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發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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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姷拿過一旁的鑰匙將他身上的鎖鏈打開,他一直高懸的手終於被放了下來,但手腕仍銬著沉重的鎖鏈。
林姷說:“鑰匙在林業深那裏,我打不開。”
下一刻,高煥忽然將她摁在了地上,翻身騎在了她的身上,他帶著鎖鏈的手緊緊的扼在她的咽喉上,他的眼睛裏遍布血絲,像是一頭急於嗜血的狼,身體也在發抖戰栗。
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他要殺了她!他恨死她了!”
林姷卻非常的平靜,她的眼睛裏沒有一絲的恐懼,也沒一絲的驚恐,她的目光平靜幽深。
高煥的身體不斷的發抖,低垂著頭,扼著她咽喉的手時緊時鬆,就像他此刻掙紮矛盾的內心。
她的脖子非常的脆弱,他其實隨時都可以一把掐斷。
林姷已經有些喘不過氣,她的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出於本能的掙紮,就在她的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高煥忽然又鬆開了她,新鮮的空氣重新湧進了鼻腔。
高煥從她身上起來,坐在了一邊的矮案旁。
林姷撫著胸口喘息,而後看著他冷冷地道:“為什麽不殺我?”
高煥的手肘搭在膝蓋上,頭低了低,啞聲道:“我得了瘟疫,殺了你,我也會被封死在石室。”他咬了咬牙,狠戾地道:“我一定要活下去,還有你,我遲早都會殺了你。”
林姷兀自笑了笑,道:“好,你可一定要活著。”
……
石室外許久都沒有動靜,林姷心裏漸漸翻湧起了不安。
高煥也看出了她的不安,冷笑道:“怎麽,怕他把你我都封死在石室裏?”又道:“這樣你豈不是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進來,這筆買賣不劃算。”
林姷有些不悅,道:“我說了,這並非是買賣。”
高煥道:“你要我怎麽相信你?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話,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不斷地將我引入陷阱。”
林姷道:“我說過,你要是想活下去,現在能信的隻有我!”她的聲音帶著怒意,甚至有幾分像是在對他吼。
高煥再沒有說話。
石室的門終於開了。
是趙丹,趙丹先丟進了兩件厚羊皮外套,然後是幾把燃燒的艾蒿草,說道:“姑娘請出來吧。”
林姷遂和高煥披上大厚羊皮外套出去。高煥身上的鎖鏈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冰冷的聲響。
趙丹一直將他們帶到後山的土屋前,說:“每天早上我都會來送藥材和食物,事出突然,屋裏雖然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但還是有些簡陋,道兩位就先將就住下。”
林姷說:“好”
趙丹走後,林姷便和高煥將羊皮外套脫下扔在了一旁。
這土屋雖然簡陋,但好歹周圍山清水秀,屋前還有一條小溪水,這地方非常偏僻,林姷小的時候常常來。
高煥始終是一言不發,他是實在病的說不出話來了。
走到屋子後院,林姷才發現還有一個老翁,老翁正坐在小胡床上煎藥,藥味很濃,不用走近就已經聞到了。
林姷道:“老先生是?”
老翁說:“新野文翁”
林姷著實有些驚訝道:“新野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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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老翁笑道:“名醫算不上,比起我師兄來,差的不隻是一分一毫那麽簡單。”他說著還比了比小拇指,又道:“我本來是要去河間的,豈料宛城也發現了瘟疫。”
文翁的目光落在高煥身上,怔了怔,說:“是這孩子得的瘟疫?”他覺得有些奇怪,這孩子遍體鱗傷,目光冰冷堅毅,手上還叩著鎖鏈,像是牢中重犯一樣。
文翁有些不悅,他是個大夫,對於一個重病的,即將死亡的孩子來說,無論如何都不該用這樣的鐵鏈拴著,他道:“為什麽不將這鎖鏈打開?”
林姷搖了搖頭。
文翁歎了口氣,對林姷說:“我去屋裏給他施針,爐子上的藥再煎一盞茶的時間你送進來。”說著帶高煥進了屋。
高煥已經有些頭暈目眩,待一進屋,便哐的一聲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了。
……
林姷煎好了藥端進了屋,隻見高煥赤.裸著上身躺在床榻上,身上哪裏還有一塊好皮,不是鞭痕就是那淡紅色的斑點,手腕處被鐵鎖磨的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文翁正在榻邊給他施針,一根根銀針紮下去,文翁的額頭都冒出了汗珠。
林姷安靜的在一旁看著。
幾天前,高煥還不是這幅樣子,他還攥著她的手,憤怒地說要替她殺了林業深。
他替她作偽證,替她殺了趙漾,他保護了她,他不在意她的過往,還試圖要帶她離開,這樣一個善良的男孩,如今卻變成了這幅遍體鱗傷的樣子。
愧疚就像是潮水一樣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了,她捂著臉,把頭深深的埋下。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當這樣的惡人,她也不想殺人,不想害人。
文翁給高煥施針後,才稍鬆一口氣,回頭問林姷道:“你們可給他喂了千珍草?”
