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花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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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
屋內的蕭連山和杜涵虛異口同聲地震驚道。
江濟舟表情有些為難,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是我大意了,沒料到那南山道人下在你們身上的術法竟然如此陰毒。此術法,會將施術的鬼修與他手下的小鬼神魂相連,離開了鬼修之後,小鬼亦難再存於世。此時你尚能維持魂魄之體,不過是仗著這屋子裏南山道人殘留的痕跡還未散去罷了。此外,相應地,這術法反噬也極其厲害,是以南山道人明明早便入了魔道,卻形容枯槁如將死之人……”
江濟舟說著,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般,微低了頭抬眼看著杜涵虛,道:“師兄,抱歉。我早該想到的。”
杜涵虛張了張嘴,想要安慰一下小師弟,卻又不由地想到:我能安慰小舟,可誰又能安慰蕭連山呢?他被囚了整整五百年,卻終究連再見愛人一麵都不能。
蕭連山聞此噩耗,整個人便如同被釘住了一般,明知鬼魂無淚,可他的表情卻分明比痛哭更苦。
“怎會……如此……”他喃喃著,本就鬼氣沉沉的臉此時更是一點生機也沒有了。
杜涵虛於心不忍,卻又不知如何勸慰,他想來想去,終於道:“小舟,你看這屋子裏,可有骸骨麽?”
江濟舟不明就裏,道:“你要骸骨做什麽?我看廚房裏有的是,待我給你尋一個過來。”
杜涵虛接過了江濟舟找來的頭骨,將它端到早已雙目失神的蕭連山麵前,輕輕念了句法術,便見一朵紅花顫顫巍巍地,從那頭骨眼窩之處探了出來。
江濟舟:……師兄果然被那魔女傳染了些惡趣味!
杜涵虛卻不曾注意江濟舟滿臉黑線的表情,他十分認真地對蕭連山說道:“這花名叫千日紅,當年你送秋前輩一樹梅林,她便一念成執,在這骨海中種了五百年的紅花。”
蕭連山聽了這話,冰封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動容,道:“你說的秋前輩,是露白還是……?”
杜涵虛看著他,道:“她在這魔界中的名字,叫做千鬼姬。”
“露濃,原來讓你們來的人是阿濃!”蕭連山說著,露出一副快要喜極而泣的表情,道:“阿濃現在還好嗎?”
“不好,”杜涵虛不想騙他,誠實道:“她忘了自己做人時候的事情,忘了自己是怎麽入的魔。後來好不容易想起了一些,又因為忍不住流了淚而修為大減。”
蕭連山聲音顫抖道:“怎會這樣……是我沒用,我離開她,太久了……”
“她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你,比如說,你們明明很相愛,為何卻落得這般結局?”杜涵虛沒有給蕭連山痛苦的時間,緊接著道:“你為了尋她而入魔穀,必然也有很多話想要對她說,如夠你願意,我和我師弟可以代為轉達。或者——”杜涵虛頓了頓,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此時正通過滿月鏡看著你呢。”
“代為轉達……”蕭連山低頭看了看自己漸漸稀薄的下半身,淒涼地笑道:“千言萬語,隻恐時不待我。若她真能看見,”蕭連山說著,對著搖晃的燭光露出一個笑容,那一笑,仿佛五百年的滄桑變幻隻是過眼雲煙,他仍舊是當日梅林下豐神俊朗的小王爺。
他說:“阿濃,你恨我吧,我也恨我自己。我用了一輩子,才知道自己愛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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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以最後的力氣,化作一縷青煙,迅捷無比地鑽入了杜涵虛腦中。
“師兄!”
……
小師弟的聲音漸漸地飄遠了,杜涵虛仿佛漂浮在了無邊的暗夜裏。直到他摸索過時光從指間回溯的紋路,迎來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如夢似幻,似假還真。
不知怎麽的,杜涵虛就是知道,在這個夢裏,自己變成了蕭連山。
蕭連山遇見秋露白是在一個大雪的天氣裏,他剛被皇兄調到了自己的封地,便聽聞這一帶有魔物出沒,攪擾得百姓不得安生。
當年的小王爺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一心想著要為民除害、建功立業,於是趕緊地點了一隊人馬,親自領隊前去探查。
誰知他們人生地不熟地,竟然正巧走進了那堆魔化野獸的巢穴之中。
蕭連山畢竟隻是個凡人,縱身手不凡,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被魔氣侵染,直到他自己也難逃一劫。
然而就在蕭連山即將出師未捷身先死之際,一襲水色衣衫飄然而至。她手中的長劍如破曉光芒般照亮了蕭連山的視野。
女子身手輕盈,劍法曼妙,竟以一人之力清剿了整個魔窟。
事畢,她方才注意到角落裏的蕭連山,衝他伸出了自己潔白如雪的一隻手,道:“起來,我送你回家。”
從此之後,在蕭小王爺對於“家”的期待裏,便多了一個叫做“秋露白”的名字。
“稟告王爺,那日送王爺回來的女子身份已查清了,乃是修仙門派花間宮之人,聽說大有繼承宮主之位的潛力……”
蕭連山對宮主不宮主的不感興趣,他隻想知道,怎麽才能把那神仙般的姑娘,請回家呢?
