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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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放眼看去,飯店大門前此刻正停著一輛四輪轎車。車頭隨著一腳急刹車,直直悶死在飯店門口的一根柱子前。陳光堯雖是高度近視眼,卻也看得真真的。經他目測,車頭距離木柱下的石墩,絕對不足一掌之寬。更甚的是,剛磨出來兩道黑色輪胎印從車尾往外延伸了少說有四米之長。哪怕到了這一刻,隱約間還能看到上麵有一絲絲黑煙在飄蕩。
隨著一腳油門,發動機像雷鳴一樣咆哮著。再一聲尖銳刺耳的刹車聲響起,那輛車子已經完美地倒進停車位裏。陳光堯不禁搖頭一笑,暗暗感慨到:“這幫富家子弟的生活,還真是自在。”
驀然的,陳光堯想起一句話來——“幹一天活,其實不是幹一天活那麽簡單。幹活掙錢了不說,最關鍵的是——沒時間到處跑著造事情、花錢了。”說這句話的是張樂天還是劉洋,陳光堯也記不得,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太久了。但肯定的是,絕對是那兩位土豪家的二世祖。
開車那人的姿態,真是和劉洋像極了。兩個人都是那樣,躁動之中帶著幾分估摸。那些平平淡淡的事情在他們這類人手裏,也會被搞得雞飛狗跳膽戰心驚。誰也說不清他們到底是遊刃有餘的自信,還是勉勉強強的驚慌。回過頭來看了眼徒弟,突然間陳光堯發現他身上的影子竟是那麽熟悉。
恍恍惚惚,陳光堯回憶起了十年前。十四、五歲,初三,那是陳光堯第一次輟學,為期小半年。原因很簡單,一手把他帶大的姥爺,終於看不住他了。那會的他沉迷網絡遊戲,為了泡在網吧,一逃就是兩個月的學。更甚的是,那時他手裏哪怕隻有一塊錢,哪怕沒東西吃,他也會挨著餓去網吧玩會遊戲。
那個夏天,陳光堯又遇到了張樂天。兩人的關係從普通朋友,變成了狐朋狗友。往後的時間裏,他們又一起認識了梁芳。伴隨著那些生命中的過客,他們在網吧裏坐滿了整整一個暑假的通宵。
想到這,陳光堯“嗤”地一聲笑了。他記不起那年的那些細節,更不知道哪裏值得自己開心。隻是隱約記得,暑假之後,他被舅舅安排去學習幼師。幼師,說起來男孩學這個不大好看,但是幼師學校絕對是每個少年的夢想。因為在那裏,無數鮮花寂寞地盛開著,卻無人理睬。
在那個美妙的地方,陳光堯的行為很是瘋狂。他從第一堂課開始,足足睡了兩個月。然後被張樂天以及那兩個狐朋狗友挑動,也了退學。想到這,臉上掛著一抹微笑的陳光堯似是無奈地搖了搖頭,並暗暗感慨到:“要是當初學習態度端正點,也不會到現在還沒牽過姑娘的小手!”
那年的陳光堯,或者今天的他,都沒有讀懂學校與國子監的區別,也沒有讀懂兩者的意義。他隻知道,從那天開始,他自由了。十五歲的他,掙脫了八年龍夏補助教育,掙脫了那個代號“監獄”的溫暖學堂。在那一刻,他覺得他終於自由了,再也沒有束縛。
往後的他,就像開疆野馬奔騰了好一陣子。他和張樂天一等狐朋狗友住在網吧裏,並且又再度結交了不少狐朋狗友。劉洋,他就是那會認識的。他還記得一到夜半,幾個人就傻嗬嗬地跑到網吧門口,對著樓上大喊“風往北吹”。偶爾他們也會打個賭,玩石頭剪刀布,輸的站網吧外麵大聲吼唱《征服》。那時候,他們逢年過節也不曾離開,並將那個網吧稱作“最親的家”。
那段時間,陳光堯有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喝醉,第一次喝吐,並第一次出入娛樂場所。當然,也有一些畫風比較小清新的橋段,例如爬爬山、玩玩水,以及打紙牌輸的喝醋、喝桶裝水。陳光堯還記得有一夜,他們幾個人玩紙牌玩了整整一夜,硬生生喝了快八大桶水,那天還是他第一次喝水喝得要吐。
記憶中最瘋狂的一次,還是那次三天四夜不睡覺。他們幾個一起,坐在網吧三天四夜一眼沒合。後來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感覺,陳光堯到現在還隱隱有些印象。他記得人一躺在床上閉上眼,就感覺整個身體一直在高速向後倒去。頭暈、目眩、惡心、反胃,各種不良症狀更是頃刻間風風火火攻城略地般占據他整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身體。大腦也竭力地亢奮,那一覺他睡得真是好不容易。等他醒來,就是三十個小時後的事情了。
