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尿味院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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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輝和木生又討論了半夜,沐喜隻坐在一旁靜靜的聽,很少插話,直到兩個人哈欠連天要去睡覺了,才有些不安的說:“木生,這些事兒不如交給栗輝去操心,院試隻有四個月了。”

    木生伸伸懶腰,點頭稱是,“放心吧,姐,我能拎清輕重。”

    三個人就這麽著出來跑了三天,從省城回來,栗輝沒有進自己家,直接跟木生來了譚家莊。木生告訴長輩們,這次到省城看到的鮮花浴,主張在縣城找一個靠譜的中間人,往省城販賣鮮花,或許比種莊稼更好。

    譚家男人們都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尤其譚木匠,帶著滿臉的難以置信說:“我活了五十多年,就沒見過在莊稼地裏種花的,這不是糟蹋土地爺嗎?”

    譚勤和譚儉也跟著說,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栗輝不急不燥,把這兩天在縣城裏和省城裏所見所聞說了一遍,又分析了利弊、風險,收益,三個人才慢慢鬆了口。

    木生又說:我倆問過周邊的花農,他們一畝地能至少能賺二兩銀子。

    一直沉默不語的楊氏在角落裏插話說:那咱家總共十畝良田,這一年就能賺……

    吳氏搶著說:“一年二十兩,俺的娘啊,這不是做夢吧?”

    木生見娘和嬸子都有了興趣,趕緊趁熱打鐵:“娘,二嬸,可不止這些呢,咱們家的良田繼續種莊稼,種花的話,用荒地就成。爺,咱們村口那一大片地光長草,荒著也是荒著,試試咋樣?”

    譚木匠神情凝重的點點頭,又搖頭說:“我得跟你爹,你叔合計合計再說。”

    至於他們怎麽合計的,木生就沒空兒關注了。韓先生病愈第一天,就告訴要考院試的童生們一個重磅消息:考試時間提前一月,七月初八開考。

    木生心生怨念:這種突然提前的事兒怎麽老是讓我遇上?

    不過怨念歸怨念,把頭上的緊箍咒勒得更緊些,木生一頭紮進書本裏,開啟最後的衝刺之路,連麥假都被一家子摁在家念書,連地邊兒都沒挨著。

    反正種花的事兒有栗輝操心,荒地的事兒有爺爺他們操心,木生就自動把自己置身事外了。所以,從四月到七月,木生隻見栗輝頻頻帶著沐喜上門,當他揉著發紅的眼睛從書裏抬起頭的時候,看到的往往是窩在小沙發上的沐喜,安靜的納著鞋底或者繡花。

    有時候木生問起種玫瑰花的事兒,沐喜也隻簡單的告訴他,“都好著呢,保證能種上,你就別操心了。”

    泰平府院試考兩場,考試地點仍舊是府衙。不過這次跟著陪考的換了人,換成裏栗輝和麥生,栗輝的任務自然是照顧飲食起居。麥生的任務就很奇特了,吳氏說:你呀,去了到衙門口多站會兒,多沾點靈氣兒,讓老天爺保佑你明年也能考中。

    麥生如今跟木生個頭差不多,隻是更加膀闊腰圓。在譚先生那兒學了好幾年,兩次縣試都沒考過,氣得吳氏簡直要扒開他的腦袋看看:為啥別人能記住,他就是學不會?

    麥生也很苦惱,私下紅著臉跟木生說:“我要再考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過,是不是連個說媳婦的都沒了?他們淨喜歡你們這些會讀書的,偏你又死活不肯結親。”

    木生敲他的頭,“你到底是想考過,還是想娶媳婦?”

    七月初六,三個年紀相當、使命不同人來到了泰平府。

    兩年沒來,街道倒是沒有多大變化,隻是那客棧的價格比府試時候高了一截,栗輝卻是眉頭都不皺一下,放出豪言:“哥有錢,哥請你住!”

    找家離衙門近、整潔僻靜的客棧就住下了。木生很過意不去,“知道你這兩年生意興隆,但咱也別浪費啊。”

    栗輝給他倒杯涼茶,嬉皮笑臉道:“誰讓你是我夫人的親兄弟呢?我樂意還不行?”

    接下來三天,依舊是看場、考試。栗輝果然是個優秀的陪考員,每天把飲食起居安排的妥妥帖帖,七月天熱,還細心的買來西瓜用井水冷了,等木生回來解暑。麥生似乎比木生還煎熬,每天緊張兮兮,唯恐自己起晚了,陪著木生到考場,等木生進場,他就頂著大太陽在府衙門口站幾個時辰,回到客棧還讓栗輝聞聞,自己身上有沒有童生氣兒。

