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有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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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笙!別睡了,起來吃早飯了!”朦朧中一道女人的聲音響起,伴隨著拖鞋踩在地板上踢踢踏踏的聲音。
媽媽?
柳笙猛地睜開眼。
天高雲疏,陽光刺眼。不時有鳥啼聲環繞於耳邊,入眼皆是重巒疊嶂,連綿起伏的群山。
柳笙微微動了動身體,隻覺得渾身酸痛難忍,身上的酸痛仿佛在提醒她,昨日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你醒了?”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
柳笙循聲而望,發現孤臨微微低垂著頭,靠在一株老蒼木下。
“孤臨!”柳笙起身,挪步到孤臨的身邊,孤臨臉色白的不自然,嘴唇上還留有幹涸的血跡,她伸出手想去碰他,卻又停在半空中,她生怕她動作不當,眼前這個虛弱的男子便會倒在她的麵前。
她還是收回了手,皺眉問道,“你,你沒事吧?”
孤臨的目光直視著前方,“這裏四麵環山,你我如今身處腹地,恐難以出去了。”
柳笙一時間沉默了,半晌,她抿了抿幹涸的嘴唇,黯然道,“我竟未想,我居然還活著。”
“我不會讓你死的。”孤臨想起昨日她一躍而下,至今憶起,仍覺得胸口發緊。那瞬息之間,他隨著她一同躍下懸崖,水浪洶湧,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但他還是在萬千波濤之中找到了那一抹綠色的身影,幾乎是拚盡了全力抓住了她的手。
他將她護在自己的胸口,胸前的女子已經昏迷,他的手臂緊緊環住這個虛軟無力的身體,生怕洶湧的潮水將他懷中的人兒卷走了。
他隻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凶猛的水流不斷地撕扯著,隨著水流一路而下,不斷地撞到岩層礁石,渾身劇痛讓他抱著懷中女子的手有些顫抖幾欲鬆開,一咬牙,又緊緊環住再不鬆手。
他疼的快要發瘋。
終於在他幾近昏厥之時,在波濤之中緊緊攀住了一塊礁石,挪著沉重的身體爬到一片淺灘之上。
柳笙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聽見她細若蚊吟聲音,“孤臨謝謝你。”
孤臨一瞬間的怔愣,忽而覺得胸口猶如火燒,隨即咳出一口血來。
“你怎麽樣?你好像受了很重的傷。”柳笙心急如焚,她望了望四周,群山環繞猶如牢籠,“難道這裏真的沒有可以出去的路了嗎?”
孤林搖了搖頭,說道,“唯一的出路,就是我們眼前這條通往集市十裏湖的水路,但是湖長十餘裏,水流湍急,想必我們在半路就已經被沿途的礁石和水流給撕地粉身碎骨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殿下應該已經知道我們遇險之事了,他應該會派人來搭救我們。”孤臨頓了頓,略顯猶豫之色,“隻不過,十裏湖支流縱橫交錯,綿延不絕,也不知如今我們身處何處,讓他們無從找起,怕是我們需要等待一些時日才能出去。”
“蘇頤……真的會來找我們嗎?”鬼使神差地,柳笙如是問道。
孤臨抬眸看她,“你是王妃。”
柳笙在他黝黑的眸子裏看到自己的影子,灰敗不堪。她不知為何隻要一想到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個名字,就覺得心中惴惴不安。
孤臨忽然說道,“入夜之後,成群結隊的豺狼會出來覓食,我們必須得在日落之前躲進山下的岩洞,封死洞口,否則我們將是他們今晚的獵物。”
柳笙是知道豺狼這種動物的,他們基本都會出現在有林的山地和丘陵,一般都是集合成群出沒,傳聞豺狼在遇到獵物時會四麵八方一起進攻,抓瞎獵物的眼睛,咬掉他們的耳鼻,撕開皮膚,然後分食內髒和肉,凶殘無比。
想到這裏,柳笙有點毛骨悚然,“這裏會有岩洞嗎?”
孤臨望著不遠處的山嶺道,“這裏有很多天然的洞穴和岩石縫隙,不過半裏之地。”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找一個岩洞吧,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你看起來……好虛弱。”
柳笙站起身,但發現孤臨依舊席地而坐著,背靠著一株老蒼木,許久不見他動作,柳笙問道,“怎麽了?”
半晌,孤臨才緩緩道,“我被礁石撞斷了腿上的筋骨。”
柳笙深吸了一口氣,眼睛裏一股熱泉控製不住湧上,右手緊緊抓住了衣角又緩緩鬆開,“對不起。”
柳笙這才發現,孤臨一身玄服之下,腿上用撕下的衣料將木枝捆綁固定,一雙腿不自然地筆直著。
“我背你過去。”
良久無言。
孤臨又咳出了一口血。柳笙覺察出異樣,在他的身邊坐下,焦急問道,“你還傷了哪裏?”
