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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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遠在他鄉身是客,縱使繁華、縱使美景,終不是家。在這個距離潁川老家八百裏的荊武,看著這群昔日的狐朋狗友聚在一處,陳光堯隻覺得腦袋有點發懵,眼裏似乎被風吹進了沙子忍不住動容。他摘下頭上的迷彩布帽,露出已多年不曾改變造型的三七分烏發,抬起胳膊借著擦汗的動作閉目想把眼淚給壓下去。
陳光堯剛抬起胳膊閉上眼,不知怎的,就感覺腳下猛地一空,整個身子也往地上摔去。一臉驚慌的他連忙調整身子,盡量使得自己不會被摔太慘。
……
“哎,哎!我說恁都多大的人了,還玩這個,別鬧了!”陳光堯發現自己被這群損友抬起來後,語氣中有一些無可奈何。
看陳光堯臉上透著無奈的燦爛笑容,那三位大漢心中還真有點小糾結。他們借著糾結的勁頭,頭也不回地抬著陳光堯來來回回在飯店門口那棵樹上撞了十好幾下。這看在梁芳眼裏,也是一陣心疼——那麽可愛的小樹,萬一被玩折了可咋辦。
“光仔,你知道吧,為了來荊武給你扔河裏,俺這一天的事都能拍個電影了!”當兵三年,李明越發耿直。但耿直的他偶爾也會開一些黑色幽默,例如現在。若是來結算恩怨,他們怎麽會簡單鬧一下就罷休。
“哎哎,我說你們過來,咋也不先打個電話說一聲。”陳光堯一邊感動,另一邊又很迷茫。雖然他看到了昨晚的來電,但他並沒有接到,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年輕人,你可以哩啊!你這演技真不賴,沒得說!唉……可惜了!”張到:“這人也怪帥,當初要好好上學報個影視學院啥的,說不定現在四大天王也就都過時了,俺幾個還能跟著你沾點光。嗯……你別說,這樣一盤算還真是虧!”
“啥,啥情況啊?”陳光堯一臉迷茫,回想著幾十個未接來電,他隱隱覺得這中間好像少了些什麽。
“演,接著演!”劉洋也不看人,默默掏出一盒煙來。略過不吸煙那三位,直接給陳光堯遞過來一根。
“你們到底說得啥啊?”陳光堯接過煙,看著他們臉上的微笑,也若有所思地笑了起來。
“這波演得不錯,我給你打滿分!”語重心長的語氣,是李明對陳光堯的肯定。隻是這麽一弄,陳光堯更加找不到頭緒了,眼看著這樣下去再聊半天也聊不到頭,索性他就一轉話題,說到:“哎,算了,不問你們了。還沒吃飯吧,先進去再說吧。”
給幾人引進店中,找了個雅間坐下後,陳光堯退出房來借上廁所的功夫請了個假。估摸有好幾分鍾功夫,陳光堯才終於又回到房間裏。
“想聽聽俺今天的事兒不?”看傳菜員記完筆記退出房帶上門後,梁芳的語氣變得頗為調皮。
“說起這個,我就想給你扔河裏喂魚去!”陳光堯目不轉睛滿懷期待地看著梁芳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卻聽到了劉洋故作生氣的語調。比起這個小幽默,劉洋後麵那些話,讓陳光堯打從心底裏吃了一驚。隻聽劉洋話鋒一轉,說到:“俺五個大半夜不睡覺,跑了百十裏地到中州火車站去接你……結果哩,大半夜晃悠到大天明,繞潁北鎮上喝了碗胡辣湯就回家了。你別說,胡辣湯還是潁北鎮的有特色,好喝!那的包子味也不賴!”
直至此刻,陳光堯才猛然驚醒。原來,三星期前他說過要回去的。當時陳光堯還問過他們,有沒有去車站接他的。結果有人回應要接屁,有人要接錘子,還有的要忙著去接小花。簡而言之,反正就是沒有人有空去接他。後來假期沒批下來,也就沒回去成。如今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天,他自己也把這一茬給忘了。隻是萬萬沒想到,這句話卻被他們記在心裏。聽了劉洋這話,陳光堯淺淺一笑蘊含萬千。
“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實胡辣湯我還是喜歡呂家的,雖然肉沒他們多,但是味道舒服!”
