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變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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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鑾一番死纏爛打最終無果,不過一路上看見的鬼差鬼吏看見她倒是異常尊敬,膽子大的會上來打招呼,膽子小的直接繞道而走,這簡直是她九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禮遇。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卿鑾不免有些唏噓,如今這難得的優待還是沾了別人的光,想身心舒暢一次都快活不起來。
    不過這些曖昧又畏懼的表情是什麽鬼,卿鑾瞪了迎麵走來的小鬼一眼,後者頓時嚇得散成了一團黑煙。卿鑾心中默念,簡直罪過。
    “這種無名小鬼是附在畫中吸人生氣的孤魂野鬼,散了便散了。”賀延寧算是看出了她的內心戲,也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地安慰了她一句。
    顯然卿鑾並沒有接受到安慰的覺悟,依舊耷拉著腦袋一片高糊的景象中走著,嘴裏念叨著:“我怕是快瞎了,什麽都看不清。”
    賀延寧:“……”
    “也不知道這霧什麽時候才能散掉。”卿鑾伸手探了探,這霧氣捏在手心裏簡直就像一團粘稠的液體,也難怪乎這裏的景象會模糊到隻剩下一個虛影。到底是怎樣的記憶才會叫一個人這樣排斥回憶,而且摘星閣中掛的這幅畫跟莫寧或者扶袖又有什麽關係呢?這畫竟是同時承載了他們兩人的記憶。
    “後來發生的事情,大概也不會是你想聽到的。”賀延寧沉吟,顯然他是知道前因後果的人。
    卿鑾這時也不想去糾結他是怎麽知道了,道:“可扶袖終究是變成了害人不眨眼的鬼,而莫寧也娶了別人,甚至連自己的姓氏都改了。”
    聽到“害人不眨眼”幾個字時,賀延寧有意無意地笑了笑,“不過是報複罷了。”
    “報複?”扶柳城中意外死去的人果然不是死的平白無故,如果隻是靠吸取活人的精氣來維持鬼的法力和壽命,對扶袖這樣的人來說或許過於膚淺了。她生前即便是遭到了那樣的待遇也沒有發生什麽性情大變的事情,反倒是善良到讓她有些心疼。那麽後來發生的事,怕是終於摧毀了她的信念吧。
    “當時莫寧根本沒有走掉,若是他直接上京趕考了,那麽也就沒有後來發生的事了。”賀延寧說著,腳下卻是一步不停的往前走。
    卿鑾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兒,隻是想聽聽後麵的事情,沒有絲毫猶豫就跟了上去,“到底怎麽了,你快說呀!”
    看她好奇地樣子像個孩子一樣,他不自覺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竟有一絲溫柔:“莫寧上京趕考斷不會空手而去,錢財被人偷了不要緊,可帶著的一箱書卻是他視若珍寶的東西。當時那些裝貨的箱子並不大,一個箱子隻夠他一人容身,他便把書籍放在另一個箱子裏,打算到了目的地再取回來。哪知中途出現了扶袖這樣的意外,他竟把那箱書忘得一幹二淨。剛離開摘星閣沒多久就折回去找書。
    他對摘星閣根本就不熟悉,更不要說是找一件東西了。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他的那些書了。那些書像垃圾一樣堆在角落裏,那時他便知道他偷偷藏在商隊裏的事情瞞不住了。鴇母以為是那商隊偷工減料,以不值錢的破書來充當貨物,轉身便尋到那商家質問。商家當然是咬定了那批貨物沒有任何問題,那麽問題就隻能出在負責驗貨的扶袖那裏了。丟了兩箱貨物不重要,重要的是,關於那批貨的秘密絕對不能泄露出去。”
    “那批貨到底是什麽?”卿鑾和賀延寧剛到這裏是就是呆在裝載貨物的箱子裏,當時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曼陀羅花的香料。”賀延寧突然站住腳,“接下來的事情,你可以自己看了。”
    卿鑾跟著他停下,方才一直專注地聽他講,倒也沒有留意周圍的變化。現在一看,竟發現周圍一下子清晰起來,視線裏出現的便是發絲淩亂唇邊帶血的扶袖。
    顯然她並有說出有關莫寧的事情,看來是要生生背下這盜取香料的罪名。
    曼陀羅花的香料名貴,普通人家大多是用不起的,所以更不知道這香料有什麽作用。青樓裏用這種香料一來是可以調情,二來吸入時間久了便會產生依賴效果,客人次數吸多了,下次便會情不自禁地往這裏跑。這樣一來,生意自然好。不過曼陀羅毒性也大,是不能在市麵上流通使用的。摘星閣暗地裏做這種勾當,自然要小心翼翼。
    如今足有兩箱的香料不翼而飛,摘星閣勢必是要弄清楚這香料的去向的。
    “你這小賤人,勾引男人沒半點本事,做這些手腳不幹淨的事情倒是利索的很!”鴇母揪住扶袖的長發把她拽到自己跟前,一個巴掌扇了上去,扶袖那張白皙的臉上頓時浮現了五條鮮紅的指印。
    扶袖顯然是不知道那些香料的用途的,她身價低自然是用不起那些名貴的香料的,閣裏也從來沒有發過那種香料給她,此時她隻當是丟了一些貴重的東西。她不是第一次被鴇母打,心想著熬過去就好,沒必要連累莫寧那個無辜之人。他要是有膽子敢偷箱子裏的東西,也就不會淪落到連個盤纏都沒有的地步了。
    對她拳打腳踢的鴇母見她半天不吭聲,沒了興致,“你若是不說出那批貨的下落,你他媽的就別想活著走出這個門!”鴇母憤怒地摔門而去。
    見鴇母走了,蜷縮在地上的扶袖艱難地翻了一個身,口中咳出了血。她看著地上的血愣了愣,沒來由地笑了一聲,水光瀲灩的眸子裏有懵懂的色彩。
    窗戶那邊傳來了極輕的叩擊聲,她房間的窗子在二樓,原不可能會有人在那裏敲窗戶的。但她還是擦掉唇邊的血跡,迅速用腳將地麵上的血跡蹭了蹭,隨後拆散發髻用長發掩住臉上的掌印,這才去開窗戶。
    窗子一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傻乎乎的、少年的臉,她有片刻的遲疑,不過很快就明白過來,這大概就是那個倒黴的小書生。
    “你怎麽回來了?這麽高的樓你怎麽爬上來的?”原本一片疑惑的眸子此時終於清晰起來,看來她還沒把她給忘了呢!是了,才分別了這麽一會兒,哪有忘性這樣大的人。她心中如是安慰著,可那種乍一見到他的陌生感,還是讓她心生恐懼。或許下一次,再見到他的時候,她就真的把她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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