他沉默不語,低頭輕咳,兩道淩厲的長眉微微皺在一起。
柳笙竭力抑製住顫抖地聲音,“如今你我同患難,你又何故還與我隱瞞什麽!”
他抬起墨黑的眸子,沉凝望著她,“有四枚箭鏃斷在我的後背。”
柳笙的手顫了顫,孤臨身後的箭鏃,必定是他們在落英山頂遇襲之時,在一輪又一輪的箭雨之下為了護全她所中,至此她才得以在從那麽高的懸崖上跳下而僅受了些皮外之傷。
在礁石的撞擊和水流的撕碾之下,箭杆斷裂,隻留下箭鏃殘留在血肉之中。
如今想要去除深埋在血肉中的箭鏃,隻能又生生地劃開傷口,再一一取出。
她雖不懂醫理,但卻也知道,若是金屬物殘留在體內,必會引起排異反應,造成感染,甚至重金屬中毒。
平時她連醫院都不敢去,不敢看到一些血肉模糊的場麵,如今若是讓她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身上,取出幾枚斷在裏麵的箭鏃,她不免畏縮。
但柳笙仍舊堅決道,“你幫你取出來。”
孤臨微微一愣,蹙眉道,“不妥。”
“有何不妥!”
“你是王妃,君臣有別。”孤臨頓了頓,“臣下在王妃麵前寬衣解帶,恐有失王妃清譽。”
“如今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胡謅那些繁文縟節,我隻把你當成共患難的夥伴,現在沒有君臣,也沒有男女之別。”
孤臨別過頭,未發一言。
柳笙黯淡的聲音響起,“事到如今,我們生死都是個謎,也不知蘇頤什麽時候能找到我們,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若是我們一直沒有被找到,我們不是餓死就是被豺狼吃掉。我們更需要互相依靠著,才能活下去。”
她又道,“你是為了我才受的傷,這份情深義重,無以為報。若是你不在了,我也不會苟活。”
孤臨神情微閃,似有動容,柳笙又繼續道,“一起活下去,或者一起死。”
山風浩蕩,孤臨的滿頭青絲在身後紛飛不止。
“有勞。”他沉聲道。又從胸前摸出了一把短匕,放在了柳笙的腳邊。
柳笙顫悠悠地拿起,竟覺得這把短匕有千萬重。正當她抬手想要解下孤臨的衣衫,孤臨打斷了她,“我來吧。”
說罷,他解開係帶,拉下衣襟,露出一方寬闊的肩背。
他的背上,布滿了許多傷痕,幾個中箭的傷口已經被湖水浸泡地發白,再細看傷口內裏的肉卻已經隱隱發黑。
這個不知扛著多少重任的肩背,竟找不到一塊好肉,新傷舊傷都縱橫交錯爬滿了他的背,她隱隱能知道,眼前的少年,他的一生都是從怎樣的刀光血影中走來。
許久未見柳笙動作,孤臨淡淡問道,“怎麽了。”
“我怕我掌握不好力道,弄疼了你。”
“無事。你大可無需顧忌我。”
她深吸一口氣,將刀刃抵在了他的傷口上,小心翼翼地滑動,切開一道口子。鮮血從她的刀口流了出來,猶如蜿蜒的紅色蜈蚣,一路而下,染紅了她的裙擺。
箭鏃陷得很深,柳笙幾乎摸不到它,不得已隻能再次劃了一道更深的口子,才得以緩緩將那枚身陷在血肉中的箭鏃取出。
那枚箭鏃掉下來的時候,柳笙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不知不覺中,額頭滲滿了汗珠。
“疼嗎?”柳笙輕聲問道。
孤臨淡漠道,“無礙,繼續。”
他背對著她,柳笙看不到他的表情。看著他紋絲未動的背影,柳笙又一咬牙,劃開了第二個傷口。她手握短匕的手,已經被她捏地發紅,當取出所有的箭鏃之時,柳笙如釋重負。
她極力克製住自己的心緒,但末了,再抬頭時,臉上已然多了兩道淚痕。
她到底還是紅了眼眶。
孤臨看著她,一時竟有慌亂。
良久,隻得淡淡道,“我沒事。”
柳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見自己的“手術”似乎還比較成功,不由得噗嗤一笑。她抹了一把眼睛,咧著嘴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看到孤臨皸裂的嘴唇,又起身來到水流邊,捧了一手心的水,遞到他的嘴邊。
孤臨似乎一愣,他看了一眼眼眸裏閃著光的女子,低頭抿了一口她手心的水。
清涼的溫度,一路滑向肺腑之處。
清甜的水中,仿佛帶了少女的幽幽的清香和淡淡的溫度,那種不曾有過的慌亂,竟驚得他不敢再去喝第二口。
他看著女子笑靨如花,一時失了神。
碧水山澗,倒不失為一片水軟山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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