    木生勸他,有這功夫,你不如把《四書》、《五經》多看兩遍。麥生就是不聽,就是要曬。

    七月初八這天,五更未到,木生就提著考籃出門了,路上依舊是沉默的人群,府衙轅門外依舊是燈火通明,站在這裏,木生的心情也濤聲依舊:期待又緊張。

    沒過多大會兒,一聲鑼響,開始點名。

    木生知道這次點名的是學政,心想朝廷命官肯定氣度不凡,自己還沒見過這麽大的官呢。

    叫到木生的名字,木生快步上前,一眼看見一個滿臉皺紋的小老頭端坐在椅子上,兩邊站著一胖一瘦穿長衫的人。

    木生也無心觀察學政氣度了,知道那兩個就是自己的保人,按照之前學的規矩,疾步向前,並大聲說“吳大奎、劉鳳暢保”,兩保人是見過木生畫像的,如今大眼一瞧,不錯,相繼也喊了兩聲“吳大奎保”、“劉鳳暢保”。

    學政大人一點頭,衙役便低聲告訴木生該去領卷子了。

    木生一邊朝派卷的地方去,一邊想:保人這兩聲可真是金貴,一聲值二兩銀子,抵得上我爺賣半年的桌椅板凳了。

    木生領了卷子,將它小心的裝進已經寫好名字的油布紙袋裏,又按規定端端正正掛在胸前——防止考卷折疊無損,跟小孩帶了塊方正的嘴墊兒簡直不能更像,十分可笑。

    不過滿院子皆是帶著方嘴墊的人,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排隊到進場處接受搜檢。

    木生之前聽說,院試搜檢比縣試、府試要嚴格很多,有些地方甚至要考生們解開頭發、脫光衣服,徹底坦承相見。解開頭發還好說,脫光,是不是有點太豪放了?這麽一長溜人站在這兒,連個布簾子都沒有,豈不成了被觀賞的猴子?

    木生就帶著是否會被脫光的忐忑被點名了。

    “頭發散開,考籃掀開。”搜檢軍言簡意賅,語氣倒還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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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木生長舒一口氣:幸虧不用寬衣解帶。麻溜的把頭發一拆,考籃裏麵除了筆墨和兩塊點心,並無其他。

    搜檢軍對著畫像打量他一番,最後當真用手在他頭發裏摸了摸,並低聲嘀咕一句:頭發倒是不少。

    木生:嗯?你這也忒不嚴肅了吧?

    那邊的考籃接受的檢查就比他嚴格多了,籃子裏的兩塊點心被掰成了八瓣兒,墨水也被打開看了看。好不容易查完了,木生提起籃子要走,眼睛餘光卻瞥見搜檢軍把手指頭在嘴裏吮了一下,似乎在舔點心殘留的渣渣。

    木生:你很餓嗎?把我的點心送你可好?反正我也沒心情吃了。

    很湊巧的,木生這次排的考場跟府試時候是同一間。但是一進門,木生就隱隱覺得空氣裏飄蕩著一股奇特的味道。什麽味兒呢?上次似乎並沒有聞到。

    木生按照千字文編號坐下,安置考籃,往桌子底下一瞅,看見一個黑瓦罐,忽然間明白了:尿味兒。

    上次是四月,天還涼,這尿罐子還算安生,且木生過於專注,自己沒有解手,別人解手他也沒看見。眼下正是盛夏時節,這尿臊味可就躥出來了。

    木生強迫自己不要注意這股味道,在微亮的晨光裏閉目養神,尿味似乎真的弱了些。

    再睜開眼的時候,學政大人已經親臨考場,並當場寫下考題,交到靜候一旁的教諭手上,教諭便在一張二尺高、一尺寬的大紙上揮毫潑墨,把試題寫成大字,粘在一個長柄木牌上,監考員便舉著牌子在考場裏遊走,以便考生抄下題目做題。

    院試第一場叫正場,照例是考八股文兩篇、五言六韻試帖詩一首。

    看到第一道題目,木生一下愣住了,這題目很短,隻有七個字:彌子之妻與子路。

    木生當然知道,彌子是衛靈公幸臣彌子瑕,子路是孔門七十二聖賢之一,可是彌子的妻子跟子路有什麽關係?這話怎麽看怎麽別扭,讓木生莫名想起沐喜曾經給自己做的綠帽子……

    這麽一走神,木生聽見鄰座一陣“嘩嘩啦啦”,一股帶著熱氣的特殊味道衝進鼻子裏……

    木生簡直要暈倒,不過他馬上提醒自己:專心!專心!專心!

    屏住呼吸,穩定心神,盯著題目看了一會兒,木生忽然茅塞頓開:不走尋常路的學政,原來這是個人見人煩的截搭題!

    所謂“彌子之妻與子路”,其實是出自《孟子》的一句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學政想必是要標新立異,弄成了四不像。

    想通了就好辦了,木生馬上開始構思,下筆,再一筆一劃把全篇七百多字謄寫在試卷上,暗暗的長籲一口氣,空氣裏的尿騷味兒似乎更濃了……

    這場考試,木生隻喝了幾口水,點心是一口都沒吃。頭重腳輕的走出考場,麥生立馬迎了上來,興致勃勃的問:“哥,聽說今兒的考題是件桃色軼事?”

    作者有話要說:  院試這道試題是參照史料,確有此事,不是我自己編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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