“孩子乖啊,二半夜哩,俺幾個查了班次,一趟一趟跑出站口等著!你知道不,出站口那有個檢票的小姑娘!她都快跟俺幾個混熟了!”張樂天臉上的笑容,極是燦爛。
陳光堯這群人入社會太早,沾染了不少不良習性。男人哥們間,口頭上想彼此做對方叔叔這種事,他們學得那叫一個透徹。隻是玩笑歸玩笑,陳光堯也是真沒想到,二十多天前幾句半似玩笑的話,竟活生生演變成一出烽火戲諸侯。陳光堯不知道中間都發生了什麽,但以他對張樂天、梁芳的了解,望風捉影這種事本不應該發生。或者說,哪怕是真的,他們倆也不會就這麽輕率的相信了。畢竟他們在一起,沒少開“狼來了”這種黑色幽默。
“你可拉倒吧!是你,和,小姑娘混熟了,別帶上俺仨!”李明義正言辭,指出張樂天句中錯誤。
“嗯,小明同誌,我懂你,當兵幾年練就神功不好女色!沒毛病吧?”張樂天眼睛直直看著李明,透著一臉壞笑。
“這你不是早就領教過了?!”麵對張樂天的調戲,李明的眼神也頗為曖昧不清。李明在旁人麵前雖然不善言辭,但在張樂天這,半葷不素打諢罵笑卻也是家常便飯。數起這倆人的鬥嘴史,怕是已經有十年之久。而這一切,都起源於一次初中的分班分座。
“這些都不是經典的,最經典的是俺剛上高速,發動機皮帶竟然斷了……”劉洋接著上話,繼續說著。隻是話還沒出口,自己卻先笑了起來。
“更厲害的是,那個皮帶竟然隻斷了半邊!還剩這麽多,差點就該叫拖車拉著走了。”劉洋邊笑邊講邊喘,看得陳光堯也是一樂。哥們們湊在一塊,永遠都是那麽輕鬆自在。
“你以為這就沒了,這其實隻是個開始!”梁芳麵帶一抹微笑,語氣格外淡定。
“下高速公路換皮帶,在外地啊,俺幾個就看著導航儀。”劉洋的語氣突然變得平靜到不能再平靜。不等陳光堯疑惑,這家夥的語調就變成了咆哮。隻見劉洋麵帶笑容吼到:“看著導航儀啊!俺跑了好幾家,是好幾家啊!竟然都是假修理廠!好坑啊,有沒有,有沒有!”
“前前後後,咱繞了差不多有一百裏地吧?”誰還不是個表演家,沒等陳光堯還沒回味過來,劉洋的語氣就已經恢複平靜。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愣是被他講出了一股單口相聲的味道。
“不止一百裏吧!當時我看導航,我記哩第一圈好像就六……十多裏地了!”張樂天微皺眉頭思索著。
“也可能,反正差不多!要說最厲害的,還是到荊武那會!你知道不,一下高速公路我開著車啊,都懵了!那街上啊,到處都是水。對了,還有倆小點的車在漂,真的在漂!你看看,我拍得還有視頻!”說話功夫,劉洋已經在手機上找好視頻,給陳光堯遞了過來。
……
“那邊好多大街都淹了,俺開始也不知道。走走這條路,水堵了。換成那條路,也水堵了。梁芳看新聞俺才知道,原來高速路口那邊雨太大積水了。你不知道到這邊有多作難,俺問了一路的路,一下繞了大半天,要不是這早就到了!”不知是當兵三年的緣故還是因為別的什麽,除了和張樂天嘴上掐架之外,李明的玩笑話是極少的。
靜靜聽、靜靜看,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講述著一路上的遭遇。那滑稽的肢體語言,和那誇張的麵部神情,都是那樣地熟悉、那樣地讓陳光堯感覺溫暖。陳光堯很慶幸有生之年能交得這樣一群朋友。縱使是彼此相互影響,走上了一條叛逆、墮落的路,他也不曾後悔過。
忽然地,陳光堯好像想起了什麽,不禁張口問到:“我剛想起來,剛才洋仔說恁是五個人去得車站?”