於是他跑去像皇兄請命:“近來魔物越發猖獗,恐不利於江山社稷,臣弟願代表皇室,與當世的修仙門派一會,勸說他們不忘使命,為民除害。”
皇上輕飄飄地掃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便是準了。
蕭連山得令,興奮地回去籌備。
下一次再見秋露白時,便是在宴請眾宮的大會上。
她與初見之時一般貌美無雙,卻少了幾分清高冷豔,顯得更加玲瓏剔透起來。蕭連山在宴席之上止不住地要去看她,她似乎有所察覺,報以甜甜的微笑。
酒不醉人,人自醉。
蕭連山就著美人的微笑飲酒,自覺是醉得不在人間了。
從一開始蕭連山便知道這救命的恩人兼仙門第一美人不太好追,縱使自己有富貴榮華,人家一心卻隻想著得道飛升。
但這麽容易就氣餒,那便不是小王爺蕭連山了。
他借著朝廷的除魔事宜,整日往那花間宮裏跑。每跑一趟,都要變著法地逗秋露白開心。今天是東海之濱上貢的血珊瑚,明日是市井小巷買來的一支糖葫蘆。
秋露白起初不肯收,但日子久了,竟也會在他麵前流露出自己對於紅塵俗世的向往來。
她把玩著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糖人,巧笑嫣然道:“你這王爺當得,整日不務正業,我若是你封地裏的百姓,隻怕要怨死你了。”
蕭連山眉眼彎彎,道:“可如今百姓們最愁的,乃是魔物作祟之事,這事小王可解決不了,不還得仰仗著姑娘嗎?所以啊,小王討好姑娘,可一點都不算是不務正業。”
秋露白難得從他嘴裏聽到幾句正經話,正要說些什麽,便聽他接著道:“再說了,除了民生的事,小王的終身大事也要仰仗姑娘呢。”
秋露白被他氣笑了,道:“就算你是人間的王爺,可你又知道我是誰?”
蕭連山難得正經地道:“你是修仙世家秋家的女兒,是花間宮這一輩最出色的弟子。”
秋露白聞言,一絲哀傷在眉目間轉瞬即逝,她歎了口氣,道:“你既知道,還執著什麽?”
蕭連山卻很認真,道:“所以我更要和花間宮搞好關係了,畢竟小王,要拐走的可是她們未來的宮主呢。”
秋露白驚訝於他的厚顏無恥,默默收下了糖人,便不肯再搭理他,卻又默許他跟著自己一路走到了白露齋。
她走進屋裏,不待蕭連山跟上,便一合門將蕭連山關在了外麵,道:“我生來便要走修仙之路,注定與這寂寞白雪相伴,王爺還是請回吧。”
蕭連山卻不氣餒,道:“若是我能讓這白雪不再寂寞,你又能否放下修仙同我走?”
再後來,就是杜涵虛曾聽千鬼姬講過的雪中植梅之事了。
正如千鬼姬所言,在那日芳華豔豔的梅林下,她紅了雙眼,哽咽道:“蕭郎,我想通了,我要同你走。”
彼時紅梅白雪,情意綿長,可誰曾想此後種種,皆成悲劇?
直到蕭連山帶著聘禮上山求娶,被冷著臉的秋露白單獨帶到後山談話時,他才終於知道了為何那日劍光如雪的仙門女子和此後言笑晏晏的溫婉美人,如此不同。
他原以為她隻是忘了當初救過他,沒想到卻是他重逢之時便錯認了她。
“我和妹妹露濃乃是孿生姐妹,可惜因為父親一直求子不得,將光耀家族、執掌仙門的厚望全部給予到了我們身上,我們從小便被當成同一個人的兩麵來培養。我好劍道,而妹妹善交際,是以那個勤修苦練的秋露白是我,那個八麵玲瓏的秋露白便成了她。我替她修行,為她傳功;她則替我遊走四方,為我結交人心。”
秋露白說著,清冷中帶些悵然的視線繞過蕭連山,悠悠地飄到了空中。
“我那日救你時,隻覺得你這人十分有趣,明明對術法一竅不通,卻膽敢去那魔窟送死。沒想到,你的膽子卻比當初我想得還要大,你竟然,讓我那個溫柔乖巧的妹妹,為你做出了如此忤逆家族的決定。”
蕭連山愣愣地看著秋露白水色的衣衫在風中清揚,清麗絕塵的身影漸漸和那日向他伸出手的女子重合,他被這事實驚得不知所措,道:“那日,是你……”
秋露白坦然地向他點點頭,微笑道:“你不必太過擔心,家父那邊,我會幫你們說情的。畢竟,能得一人互許白頭,我還有些羨慕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 渣作者:小虐怡情/捂臉
杜小虛:臥槽真相比故事更勁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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