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熱過的米飯，和一碗蒸騰著香氣的海鮮湯被擺上桌。

    湯很清，灑了蔥花，漂亮清爽，蝦仁、蛤蜊浮在湯上，肥滿誘人，裏頭還有蔬菜，讓湯底更有蘊味，西葫蘆清甜，黃豆芽爽脆，一塊塊白豆腐吸了鮮湯，口感更好，香菇也好吃，真的特別香。

    “晚上不好吃口味太重的，調味我隻放了鹽，香油。”柳曼兒也在他對麵坐下說。

    “……”廖澤淵沉默地盯著眼前誘人的飯菜許久，才暗啞著聲音說，“謝謝。”

    擺在他麵前的分明不是什麽剩菜，而是用食材重新煮出來的，這顯然不是“熱一下”就可以的簡單事——雖然她的確也隻花了很短時間就做出來了。

    “沒什麽。”柳曼兒莞爾一笑。

    她的語氣姿態輕巧，是真的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對她來說，這真的隻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而已，哪怕換個人，她還是會下廚，讓對方盡量吃好些。

    在吃飯這件事上，敷衍了事不是她的風格。

    小時候家境不好，舅舅舅媽為了她為了弟弟也都很幸苦，瑣碎平淡的生活裏沒什麽可奢侈享受的事情，對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能維持現狀就已經花費了很大力氣。

    等到她稍大些，能幫家裏做飯了，就花心思換著花樣把每頓都盡量做得好看又好吃，哪怕隻是用很平常的食材——因為好好吃一頓飯，真的會讓人覺得幸福。

    它是日複一日的平凡生活裏最慷慨的小確幸。

    廖澤淵看見她好像想到了什麽事，忽然彎唇笑了，笑意漫上眼眸，盈盈綽綽，動人極了。

    她在想什麽呢，讓她這樣笑。

    他的心跳有點快。

    廖澤淵總覺得現在周遭是不是安靜地都能讓她聽見他的心跳聲，她聽得到嗎？

    “我先回去睡了。”她起身，輕輕拉開椅子，“你吃完也早點休息吧。”

    “……嗯。”廖澤淵應了聲，神色自然看不出情緒，目光卻追她一塊兒上樓，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

    隔天早晨，廖老爺子在餐桌上發現自己大孫子冷不丁又冒出來了，還有點沒緩回神。

    離上次他回來也沒多久吧，今天也不是什麽節慶啊。

    柳曼兒和廖澤淵在一張桌上吃飯，完全沒提昨天晚上的事，甚至也沒別的可聊。

    隻是廖澤淵頻頻偷覷她幾眼，欲言又止——但他哪會跟女孩子搭話，根本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就隻能沉默以對。

    吃過早飯，他還是照常出門上班去，廖老爺子都莫名其妙了，你開這麽久的車回來就睡個覺，吃個早飯，圖啥啊，腦子是不是上班上生鏽了？

    可能真的是身體裏某個零部件不好使了。

    廖澤淵把車開到老宅門口，坐在車裏待了好一會兒，指節在方向盤上有節律地輕敲，視線頻頻轉向車窗外，卻始終沒看到人從大門口出來。

    好一會兒過去，他嘖了下唇，用力踩下油門，調了個頭，上班去。

    柳曼兒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

    吃完早飯，又煮了壺甜甜的花果茶，她就回房換出門的衣服，盤算著出門買點東西——昨晚表弟柳熠又跟她視頻通話，委屈巴巴地說想她，等她回來過年，柳曼兒也有些意動，來廖家一個月了，眼見著就要過元旦了，她盤算著也該回去了。

    不過倒也不急，她打算挑個合適的時候說，否則看現在這架勢，廖爺爺廖奶奶恐怕要多留她一陣。

    許久不見家人，柳曼兒也著實有些想。

    舅舅舅媽的兒子，也是她表弟，柳熠，今年十六歲，剛上高中，跟她關係最好，同親弟弟也差不離了，她在外頭上大學的時候，他也要隔三差五跟她打電話通視頻。

    柳曼兒也很疼這個弟弟，舅舅舅媽沒念過什麽書，平時忙著起早貪黑掙錢，努力讓兩孩子吃好穿好些，基本顧不上小兒子，柳熠的學習和生活都是柳曼兒在管，他也很爭氣，念書用功，人也開朗，如今發育抽條了，身高直逼著180去，長得特別健康。

    這年紀的孩子活潑，食量大，消耗也大，平時嘴巴根本停不下來，柳曼兒想著買點糕點特產寄回去，讓小朋友先過過嘴癮，慰借慰借他的思姐之情，下次有機會自己再帶他來京城好好玩一陣。

    柳曼兒一逛就是一上午，中午回來陪廖爺爺廖奶奶吃午飯，吃完午飯，她就弄了個大紙箱把東西都裝進去，寫好紙條，注明這盒給誰誰誰的，舅舅舅媽的，鄰居李叔家的，讓小熠分給同學朋友的……哦，她還提醒爸媽，別讓他一口氣吃太多甜的。

    廖爺爺和廖奶奶瞧見了，醋地不行。

    多貼心的小棉襖啊，咋不是自己家的？不行，這幹親一定得認定了！

    看來下次還得跟曼兒的舅舅舅媽見一麵才行……

    晚飯時分，廖悅回來同他們一塊吃飯，順便知會柳曼兒一事：“明天晚上有個宴會，我媽讓我帶你一塊兒去！比較正式的，得穿晚禮服，這個回頭我包了，那邊都是你之前見過的熟人，咱們去主要負責吃吃喝喝聊天，熱鬧熱鬧。”

    柳曼兒聽了，細細點頭：“嗯，明天幾點？”

    “六點半開始，不過我們要做妝發得提前好幾個小時準備，還得提提提前做個spa呢。”廖悅倒是語氣興奮，她最喜歡各種趴和宴會。

    柳曼兒不由得笑：“那一天不就這麽過去了？”

    廖悅打了個響指：“為了晚上的高光時刻，必須的——”

    柳曼兒笑笑並不說話，要她三五不時折騰這些，她是扛不住的，這種社交對她來說，是精神上的消耗，哪怕她能hold住，但等宴終人散，更多是覺得空落疲憊。

    偶爾幾次倒無妨，她也樂意，算是開開眼界，和新舊朋友溝通交流一番。

    多了就有些不妙。

    其實廖家長輩也很少帶她去太龐雜正式的宴會，這是第一次，之前都是小圈子裏的家宴或是茶會聚會，抑或是年輕人之間的小派對，對柳曼兒來說，這些顯得輕鬆許多，跟周六周末偶爾出門散心遊玩差不多，而正式的宴會的性質就不太一樣了——

    廖家人如今也通曉她的性格，善交際但還是喜靜，並不熱衷於主動紮堆跟別人玩成一片，而且廖家出於保護的心理，也不願意過早將她帶入那麽紛雜的人群裏。

    柳曼兒現在在廖家的身份畢竟有些曖昧，對外說是老爺子以前戰友的外孫女，厚待人家是為了報恩，但她到底出身不高，圈子並不乏捧高踩低的人，還是怕少數人傳出什麽閑言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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