“還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小傑。”
梁芳這平淡的一語,就像是大腦的神經開關一樣,瞬間讓陳光堯想起了很多很多,不由得感慨到:“上次跟小傑打電話,應該是過年的時候。他現在咋樣了,恁還有聯係沒?對了,還有六子和狗?”
“小傑乖孩子一個,請不下來假,沒來成。折騰大半夜,他今還得苦著臉去上班。六子跟狗嘛……你也懂我,我不想背後說人家壞話。簡單點說,六子現在還借你多少錢,我不知道。那家夥因為幾千塊錢,在我麵前耍了一整套幼兒園級別的連環回馬槍,我就笑笑。現在,劉洋和我俺倆都沒再搭理過他。狗的話,這個不知道該咋說了,讓我想想啊……”說到六子時,張樂天收了笑容一臉平淡。隻是聽到這話,陳光堯心裏卻凉了一半。以張基本可以確定,這兩個人怕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什麽交際了。
還記得曾經有段時間,張要戒髒話。但口頭禪這種東西那哪是說戒就戒得掉的。在陳光堯記憶裏,因為這事兒張樂天還打了自己三個大響耳光。而起因是那之後三個月的某天,張了一句髒話。在那一刻陳光堯才發現,張過髒話。這個常年頂著腹肌大冬天能在零下十度環境下衝涼水澡的男人,在人前嘴上總是掛著玩笑話。但在陳光堯看來,他的玩笑話中總藏著一股莫名的劍鋒。
回頭想想,現在這個身高一米七多體重卻不到一百二十斤的瘦子,他讓人驚訝的從來都不止是這些。如今的張樂天,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土豪家的傻兒子。他現在的心念、理智,總能在不經意間讓陳光堯驚到,尤其是那春裝下多年不變的六塊腹肌。
至於六子這個人,他算不上能說道,但嘴上功夫絕對是有的。隻是那個水平,也就能哄哄向往愛情並憧憬未來的小姑娘,又或許是那些向往兄弟情深且涉世尚淺的小兄弟而已。陳光堯一早就進了社會,人情冷暖看得自然也比那些乖孩子多一些。對於六子,他是知道的。至於借錢給他,那是因為他們玩了很多年。陳光堯當做朋友的也就這麽幾個,所以格外珍惜。根據陳光堯的性格,隻要六子開口,陳光堯也不管六子還是不還,或者還欠了多少,有錢總是會給他的。隻是當張樂天提到“連環回馬槍”這個詞的時候,陳光堯也想起了一些往事,心裏不由得猛地疼了一下。
“不知道該說狗這個孩性子烈,還是該說他不厚道。反正吧,他給六子‘牆腳’撬了。起因是啥我不知道,關於六子的事,我也懶得問。”張樂天閉著眼,不斷用左手的大拇指和中指在眼、眉上輕輕揉按。看著那經久不退的黑眼圈,陳光堯估摸著這家夥近來節目應該蠻多的,怕是又沒少熬夜。
六子和狗是發小,從光屁股一路玩過來。比感情,陳光堯嘴上不說但心裏清楚,他們倆確確實實要比和旁人親上一些。陳光堯也實在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能讓狗去挖六子的‘牆腳’。
“玩心眼,不玩就行了。他有他的錢,跟咱有啥關係。再說了,一塊玩,你見他結過一回賬?來吧,喝咱的酒,說那些幹啥!”覆水難收,劉洋的態度再明顯不過。紈絝的劉洋也是村溝溝裏的小型富二代,他不是在乎錢,而是在乎他和人掏心掏肺,別人卻仿佛看傻子一樣待他。畢竟感情這東西總是相互的,就算不求回報,也受不了別人陰上一刀。
陳光堯咧嘴苦笑,以前天南地北,朋友們已經走散了好多個。日後裏,這群一道玩過來的人中,怕是又要再少上一人了。
“乖乖,連口菜都不墊你就拿酒杯,今是又想躺地上軲轆出去哩吧?”話題在張變就變,陳光堯也不知道他這是淡然,還是剛、義難休。陳光堯隻知道,劉洋和張樂天風輕雲淡的幾句話,把他的心情弄得跌遝起伏。看兩個人開心的眼神,陳光堯也跟上他們的節奏,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有些酒甜,有些酒香,還有一些酒暖人心、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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