林姷鬆開了手,點了點頭。
文翁起身歎息道:“幸好你給他喂了千珍草,這千珍草雖然救不了他的命,但好歹延緩了病症,不然他一早就發病了。”
林姷說:“那先生可能救他性命?”
文翁搖頭說:“如今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盡力而為,倘若我師兄那邊可以先一步得到良方送來,興許能救他性命。”
文翁又道:“你每日點燃艾蒿草,盡量不要與他接觸,切記不要觸碰到他的血液和唾液,他身上都是傷,稍不留神,便可又能感染瘟疫,這點尤為重要。”
林姷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文翁將他身上的銀針撤掉,高煥方才逐漸從昏迷中蘇醒,有了意識,趴在床榻上吐出了一口黑血。
文翁說:“好了好了,這口黑血吐出來,燒就發出來了,在他身上的斑點變為黑紫色之前,我會盡力而為。”
林姷說:“有勞了”
文翁出去後,林姷將湯藥遞給他,他看也未看她,一把接過去喝了個幹淨,便又倒回床榻上昏睡。
林姷將空碗帶了出去,用溪水洗幹淨,坐在溪水旁邊發呆。
文翁走過來說:“那孩子是怎麽一回事?是府中的犯人?不見得吧,既是犯人,林大人又怎會重金聘我來醫治他,若不是犯人,他又……”
“文翁”林姷打斷道:“他的身份很特別,總之是一定要救的。”
她不想對文翁說那麽多,高煥是一定要救的,雖然救了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之後,她還是會將他交給林業深,雖然她知道他對她恨之入骨,但她就是不想讓他這麽死了,而他也不想死。
她看著他的眼睛時就清楚的意識到:高煥他想活著,比任何人都想。
文翁歎息道:“老朽定不遺餘力,至於那個男孩,就要姑娘來照顧了。”
“好”林姷說道。
……
屋內有灶台,晚上林姷炒了幾樣菜,她實在不善於此,炒出來的菜品相和味道都不太好。
林姷分出了一碟給文翁,正要端著剩下菜過去給高煥,卻被文翁攔下了,文翁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靠近高煥。
林姷不明所以,而就在下一刻,原本安靜的躺在床榻上的高煥忽然痛苦的蜷縮起來,撕扯著自己的衣服在床榻上打滾,他身上的傷口被撕裂了,血蹭了一被褥,那痛苦掙紮的樣子簡直令人心顫。
林姷的心也像是被抓了一下,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他怎麽會……”
“此病就是這個樣子。”文翁道,他憐憫的看著痛苦□□的高煥,說:“得此瘟疫之人一旦發病,身體遍布紅斑,五髒六腑如架火上,四肢百骸如同斷裂分離,同時又會感覺身體如墜冰窟一般寒冷。”
林姷看著床榻上的高煥,手指緊緊的攥著碗筷,說:“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
文翁說:“沒有,一直到死,都是如此,再過些時日,病情加重,他便會覺得無法呼吸,如窒息一般,直到死去。”
這話猶如五雷轟頂,林姷有些恍惚,驀的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文翁說:“過陣子他累了,也就動彈不了了,到時你再過去喂他吃點東西,現在還是不要去了,免得他身上的血蹭到你的皮膚上,那樣你也會變得和他一樣。”
林姷定定的看著高煥,他那痛苦掙紮的呻吟聲,她聽來簡直猶如針紮。
她實在是忍受不了,遂推門出去。
文翁在小爐子旁煮藥,見她一臉慘白的把門緊緊關上,道:“受不了?我是行醫之人,這種被疾病折磨的痛不欲生的人見多了,你是第一次遇到,會覺得受不了也實屬正常。”
林姷的聲音有些哽咽,她道:“難道就沒有可以緩解病痛的辦法?”
文翁睨了她一眼,笑道:“要不你將他打暈吧”
林姷實在懶得同他開玩笑。
文翁說:“打暈一次還可以,你也不能一直打暈他,那樣你還不如殺了他。”
文翁墊著白布將蓋子打開,藥味一下溢了出來,光是聞,便覺得舌頭發苦,胃中翻湧,文翁說:“得此瘟疫之人,你猜最後都是如何死的?”
林姷沉默不語。
文翁答道:“不是病死的,是被折磨死的,這種折磨會持續十日,他們大多寧可一頭撞死,如此還能更痛快一些。”
林姷的喉嚨有些啞,舌頭也像是黏住了牙,說不出話來。
過了許久,她才開口道:“他不會的,他不是那種會尋死的人。”
文翁覺得她說的這話很好笑,道:“這世上主動尋死的人本身也沒有幾個,得了疾病的人大多都抱著活下去的念頭。”他偏過頭煎藥,淡淡地道:“你現在不信我的話,等到時你便會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禮拜的榜對字數要求高,所以我得加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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