其實陳光堯也有過夢想,也往那裏行動過。可惜他的年少時光,雖然波折卻也算是溫暖,終究對人情世故理解太淺了些。加之手中又沒有什麽籌碼,也不足夠自信,對於那些可見的機會,他再也沒有拿出過退學時的魄力。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說做無知者無畏,對此,他不以為然。他雖然什麽也不懂,但依然覺得自己注定不平凡,依然天真地覺得幸運一定會降臨在自己身上。他照著虛構小說的情節,先在這裏做服務生,然後又跳到那裏去做服務員,就是想靠著運氣遇到機遇、遇到貴人一飛衝天。想到這,陳光堯瞟了一眼他那個徒弟,又是無奈地笑了笑。
後來,被老爹安排學廚時,他爺倆最後定了個三個月的約定。那個約定是初生牛犢最後的狂妄與倔強,也是身為人對平凡的強烈不甘心。約定內容倒是很簡單,就是:如果三個月內陳光堯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成就些事情,那他就聽老爹的去學廚……可歎三十年河東,在這條路上,時間一晃就是七年。陳光堯記不得那段彌漫著腐朽氣息的青春歲月有多久,他隻知道他來堂哥店裏學廚的時候,已經十七歲過半了。
掐指一算,自打姥爺沒了後,陳光堯在這兩個年頭裏,隻在家待了滿共不足七天時間。現在也不知道那群狐朋狗友都怎麽樣了。想起昨夜他們打來得幾十個電話,陳光堯雖然沒接到,但還真有點小溫暖、小感動。
“陳光堯,恁大爺哩!”
恍恍惚惚之間,陳光堯仿佛聽到了有人在叫他。而那些聲音竟是那麽熟悉,隻是,他並沒有抬頭。曾經他也激動過、也期待過,可結局都隻是失落。而現在,他的目光才剛從窗外收回來,那群家夥哪能來得這麽快。七年,有兩千五百多個晝夜,而他在家的日子卻不足百天。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內心深處有多想家,竟是又生出了這樣的幻聽。
回頭想想,上次回家還是去年夏末。來去匆匆的他,甚是沒有時間和親友們聚一起見個麵。當時深夜裏,他才擠出一點時間,找了離他家較近的張樂天。記憶中,兩個人碰麵那會,已經半夜十一點多了。他們兩個找了地方點了些雞翅,還有羊肉串、魷魚串,再帶上兩盤涼菜吹了幾瓶啤酒。時間很快,他記得當時沒聊兩句就到半夜兩點了。放從前,他們可以肆無忌憚、更可以通宵達旦。隻是那天他不得不轉身回去,因為他回荊武的班車定在第二天早上九點,並且當晚就要繼續投身工作。
第二天一早,陳光堯著實又被這群家夥給驚喜了一把。他早上七點打開家門,竟是發現門口已經站著一人。那人是一女子,名為梁芳。據說,那天早上,張樂天做事沒時間來。而梁芳則親自駕車,把陳光堯從潁川小縣送到了中州市火車站。
“師父,外頭有人叫你!”徒弟的話打斷了陳光堯的思路,他這才抬頭往窗外看去。窗外此時正站著四人,他們對著廚房指指點點說說笑笑。陳光堯看得見,卻看不清那些人的麵容,隻得又回過頭來一臉疑惑地看著他那徒弟。
“嗯,肯定是叫得你!”徒弟眼神堅定,一臉真誠地看著陳光堯。正巧手中無事,陳光堯三五大步走出廚房來到飯店門口。
街燈如龍對峙在大道兩邊,而兩撥人的目光也在店門前相接。等看清了四人的音容相貌,陳光堯內心中止不住的震驚與興奮。他瞟了一眼剛剛在飯店門口急刹車的車子,這才明白了始末。中州市的車牌上掛著一串陌生而又熟悉的數字,那是劉洋的車子絕對沒錯。剛剛看到門口那一幕,他還想到劉洋,沒成想還真的是他。
目光真切,從幾人身上一掃而過。張樂天和劉洋那是又黑了一個膚色,本就瘦黑的他們更加像是火堆裏扒出來得柴火棍。李明還是李明,一米八三的個子,頂著一張白淨的臉。隻不過可能因為當兵三年,年少時鋒芒畢露的傲氣,已經淡下許多。梁芳變化倒是不多大,那張充滿自信的臉上依舊不施半點胭脂水粉。擁有這樣自信的女子,在這世上大概尋不出第二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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