯等之餘,倒是昆侖重聚後難得清閑無事的一段時日。通天整日價抱著琴,於那雙生梧桐木下靜坐。短短數日裏這梧桐反常地枝葉繁茂了起來,幾乎蔽了穀內大半的天,頗有了幾番南明山中碧桐的風範。
玉央掐算它化形需得旬日,這是往短裏說的,鳳來琴顯然同斫出它的人一樣有拖延症,簡直是有理有據的與生俱來。
這天通天忽而很是鄭重地同兩位兄長說,他想要收徒弟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是座下隨手揀幾個順眼的作童子使喚的那種,想正經收一個來教著。
玉央不動聲色應好,又問說可有稱心人選。
通天錚得勾出一聲弦音,欣然答道:“若不稱心,大不了焚琴煮鶴地來上一回。”
得了這糟心的回答,玉央也熄了把關的想法,撫額去池邊入定了。倒是旁邊趺坐著的太清看過來一眼,玉央硬是從兄長表情稀缺的臉上,摸尋出了一番看戲的神色。
“……”愛收收,玉央糟心地想,他也想好生收個徒弟(玩)了。
還有的結果就是,白鶴童子硬是被通天這句玩笑話唬得有多遠跑多遠,直到靈琴化形之日方才磨蹭回來,直躲了十來日,連先前通天私房塞的特製小香囊也沒敢帶。回來時被磋磨得小臉慘白,與通天懷裏的新任小師叔直可相映成趣。
玉央一直覺得自家師侄此番化形這般拖延,多半是被通天滿嘴胡唚給嚇的,格外照顧這個攤上了沒譜師傅的小師侄。
——隨後他們即日便啟程東去,走雲路,直入昆侖。走了這一趟頗有所獲,法寶亦祭煉如意;又恰逢日前太清境界有所鬆動,已是隱約觸碰到了準聖之境。
回顧離山日久,屋宇荒頹,也該是回去重新整頓的時候了。
去時五人,陸壓已先行去往太陽星,女媧亦早一步啟程回去西昆侖閉關;歸來時四人。童子白鶴一路隨行,又有白竹迎於府前。
……
通天循雲路緩步而下,後世的昆侖山中的玉虛仙宮而今也隻是重整過禁製的數處疏落樓院、草堂素廬,他對懷中小童笑道:“終於有個安身的地方,不必讓你一入我門牆便經受流離之苦,這很好。天大地大,往後你一身無事萬裏經行,而非如此匆促,才能看到更好的。”
他微微笑著這樣說,忽而怔了怔,想起曾經。
曾經的天寶二年,琴聖畫聖帶著僮仆四下躲藏,而蘇雨鸞也是在青岩穀中立下身來,方將他作為穀中的商羽弟子正式列入門下。在成為萬花琴聖之前的蘇雨鸞,難道就未曾起過收個徒弟將畢生精妙琴技相授的心思?
通天不曾當過師傅,說起來生之為人的那倥傯百年,盛世亂世,經曆良多,很多事卻是這輩子才有的第一次。
他很是感慨地想,我終於不再是那個閑操心的商羽首徒了。
說起來,撒手看戲止讓弟子來操閑心兒,那又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作者有話要說: 簽約成功啦,愛你們!(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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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偏的小劇場:
通天問陸壓:“而今龍、鳳、麒麟三族如此赫赫,難道注定沒於此劫,無以為繼?”
陸壓笑:“哎呦通天小朋友你以為人人都像哥啊,還能有次複活機會卷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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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壓道君的詳細設定,封神榜未曾詳敘,諸說紛紜,這裏采用了比較刷時髦值的一個。即假設“先有鴻鈞後有天,陸壓道君還在前。”為真,陸壓道君為先天離火之精,高開低走或者說後期有所保留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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